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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明曜」在胡說八DAO

「張明曜」在胡說八DAO

Chang Ming-Yao Talking Freely on DAO

分散式自治組織(DAO)在最初的定義中,乃是透過開源的程式碼體現的組織,並透過區塊鏈智能合約存儲其交易紀錄與程式規則。在大多數DAO的願景中,期待能在沒有人為管理的狀況下,有序的持續執行;但實際狀況中往往需要核心成員、貢獻者的引導、鼓勵與示範,甚至在治理工具匱乏的狀況下,這些人須在多數時刻中身兼「治理合約」的任務——肩負機械或程式碼的「非人」角色。

2023年,AI的發展速度幾乎超乎所有人想像,除了迸發各式未來想像之外,亦伴隨著不少對未來的焦慮。而關於「區塊鏈」世界的關注,則隨著市場的冷靜,近在咫尺的熊吼聲也減少許多。儘管如此,根基於加密世界的治理社群,卻仍有不少人持續耕耘、努力著。萌生於台灣,聚焦於藝術類NFT收藏、創作的Volume DAO,更於鳳甲美術館策劃了一檔演算藝術的展覽「台北生成現場:列島雜湊2023」。將時間再往回推一些,2022年底由Bu Zhi Dao舉辦的「Taipei Blockchain Week 台北區塊鏈週」亦引起熱烈回響。這不禁讓筆者試著就這一兩年的觀察,思考分散式自治組織(Decentralized autonomous organization,簡稱DAO)。雖說如此,但筆者並未實際參與任何一個「DAO」,僅以有限的鏈上經驗、觀察進行書寫、評論難免有不周全、心虛之處,還請大家多多包涵。更甚至,將此文視為一種基於對DAO的幻想,所衍生的虛構書寫或許會更為恰當。

筆者張明曜(左一)於鳳甲展覽現場與Volume DAO貢獻者張寶成(左二)合影。(攝影/張玉音)

技術與政治分散式治理

分散式自治組織(DAO)在最初的定義中,乃是透過開源的程式碼體現的組織,並透過區塊鏈智能合約存儲其交易紀錄與程式規則。在大多數DAO的願景中,期待能在沒有人為管理的狀況下,有序的持續執行。換言之,在減少「人治」以及特定領導人的狀態下,將中心解放,開放成員自由地進行倡議、決策。然而,建立治理工具需要的門檻並不低,即使完成設置,仍有許多待考量的問題。因此,實際上不少的DAO,未能部屬用於治理的智能合約,更多是由對區塊鏈技術、分散式治理抱持期待的人們所組成,佐以現有鏈上工具。更簡單的說,由一群加密貨幣的使用者,基於特定共識(如:投資、收藏、公益、社交)所集結。除了技術的分散式治理之外,亦試圖落實政治上的分散式治理。儘管如此,他們仍探索如何在治理合約匱乏的狀況下實現分散式的治理型態。

FAB DAO的Roadmap,取自FAB DAO網站。(張明曜提供)

「人」與「非人」

理想狀況下,DAO的治理狀況應無特定中心,由成員自由倡議、決策,並朝於共同目標邁進。但實際狀況中往往需要核心成員、貢獻者,進行引導與鼓勵,甚至示範。若組織中成員欠缺主動性的話,核心成員、貢獻者極可能被迫成為固化的組織中心。往後的時間中,組織的推進將大量倚賴他們發動議題,他們也將負擔更高昂的勞動成本、機會成本。甚至於,在治理工具匱乏的狀況之下,這些人須在多數時刻中身兼「治理合約」的任務。也就是說,除了作為DAO的共識認同者「人」的身分之外,亦須肩負機械或程式碼的「非人」角色。在這樣的分散式治理實踐中,不時透露出某種身不由己的尷尬處境:為了降低人為管理的占比,需要有人異化為「非人」(而他們往往是創始者、共識發起人);為了避免迎向僵硬的中心化治理,則需不斷召喚成員參與。也因為這樣的身分重疊,仍會被質疑始終脫離不了權力集中的人治命運。由人所驅動的DAO,當主要貢獻者能付出予組織的時間、精力減少,或因故離開時,組織發展可能陷入停滯,甚至鳥獸散。

就算有勇者挺身而出,承接任務,但對於共識的理解、擔任「治理合約」的運作辦法皆可能存在差異,使得實務上會面臨不少挑戰。

DAO是民主的保證嗎?

另一方面,儘管區塊鏈技術擁有去中心化和公開透明的特質,也不意味著DAO等同於民主治理。更多時刻,去中心化似乎被利用為卸責的開脫之詞,或以此來創造科技願景的話術。最開始告訴大家be water,結果卻是一攤封建化死水。去中心化、公開透明終究是針對技術本身的描述,但在應用、執行上並不一定能繼承字面上的這些特質。以NFT的交易為例,大多的平台仍有其內容規範,也會向交易者抽取小額的服務費用(大多低於交易金額的3%),為保護創作者與藏家,也會主動將有爭議的NFT或用戶公開標記、隱藏。因此,不難理解就算是基於加密世界,這些平台本身仍是中心化的。

FAB DAO核心貢獻者黃豆泥曾在推特上寫下一段頗有意思的話:

中國人營運DAO是為了初嚐民主;
香港人營運DAO是為了留住民主;
台灣人營運DAO是為了偽裝民主。

因此中國DAO強調投票制度,
香港DAO刻意無大台,
臺灣DAO容易作鳥獸散。

這是這兩年關懷的心得。

黃豆泥推特心得,截圖自黃豆泥推特。(張明曜提供)

黃豆泥基於他的觀察,對不同地方的DAO提出了他的見解。其中對於台灣人營運DAO的「偽裝民主」,也解釋道這乃是針對2021-2022年的項目狂潮中的「項目獨裁」,但不包含之前、之後實驗數位民主的團隊。無論如何,豆泥的構句中,清晰地將民主與DAO進行分離。這當然關乎於在治理工具匱乏狀況下,由人驅動DAO的困境。但在筆者看來,就算治理工具完善的狀況,分散式治理也不代表民主的實現。就算是以「數位民主」實踐為目標的DAO,基於治理合約的侷限,也可能導致不符民主的成果。畢竟在開發治理合約時,乃是基於對未來的預測進行編程,並設計它的規則與條件。我們假定了一個以民主治理為目標的治理合約,被用於DAO的治理。但同時間,我們卻很難相信它足以應付所有的情況,甚至無法自信它毫無漏洞。相反的,我們更願意提前做好隨時改善它的心理建設。

幾乎可以想像某個科幻作品,便談論了依此所發生的治理災難:某個部屬了治理合約的城邦,居民得以直接透過程式參與治理,可能是投票、也可能是發起倡議。在某次的運作中,得到的結果卻無法代表大部分的民意,或損害弱勢群體的權益,甚至危及城邦的運作。可能有些人覺得不太對勁,但畢竟是基於某個可信、公開透明的條件及規則的程式,所以誤會只是自己多慮。然後在滂沱大雨的霓虹街景中,納悶著怎麼越來越不幸福,大家活得越來越折衷。

蠻荒之地與中心流動

雖然前面講了這麼多,倒也不是對DAO毫無信心。在很大的程度上,立足於加密世界的自治組織,不易受到外部權力的支配。所以中國人營運的DAO才有機會初嚐民主,而不會像Web2世界中,一個不小心就要求實名制,或封禁你的帳號。甚至說,筆者相信目前仍在DAO中努力的人們,或多或少也清楚自己面對的難題(需身兼治理合約、程式碼的侷限性)。他們是在蠻荒之地進行開墾、探索的先鋒者,以行動來實踐他們的願景。

在筆者的想像中,DAO最大的潛力來自於其流動性,不只是貨幣的流動、當然也不是情慾的流動,而是──中心的流動。組織中的不同群體,可能因應相異的行動,輪番成為中心。組織的創始成員亦會在新成員主持的計畫中扮演次要的角色,並藉由新成員的參與,分散治理權。這個想像不只是像BBS般,在主要框架下開創子版:站長是某個版的成員、某個版的版主是另個版的酸民。也包含了在組織框架上的擴充、外掛、改建、開源,組織的輪廓亦可能顯得模糊、不確定,甚至與另一個DAO有所交會。而這樣的交會並非是組織結盟,也不是成員同時加入兩個組織,更不是權力的勾結或資源調度。而是部分的治理框架之連通,或者彼此組織外衍的疊合,甚至是基於相異原因約聘了相同的組織外人士參與治理。

國內最大BBS站批踢踢實業坊,截圖自批踢踢實業坊網頁版。(張明曜提供)

最後,還是要提醒大家,以上是筆者在有限的觀察中,腦補出來關於DAO的想像,就當作是某種虛構書寫吧(拜託了)。也期待隨著治理工具的開發,與探索的進展,在不遠的將來能開創出更多元的加密生態。

典藏ARTouch的會員卡NFT,不知道未來是否會成為某種治理憑證,截圖自akaSwap頁面。(張明曜提供)
張明曜( 5篇 )

或許是當代藝術創作者,畢業於台北藝術大學美術系、藝術跨領域研究所。於2021年進入Tezos鏈世界,曾企劃幾次鏈上行動,並與其他NFT創作者在鏈上調皮搗蛋,其中包含:秘密基地、Spymash、張明曜雙年展。目前最悲傷的事情是,雖然喜歡玩遊戲,但已經有好一段時間沒有沉迷於遊戲中,正試圖透過藝術創作、行動尋找遊戲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