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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忽即逝的拉斐爾特展

倏忽即逝的拉斐爾特展

拉斐爾不僅是藝術家、建築師,更是走在時代尖端的領導者。身為基督徒,也不放棄與羅馬諸神同在;以敬畏心榮耀上帝,也無比珍視先人創造的古典文化。
親愛的拉斐爾:
與基督和諸神同在的您,好嗎?紀念您逝世500年的大展「RAFFAELLO 1520-1483」從3月5日起僅開展三天,就因為新冠病毒在義大利肆虐而關起大門。數日後全義大利人民被要求居家隔離,以至於城裡的市民掛起國旗,在自家陽台望向街道一起唱國歌。小你500歲的我,搭上最後一班飛往挪威的班機回到奧斯陸。你所奠定文化的歐洲,基本上現在陷入一片混亂,越來越多文化場所與活動停擺。我很幸運地在開展第二天看到這個展,因為人數管制,短短十公尺的隊伍排隊排了兩小時。展介結尾寫著「…慶祝你,宇宙間的天才。拉斐爾死了,拉斐爾萬歲。」
願基督與諸神眷顧我們微小的人類,與今日封鎖邊界隔離的諸國。
因為人數管制,短短十公尺的隊伍排隊排了兩小時。(閑原提供)
拉斐爾的情婦瑪格麗特‧露提(Margherita Luti)。拉斐爾,《麵包屋之女》。(圖片來源:維基百科)
或許這就是世界跟天才之間的緣分─戲劇化而短促。1520年,拉斐爾(Raffaello Sanzio da Urbino)離世的消息,也如病毒一樣迅雷不及掩耳的傳遍歐洲宮廷。他知道自己死期將至,便用15天辦妥後事,順利透過跟教廷的關係埋骨萬神殿,也留給情婦瑪格麗特.露提(Margherita Luti)一筆財產,同時也是他的模特兒。若不是拉斐爾與紅衣主教的姪女瑪麗亞.畢碧雅娜(Maria Bibbiena)1514年訂下的婚約(因拉斐爾的推遲始終沒有成婚),我們並不需要用情婦的角度去理解在展覽中令人動容的肖像。
但無論如何,這對戀人都無法公開相愛。畫作中,拉斐爾為她套上作者簽名的藍底鑲金臂環,是任何人看到都無法忽視的細節。在所有細膩秀美的油彩畫作中,這個視覺彷彿陽剛甚至粗暴地宣示,這人身心永世都屬於拉斐爾。畫中女子的臉頰泛紅,溫婉地淺笑,捧著她的右乳與持著遮住腹部透明絲巾的左手,食指指向臂環,臂環套住的右手伸向置放在紅布遮住的兩腿間,真是一張高度典雅卻情慾繚繞的畫作。
除了聖母與情人,施洗約翰跟少男一樣唯美性感的面容,與幾幅世界知名的油畫畫作,理所當然是本展的焦點。大量的羅馬遺跡和雕塑考古素描的展出規模更是難得一見,若配合策展單位印製由薩提斯(Salvatore Settis)執筆的專文《拉斐爾的現代性-從給教宗良十世的信到義大利憲章》(The modernity of Raphael – From the Letter to Leo X to the Italian Constitution)一起參看,更有意義。
拉斐爾的友人卡斯蒂利奧內(Baldassare Castiglioe),也是該次展出的作品。拉斐爾,《卡斯蒂利奧內肖像》。(圖片來源:維基百科)
展覽單位非常用心呈現當時設計的建築圖與古羅馬遺跡雕塑題材類的素描,揭示拉斐爾對今人的影響,而非僅著墨於畫家或是教宗御用建築設計師的角色。在展覽定位中,拉斐爾如開國元老般影響著後世。薩提斯的文章推論,這封希望教宗保存古羅馬遺跡的信件充滿爭議,應該是拉斐爾與其友人卡斯蒂利奧內(Baldassare Castiglioe)所寫,然而該計畫僅止於信紙,並沒有寄出。實際上良十世在1515年委派拉斐爾的工作,是拆除遺跡以取得裝飾與建設聖保羅大教堂的大理石材。拉菲爾作為教會虔誠的僕人,執行與信件完全相反的任務。然而薩提斯推測,這封寫於1519年間的信,無論後世流傳了許多版本,至少起草信件的人必定是拉斐爾。因為只有像他那種層級的藝術家,才可用職務之需,在信件中提到他曾大量羅列清冊,近距離的視察、測量、研究這些遺跡與雕像,寄望教宗可以委任他為保護古羅馬遺物的專人(Commissioner for Antiquities)。近人利用這封信製造的神話與光環推波助瀾,造就1948年《義大利憲法》第九條:共和國保護國家的景觀、歷史與藝術的遺產,納入該國憲法的基本原則。展場中陳設的信件版本是政府於2016年取得卡斯蒂利奧內的原手稿。
展場一景。牆上掛的是根據拉斐爾作品《在路司得傳福音(The Sacrifice of Lystra)》製作的掛毯。(閑原提供)
除了古建築、雕塑、人體姿勢、名作草稿等素描圖,讓人清楚看到大師那些知名作品背後紮實生動的鍛鍊,巨型壁毯也是不容錯過的亮點。如同梵蒂岡博物館壁畫共有的特徵,除了文藝復興式的定點透視和景深,並以視覺與陰影效果去模仿木框、石柱、飾板,令人嘆為觀止。拉斐爾不僅是藝術家、建築師,更是走在時代尖端的領導者。
拉斐爾,《良十世肖像》。(圖片來源:維基百科)
這次展覽歸納成幾個子題:拉斐爾早年向父親喬凡尼桑蒂(Giovanni Santi)學習、佛羅倫斯時期、詩與繪畫:女性化的理想、教宗良十世在位期間委托製作(1513-1520)、梵蒂岡的壁毯、測量古代遺產、最後的死亡:一個(羅馬)古人的生活(死亡)方式─埋葬於萬神殿。然而展覽採用的是倒敘的手法,入展處先是拉斐爾埋在萬神殿的祭壇等比複製品,最後隨展廳盤旋而上的樓層是年少時期的繪畫與習作,最後下樓梯又回到萬神殿的模型前,就像一個循環,讓觀者從500年,見證他改寫世界的37年。身為基督徒,也不放棄與羅馬諸神同在;以敬畏心榮耀上帝,也無比珍視先人創造的古典文化。
遺憾的是,這樣規模的世紀大展,無法逃過疫情肆虐,原本到6月的展期已經戛然而止,也意外與拉斐爾的急逝相互呼應,在眾人措手不及之間,匆促拉下帷幕,徒留令人緬懷的短暫璀璨。
閑原( 5篇 )

住在挪威首都奧斯陸的水墨畫家,與北歐夫婿同為喜愛東西古典藝術的畫家,自認在藝術與人生的路途上有如薛西佛斯(Sisyphus)的薛西佛斯雅(Sisyphusia),目前從事關心難民教育和女性意識的創作和慈善合作,是「這裡和那裡(Her og Der)」的移民藝術家社團社員,「奧斯陸國際講壇(Oslo International Forum) 」的社員,「陰道─女性主義藝術節(Vaginale- International Feminist Festival)」的奧斯陸協辦人,「我為挪威帶口罩(Jeg bruker munnbind for Norge)」的發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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