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往年,2023臺灣文博會有更多的藝術家與藝術創作參與,似乎藉此從「大設計展時代」的印象中脫穎而出。除此之外,由設計、文化與當代藝術等不同領域共同集結的策展方法,也在此屆文博會主題館「野性博物館」中,構築一種大型文化展演「共同策展」的新結構。
隨著文建會升格為文化部(2012)、臺灣創意設計中心升格為臺灣設計研究院(2020),「臺灣國際文化創意設計博覽會」(臺灣文博會)從2010年一開始的大型文創商展博覽會型制, 一路轉型成為具備文化倡議意義的博覽會。近年來,每一次的文化策展主題館,均會從臺灣在地文化創作環境中,提取特定的現象與趨勢作為主題,而今年「野性博物館」核心命題是「前往創作的初始生態」,它跟本屆文博會「打開空總」的意圖之間,有何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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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博會如何以「野性博物館」打開空總?
吳漢中與徐明瀚邀請展出的團隊包括FOCA福爾摩沙馬戲團、布拉瑞揚舞團、豪華朗機工、瀚草影視與三牲獻藝等團隊。他們如今可說是臺灣不少藝文盛會中時常受邀展出與演出的「國家隊」。儘管野性博物館並非是整個文博會裡佔有最大空間的展區,但這些內容卻讓它成為此屆文博會最重要的文化論述產地。不過,身為2023文博會總策展人的吳漢中,與文化策展主題館「野性博物館」策展人徐明瀚,兩人的策展有著不同面向。
吳漢中表示,文博會過去長年以來都給外界較為偏中設計與文創產業的印象。「此屆將更多的藝術創作帶進來,是為了讓更純粹的創意被看見。」藉著文博會這個國家級平臺,讓大眾可以認識從產業到藝術的創作光譜。他也指出,今年文化部讓藝術發展司與文創發展司一同支持文博會,是這次文博會之所以有較多藝術內容參與的原因之一。
「『野性博物館』之所以在空總園區,而不是在華山、松菸或是花博等地舉辦,是因為我們希望能呼應空總這幾年來文化內容的脈絡,並且進一步『打開空總』。」
吳漢中進一步從野性博物館的策展源起,延伸談到文博會在空總舉辦的展演活動。他認為,文博會從創立至今,背後都有藉著舉辦大型展演以建構文化基礎建設的意圖。每一屆文博會的主軸內容,對錨定一個文化園區營運模式與文化創作生態,有關鍵的影響。
華山與松菸就是最顯著的例子。當文博會在短時間內為園區帶來的大量觀眾,他們可能大多並非是那些地點的常客,因文博會而去到這些地點的大眾,會在參觀之後,在心中建構自己對於該園區文化內容的想像,進而也影響這些公共文化設施未來的發展方向。
吳漢中希望藉著文博會帶來的人潮「打開空總」,希望讓民眾在實際參與的過程裡,討論出空總這塊寸土寸金的園區,它未來應該是什麼樣的公共文化設施。但,這並不意味著空總要成為第二個華山或是松菸。看見C-LAB在這幾年間的進駐成果,吳漢中認為空總蘊含著「實驗與研發創作的基因」,文博會則是讓這些基因被擴大觸及的最佳契機。
「文博會有著強化文化基礎建設的具體意義,今年辦在空總,是希望讓空總能被作為一個公共文化議題而被討論,讓大家參與空總的未來。這個場所作為創作的基地,可以如何作為我們生活中的一部分?」吳漢中認為,文博會要在空總發生,就必須要乘載著空總的DNA。
換句話說,「野性博物館」作為此屆文博會主題館,與空總作為文化建設的場域特殊性之間,連接著當代創作的「初衷」與「研發」兩個面向。而「野性博物館」與藝術銀行十週年策展的「上半場比數10:10」、與FOCA雙頂馬戲棚等在空總園區的其他展館之間的關係,又建構著當代文化創作生態在「時間軸」與「創作社群網絡」之間的想像。文博會藉此影響大眾對於文化內容生產的想像,進而促成大家對文化基礎建設的討論廣度。「文博會首次在華山園區舉辦時,其中一個目的就是協助華山園區的硬體整備。我們也希望透過文博會。讓空總有更好的文化基礎建設投資。」
「日常中有很多看不見的地方,都是藝術養分。」吳漢中認為,臺灣有著豐沛的創作生命力,也許對國際來說相對邊陲,卻也自由。藉著野性博物館的策展框架,關注這些原本在鐵皮屋、部落與工作室裡創作的團隊,與其創作生成場域之間的關係,可以啟發不同領域的文化創意工作者。
大型文化策展方法的共作轉向
「野」對於當代藝術界來說並非是陌生的字詞,當文博會這個由文化部所主辦的國家級展覽,以「野性博物館」作為發掘臺灣當代文化創作原生內容的角度時,似乎也在推進文博會的文化策展方法。相對於過往,文化策展論述的比重在此種文化策展方法裡更顯重要。
如同吳漢中所說,文博會早期大多以文創推廣與工藝產業發表為展覽內容,直到2017年文博會以「我們在文化裡爆炸」為主題館之後,既有的文化策展也逐漸轉向不同的形式,例如文化現象、城市行銷、儀式設計、新媒體思維。今年的「野性博物館」,意味著文博會從「產業推廣導向」的初始動機裡,擴增「文化創作倡議導向」的策展意識。
策展人徐明瀚補充了「野性博物館」的命題架構,他表示「野性」可援引自李維史陀《野性的思維》的「拼裝術」(Bricolage),而博物館則援引了土耳其作家奧罕・帕慕克《純真博物館》的「物件敘事寓意」。帕慕克在1990年代起組建了一棟博物館,裡面收集了有關一個虛構故事的真實物品,他以這些物品為基礎,寫出一部小說。
「『野性博物館』的英文『momentum moment』,意思是事物在消弭摩擦力、開始移動的那瞬間。」徐明瀚認為,這個策展命題連結著400年前的「臺灣人」在野生環境裡創造出的文化,以及2000年後的臺灣創作團隊中、跨領域的實踐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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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明瀚深度訪談展出的五組團隊,統整出「草根搭建」、「野臺生態」、「原型協作」、「自由野放」、「田野創團」這五個野性創作階段。而展場的五個展間並非是將讓每個團隊單一展示,策展團隊將五組團隊的內容,有意識地重新編排,並展示在五個具有不同集結意味的場所中,分別是「拼裝鐵工場」、「裝配彈藥庫」、「密碼書庫房」、「混搭衣帽間」、「團練巨幕廳」等五種「創作物資補給空間」。徐明瀚表示,執行空間策展的擷果創意團隊運用許多「堆棧」(stack)意象進行鋪排。提到了空間策展,他進一步分享自己此次參與策展的身分想法。
過往藝術圈在討論當代藝術策展時,大多是著重在獨立策展與機構策展之間的身分與組織光譜之間,然而在文博會、白晝之夜與地方藝術節這樣的大型文化展演中,有更多專業面向需要不同的策展人相互組織。
徐明瀚認為,過往的文博會展覽,多是以具有空間製作能力的團隊組織策展,論述也大多是產品概念形象與生活風格介紹。「不過,『文化論述』在近年的文博會中逐漸被凸顯出來,共同策展專注的不同面向,在一個大展中的比重也趨於齊平。」
新的野性又會從哪裡誕生?
在「野性博物館」的策展框架裡,五組創作團隊回溯了他們「在野」時期的關照與方法。這檔展覽某種程度也在錨定這些「野性路徑」的同時,提出一個問題:新的野性又會從哪裡誕生?路徑為何?吳漢中認為,當前臺灣的文創產業已經有了很成熟的商業機制(他補充道,此屆文博會的IP授權展,便是最好的證明),但是在最前線的文創產業工作者,也因此需要更多創作面的純粹思考跟方法論。
「我從不會將創作產業跟創作文化分開視之,而是試圖重新找到『野性』創作的無界線狀態,這是「野性博物館」重要的策展意識之一。」
2023臺灣文博會文化策展主題館「野性博物館:前往創作的初始生態」
展覽地點|空總臺灣當代文化實驗場 聯合餐廳展區(台北市大安區建國南路一段177號)
展覽時間|2023.09.22-2023.10.01,10:00-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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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評書寫與研究者,現為典藏雜誌社(《今藝術&投資》、《典藏ARTouch》)社群暨企劃主編、國際藝評人協會台灣分會(AICA Taiwan)理事。目前關注異質性的創作與勞動,長期研究繪畫性與敘事性等命題,對於另類文化和視覺語言的迷因混種亦深感興趣。文章散見於《典藏ARTouch》、《CLABO實驗波》、《端傳媒》、《非池中藝術網》、《Fliper》、《ARTSPIRE》、《500輯》、《藝術認證》、《歷史文物》、《新北美誌》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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