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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過去:日本「美男芬芳」巡迴展

男人的過去:日本「美男芬芳」巡迴展

History, His Story: “Handsome Men They Are” Touring Exhibition in Japan

展覽名稱原訂為「美少男的美術史」,其原因必須回歸到石見美術館於2014年舉辦的「美少女的美術史」展。在其大受好評後,得到「下次一定要辦男性版本」的意見回饋。然而,館員發現以往的研究多數聚焦在成人男性的作品,因此將本展集中火力推廣「美少男」領域,以凸顯年齡限制下中性美感的氛圍。經博物館員評估與本展風格相符後,將「美男芬芳」定為主題。

說起美人畫,我們直覺想起的人物多會是女性而非男性。不同主題與媒材的男性肖像,充溢在日本歷史中,然而凝視這些男子時,我們傾向理解更多的當時背景,而忽略其外貌特徵。以此為契機,琦玉縣立近代美術館與島根縣石見美術館巡迴舉辦「美男芬芳展」,回溯浮世繪、近代日本畫、雜誌封面、插畫、雕刻、漫畫裡的視覺意象,以探討日本每個時代對於男性的審美標準為何。

展覽名稱原訂為「美少男的美術史」,其原因必須回歸到石見美術館於2014年舉辦的「美少女的美術史」展。在其大受好評後,得到「下次一定要辦男性版本」的意見回饋。然而,館員發現以往的研究多數聚焦在成人男性的作品,因此將本展集中火力推廣「美少男」領域,以凸顯年齡限制下中性美感的氛圍。展覽名稱後來訂定為「美男芬芳」,出自於文學家與謝野晶子的和歌「かまくらや みほとけなれど 釈迦牟尼は 美男におわす 夏木立かな」,為作家吟詠看見鎌倉大佛時的感受。被博物館員評估與本展風格相符後,將「美男芬芳」定為主題。此外,在日文譬喻與『源氏物語』中也曾使用過「美到發香」的形容方式。

川井德寬 《共生關係~自動幸福~》 2008年 鎌苅宏司氏收藏。(攝影/鄭禹彤)

【第一章 傳說中的美少年】

在日本人眼裡,少年是旺盛生命與無瑕精神的綜合體,所以經常與神話傳說連結,如:聖德太子、源氏與平氏的貴族公子。果敢英勇並且擁有非凡見識的他們,時而創造名垂千古的功績,時而演繹可歌可泣的悲劇。縱使這些神秘的美少男,有時無史實記載、被描寫得過度理想化,卻仍是人們謳歌、思慕的經典對象。

入江明日香《L′Alpha et I′Oméga》作品局部,丸沼藝術之森,複合媒材/六曲一雙屏風,2019年。(攝影/鄭禹彤)
入江明日香《L′Alpha et I′Oméga》作品局部,丸沼藝術之森,複合媒材/六曲一雙屏風,2019年。(攝影/鄭禹彤)
入江明日香《持國天》,丸沼藝術之森,複合媒材,2016年。(攝影/鄭禹彤)
入江明日香《廣目天》,丸沼藝術之森,複合媒材,2016年。(攝影/鄭禹彤)

埼玉縣出生的畫家入江明日香,即是其中一位以傳說美男為靈感來源的現代藝術家。她的作品擁有縝密入微的人物、衣著的刻畫,使人謬想成日本畫。事實上,卻是由版畫與和紙纖細拼製而成。2012年,入江在法國學習一年的版畫。在此期間,因邂逅了浮世繪展覽,使她開始思考將日本傳統融入創作的可能。作品《L′Alpha et I′Oméga》為她的集大成之作。作品名的中文翻譯為從始至終、永遠,以強烈的動靜對比左右兩位武士的差別。用身軀逐漸侵蝕風化的過程,表達人與自然循環的定律。周邊小動物是考究傳統動物畫後的成果,生動活潑的牠們,使人會心一笑。此外,她也以佛教守護神為主題創作系列作品。其中《持國天》、《廣目天》以少年的身軀具體展現神明的意象。

【第二章 令人喜愛之男】

中世紀的日本,不難看見武將、貴族、僧侶周遭有多位男從服伺左右的身影。在當時男性瀰漫的生活環境裡,自然產生出彼此難以言喻的心儀情愫。這種年長男性珍愛年輕男孩的文化傳入民間後,發展出名為「陰間茶屋」的男性社交場所以及男娼文化。於是12至20歲之間、當時稱為「若眾」的少年們,也逐漸成為繪畫題材。

回顧西洋繪畫剛傳入日本時,畫家們主要追求將青少年描繪得寫實、健康,也反應當時高聲疾呼的富國強兵政策。然而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戰間期的大正浪漫時代,陰柔委靡的男性形象受到許多人的欣賞。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神秘、殘酷、情慾⋯⋯等多樣風格的男性肖像才一迸登場,孕育出現代男性審美的雛形。

此展區陳列許多版本的《日本少年》雜誌封面。《日本少年》雜誌是1906至1938年由實業之日本社出版的月刊,受到當時人民的喜愛。封面上多為游泳、運動、從軍⋯⋯等身強體魄的少年,富含近代化社會中,男子為國貢獻的理想意象。

三宅凰白 《從樂屋湯屋》,京都市立藝術大学藝術資料館,1915年。(擷取自埼玉縣近代美術館官網)

三宅鳳白曾在京都市立繪畫專門學校(現在的京都市立藝術大學)習畫,耳濡目染日本舞蹈與戲劇的文化風俗。作品《從樂屋湯屋》為其畢業製作,描寫表演結束、剛下台的兩位歌舞伎演員,正準備卸妝時的景象,空氣中漂浮著兩者友人以上的情愫。

【第三章 魅惑之男】

在此章節中,主要介紹各時代裡獲得庶民熱情支持的男性偶像。除了從事歌舞伎或戲劇相關產業外,濟弱扶貧的俠客,也在日本人心中具有一定的定位。

山村耕花 《梨園之華 初世中村鴈治郎的茜半七》,島根縣立美術館後期展示,1920年。(擷取自埼玉縣近代美術館官網)

《梨園之華 初世中村鴈治郎的茜半七》裡,以側面臉龐交代唇耳泛紅,斜長眼睛露出凜然眼神,巧妙取得正義與色誘間的平衡。演出「艷姿女舞衣」的茜半七,是大正時期的歌舞伎演員,以魅惑眼神與細腰弄舞著稱。這件作品為新版畫,為明治以降浮世繪凋零後革新運動的產物,主張將繪畫、雕刻與印製專業分工、共同製作。

【第四章 戰鬥之男】

槍林彈雨之下殺出重圍的男性英姿,一直是歷史劇最暢快人心的場面。如果將這些男性力量列入美學領域討論的話,數不清的歷史事件皆有其美的展現,如:江戶時代以來的赤穗浪人討伐事件。

另外,歌川國芳、月岡芳年為首的幕末浮世繪畫師作品裡,也具體反映畫家心目中的英雄長相。明治時代以後,開始重視戰時將領與民兵的心情、性格。到了大正時代,高畠華宵創造的雜誌封面少年,或者山口將吉、伊藤彥造筆下的武者,都具體化當時人民對英雄的想像與共鳴。

高畠華宵 《月下的小勇士》,彌生美術館後期展示,1929年。(擷取自埼玉縣近代美術館官網)

【第五章 我心中的「美男」,你心中的「美男」】

展覽的最後,我們回到了現代。從日本當代藝術家的作品中,看男性之美如何被詮釋。比起男性繪畫美女肖像,女性藝術家甚少被給予機會繪畫美男子。然而受到戰後以少女幻想世界、戀愛為主題的漫畫、動畫、遊戲的影響,1990年代以後日本女性畫家也開始走入了美少男的創作世界。

木村了子《男子樂園圖屏風 − EAST & WEST》,2011年,畫家自藏。(攝影/鄭禹彤)
木村了子《月下美人圖》,絹本墨彩、黑銀箔/軸,畫家自藏,2020年。(攝影/鄭禹彤)

木村了子,在鑽研日本傳統繪畫的技法後,開發出屏風、掛軸繪畫現代化的可能。作品《男子樂園圖屏風》中,以流行用語「草食男」與「肉食男」為靈感,將其左右區分,展露草食男的恬淡、內向與肉食男的狂野、雄性的明顯性格差異。在《月下美人圖》中,將以往月下美人的形象替換成為男性裸體,別有一番視覺體驗。

海老原靖《colors》, 油彩、帆布 32組,畫家自藏,2021年。(攝影/鄭禹彤)

另一方面,男藝術家以身心靈為起點感受日常,也開拓出不一樣的畫路。如海老原靖以不同膚色的朋友作為描寫對象,留下褪去時光的蛻變後,記憶中無表情的面相。裡面也包含幾名電影演員,帶有消費主義下的審美。其中,帶眼鏡、別蝴蝶結的男性,即為畫家本人。如果翻到作品背面,可以發現如房號般的數字密碼,為左下開始的排列順序。雖然容易產生畫中人為各房住戶的聯想,彼此視線卻沒有交流,更添一分寂寞。

畫風夢幻華麗的川井德寬,以西洋繪畫與精靈故事為主題,進行自我解釋。作品 《共生關係~自動幸福~》裡,身後瀰漫薔薇的白馬王子正打算將手伸向少女。仔細一看,真正在對抗惡魔的,並非王子而是美少女天使團。美少女天使團吸食的薔薇蜜汁,象徵著攝取王子美貌來獲得能量,進而保護他的安危。這種循環成為了共生關係,也傳達畫家「美即是正義」的主張。

金卷芳俊 《空刻 人總有一死》,木雕、櫸木、楠木上色,FUMA CONTEMPORARY TOKYO , BUNKYO ART收藏,2021年。(攝影/鄭禹彤)

美少男彷彿要穿戴、或者掙脫骷髏的雕刻,為藝術家金卷芳俊的作品。將少年、死亡兩者鮮少被一同拿來討論的元素靠攏,彰顯15世紀歐洲黑死病以來的名句「人總有一死」。在疫情時代中,格外發人省思。

「美男芬芳展」裡約百幅的日本美術作品,呈現少年在不同時代、不同藝術家眼中所呈現的面容與意義。雖然男性之美,在現代日常裡多淪為臉龐、年齡、體格的表面討論,然而不管在現在或歷史中,皮肉下更多的是自我、家庭、社會對男性的期待,有時感嘆其包袱,卻又不得不讚嘆這些男性的精神價值及面貌光輝,也讓我們去思考心目中的男性之美。(男性讀者的你,會如何定義自己的美。)

鄭禹彤( 20篇 )

畢業於日本武藏野美術大學,曾實習於東京國立近代美術館,現活躍於日台近現代藝術專文撰寫、旅遊導覽、翻譯經紀。用眼、耳、鼻、舌、身、意感知藝術的血肉笑淚,蛻變成字、普及於世。 合作邀約:chengyutungart@g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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