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代至今的東南亞
東京的森美術館與國家新美術館於2017年6月共同舉辦一場號稱是史上規模最大的東南亞當代藝術展覽,聚焦於1980年代至今,由藝術家的視角來看這個區域的發展與改變,因此雖然以藝術的方式來呈現,討論或是隱含的議題則牽涉了到民族、政治、經濟、被殖民、宗教、文化、歷史等等深沉的議題。儼然這個區域的過去與未來,像是牽動著每一個不同經濟體的下一步走向,日本基金會加入這個展覽計畫的研究,組成14位成員的研究策展團隊,歷時兩年半,超過400次藝術家工作室的拜訪行程,以及東南亞區域資料研讀與調查研究,最後選定在東協10個成員國86位/組藝術家,共196件作品參與展覽。
Jompet Kuswidananto《Words and Possible Movement》。攝影|王焜生
展覽呈現當代藝術的發展,而抽絲剝繭後面對的還是過去這個區域種種曾經出現的問題與矛盾還有彼此之間的差異。當我們一再用「東南亞」簡稱這個區域的時候,其實在心裡或想法上已經先入為主的簡化了內在的複雜度,透過展覽,觀眾不僅是在觀賞展覽,更多的部分是透過每件作品察覺到各個區域曾經面對的問題與狀況,以及這些現象與我們的生活經驗產生的差距,如果說是要認識藝術,但不如以重新理解我們所不知道的東南亞更為妥切。
展覽標題「SUNSHOWER: Contemporary Art from Southeast Asia 1980s to Now」(太陽雨:從1980年代至今的東南亞當代藝術)是個有趣的命名,「太陽雨」的自然天候現象經常發生在這個區域,晴天或陽光普照的時候突然出現大雨,太陽位置較低時天空還會出現彩虹,多變的天候現象是東南亞常見的情景,如同過去歷史裡不斷輪迴的宿命,無法自己掌握的未來,無法預測的隨時變化,從單純民族與文化的背景成為生活的聚落,卻受到西方國家殖民被迫接受外來文化,到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形勢轉向必須建立國家體制獨立自主,進入全球化與國際化的浪潮,到現在成為世界經濟的重點目標,東南亞一直處在一個被動卻又不能不動的尷尬角色裡,過去的滄桑能否成為今日的彩虹?
Agus Suwage《Social Mirrors》。攝影|王焜生
法國哲學家賈克.洪席耶(Jacques rancière)在其著作《美學的政治:可感性的分配》(Le partage du sensible. Esthétique et politique. Paris: La Fabrique. 2000)曾指出:藝術生產的特殊性來自於其社群自我呈現的轉變。因此當我們這次如此以圍觀的方式一檢視東南亞當代藝術家以創作回應自身生活環境的轉變即是一例,這並非由外在觀點所詮釋,在一層薄紗之外所建構所想像的東南亞現況,而是最實在最充滿情感與溫度的藝術呈現。
超過6千萬的居住人口,包含各自的民族、語言與宗教,二次大戰後的殖民系統瓦解,面對強烈的世界局勢震盪,被迫組成國家進入國際化,最近幾年經濟的轉向又被牽動的都市發展,這不但是東南亞的歷史,也是人類面臨的生存史。展覽在兩個美術館分別以9個命題來呈現東南亞當代藝術狀況:「Fluid World」(流動世界)、「Passion and Revolution」(激情與革命)、「Archiving」(存檔)、「Diverse Identities」(多重認同)、「Growth and Loss」(成長與失落)、「Day by Day」(日復一日)、「What Is Art? Why Do It?」(什麼是藝術?為何要做藝術?)、「Medium as Meditation」(冥想的媒介)、「Dialogue with History」(與歷史對話)。
Santiago Bose《Pasyon at Rebolusyon Passion and Revolution》。攝影|王焜生
以藝術回應宗教與常民生活
攤開東南亞區域地圖,我們最容易理解的方式是以國家來區分,但是在這裡的複雜民族、語言、宗教背景與一般組成西方國家制度的基礎不盡相同,在這裡生活的人們自己對環境有心中的一面地圖,他們有自己的想像與理想世界的原型,印尼、越南、柬埔寨都在面對西方殖民的同時,也在內部掀起矛盾的辯論與爭議,一個國家的組成反而成為自我身分認同的障礙,找不到屬於自己的位置,看著陌生被切割的劃分的國家名字與區域,突然感到迷惘;藝術家期待有一個聚會與透過藝術形式發聲的管道,最基本的自由與意見的表達在這裡也成為議題,美術館與藝術中心的設置與成立在東南亞地區仍然是持續進行探索的課題,他們希望透過藝術獲得什麼,或是藝術能提供什麼,面對環境改變的現狀,他們迫切需要的是什麼作為還能找到自己的定位。即使時序進入二十一世紀,面對當代世界,宗教與常民生活在東南亞是居民生活極為重要的精神寄託與依附,藝術家也透過不同形式的表現回應這些根深蒂固的信仰、深入認識東南亞的生命觀;透過個人與集體的記憶與對話,拼湊出不同面向的東南亞史論以及觀點,從飲食、休閒生活所反映的日常正是理解東南亞最簡單的方式之一,也是藝術家可以擷取並成為迷人創作的一部分。東南亞在經濟上被逼著往沒有過的計畫方式前進,對西方強權國家像是一顆可以挖掘的珍珠,物質生活的習慣改變也同時意味著某些傳統的失落,在得與失之間正考驗著東南亞人的心裡,這些不斷衍生出的像是結論又是詰問的課題,透過藝術家之眼正深切的攤開在觀眾的眼前。
Ming Wong《Next Year》。攝影|王焜生
除了經過訪談介紹所獲得的珍貴藝術家作品之外,這次展覽也邀請藝術家為展覽特別製作多件新作品,包括泰國目前最重要的藝術家之一Apichatpong Weerasethakul懸掛於森美術館展廳入口,長達8公尺的巨型大象;電影導演暨藝術家Chai Siris、新加坡的Suzann Victor、越南的UuDam Nguyen、印尼的Albert Yonathan,和新加坡的Zul Mahmod等。
Albert Yonathan《Helios》。攝影|王焜生
東南亞的政治與經濟環境位置處於一個曖昧又不明顯的座標之上,長期以來對西方人而言,甚至是東北亞都有種神秘與距離;來自這個地區的藝術家呈現的作品,經常被用以熱帶的氣候,溫煦的陽光或者南島語系種姓的一個情調想像著,這次透過展覽,我們看到不同的藝術呈現方式,關於記憶以及身分的認同,關於情感的被割離與離散,因此在材料的使用上也遠離我們認定的藝術創作該有的模式與習慣,那些巨大不在於數量,而是長期累積無以名狀的情緒狀態,透過一種大規模式的產出,洽能找到一種宣洩的出口。
鮑里斯.葛羅伊斯(Boris Groys)的著作《共產主義後記》(Das kommunistische Postskriptum, Frankfurt am Main 2005)裡提過,社會力量裡的語言具有超乎想像給予個人面對權力,信仰以及生命矛盾的狀況。藝術正是如此力量的一個延伸。
「東南亞」,第二次世界大戰後期才出現的一個新的地區名稱.近幾年成為最熱門的搜尋關鍵字,從政治經濟到文化藝術,從亞洲到歐美都將這個區域當作是即將被研磨發光的璀璨鑽石。1967年的曼谷宣言促成了東南亞國家協會(Association of Southeast Asian Nations,簡稱ASEAN)的成立,成立初期主要任務之一為防止區域內共產主義勢力擴張,合作上側重在軍事安全與政治中立。冷戰結束後東南亞各國政經情勢趨穩,並加入社會主義國家越南等。這個區域的概念是一個廣義性的,包含各項的議題都在這50年來不斷被納入討論並成為協議。
Tith Kanitha《Hut of Angel》。攝影|王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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