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冠妏很不一樣,她有許多身分,在成為專業藝術家之前,曾在廣告公司工作,她的創作涉及攝影、裝置與舞蹈,除此之外,她還是一位薩滿,可以與靈界溝通。但劉冠妏最特殊的,是她出身於南部一個知名繪畫家族,從阿公、阿嬤、大伯、二伯到父親都是知名創作者。
「我從小就在藝廊或文化中心玩,我的阿公在西畫取得滿高的成就,在當時非常前衛,他最有名的一張畫是把不同時空的人放在同一畫面。我阿公他也會拉小提琴,我父親說我們家的傳統就是從音樂裡面找尋到顏色,從中得到啟發。這個後來也影響了我,像我也會從原住民的古謠裡,去找到舞者的動作,這也是從音樂得到養分。」她入選高雄市立美術館「KSPACE高雄實驗場」,於2023年底展出的「老鷹的眼淚—劉冠妏個展」,開幕活動就有舞者結合多媒體的演出。這個演出的部分內容之後又得到延續,成為2024年台北文學季的開幕表演,她表示:「這個演出以李維菁經典文本《我是許涼涼》為基礎,用多變的現代舞呈現出一種歇斯底里、瘋狂、愛與非愛的精神狀態。影像用AI用我拍攝的照片和李維菁的文字相互拆解與提取。」
她秀給我看手機裡的影片,可以明顯看到投影中有結合李維菁句子的影像,被數位化溶解、消散的過程。我覺得溶解這個概念,似乎是她的創作主軸。早在2020年,劉冠妏在田園城市地下室辦了一個展,就是在溶解照片,她又於2021與2022年連續兩年受邀至西班牙的實驗攝影節(Experimental Photo Festival),透過裝置在展場自動溶解照片,藉以探索記憶與現實的模糊邊界,「但我覺得臺灣好像不太看得懂我的作品,但是這個作品在巴塞隆納大受歡迎」。她強調之所以會重視溶解這個概念,是不希望作品有人為操縱的控制,想要有更共鳴的感覺,不要有編排,更接近行為藝術或是一種事件。
我在想薩滿會不會也是一種意識的溶化?畢竟她的創作中,來自靈界的聲音總是很重要。關於「老鷹的眼淚—劉冠妏個展」,她就說:「我在2021年初去哥倫比亞三個月,在死藤水儀式中進入一種幻象,我在幻覺的過程看到一隻老鷹,老鷹是她靈魂的形象化,它跟我說應該去找回不同時空中被卡到的片段,那些片段是傷痛或靈魂破碎的碎片,所以我想去找這些不同時空或歷史的眼淚背後的記憶片段。」
「創作的過程很快樂、滿足,可以把想法具象化,這個過程就像是在做3D建模,把抽象思維具體化的過程,讓我很享受。」劉冠妏如此說道,而在哥倫比亞的修行經驗,也讓她對創作有很不一樣的看法:「我在哥倫比亞的時候,我的薩滿跟我說,我應該先去種田,假設我有兩個月要做一個作品,前一個月要先去種田,第二個月吃自己種出來的食物,最後一個禮拜再來畫畫,這樣才畫得出來那個味道。可是臺灣都不是這樣做,臺灣是兩個月都要你在看文獻或是準備企劃,這樣作品就沒有生命的厚度,藝術創作是經驗生命,是能量的釋放。」這樣的觀點,讓我聯想到南宋詩人陸游對兒子說的:「汝果欲學詩,功夫在詩外」。
劉冠妏打算今年十月再去一趟哥倫比亞,去參加當地的兒童影展,「我想透過旅行創作,累積生命經驗。」
看來她想把靈魂溶解在世界當中。
本文原刊載於《今藝術&投資》2024年8月號38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