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5日,英國變種新冠病毒攻破臺灣防線;不數日,臺灣全面進入三級疫情警戒。6月11日晚間,住在臺南的陳恥德來電,告知從臉書看到訊息,我們共同的好友林芳怡於凌晨時刻,因呼吸窘迫,不幸在送醫的救護車上過世,並驗出新冠病毒。我頓時感覺如雷轟頂,不知如何是好。兩個多月過去,我經常想起與她相識,以及之後密切往來的點點滴滴。
2003年下半年,我受呂理煌之邀擔任策展人,與他在國立臺南藝術學院(2004年8月改制大學)指導的「建築繁殖場」研究生們一起,取得在威尼斯建築雙年展代表臺灣館的展覽資格。2004年春,擔任團隊展覽行政的洪致美,突然離職;呂理煌找來建築專業的林芳怡替補。2004年8月下旬到9月中旬,我、芳怡,以及呂理煌率領的建築繁殖場團隊,在威尼斯待了幾乎整整一個月。前三個星期,團隊採取自力建造,將臺灣館所在的古典建築內部,蛻變成繁殖場擬造的可供佇遊的空間。
準備展覽的過程中,我與芳怡,連同為了臺灣館計劃特別延畢的繁殖場高年級研究生陳恥德,以及剛在義大利結婚不久,居住離威尼斯不遠的年青翻譯陳詩潔,不但朝夕相處,還一起同住,因此建立了如戰友般的夥伴情誼。尤其是,臺灣館所在地─普里奇歐尼宮(Palazzo delle Prigioni;以下簡稱「普宮」)─曾經是文藝復興時期的監獄行政大廳,更是威尼斯藝術家協會(Circolo Artistico di Venezia;以下簡稱「協會」)長久以來的駐地。歷史古蹟礙於工事上的限制,經常須要取得協會常駐的祕書長(Salvatore Lo Giudice)認可,甚至協助。Salvatore出身西西里,早年在威尼斯擔任軍官直到退役,是特別愛好整潔的老紳士。可能因為已是半個義大利人,語言也流暢,擔任翻譯的詩潔意外地與Salvatore十分投緣。
自1995年以來,威尼斯雙年展臺灣館的展覽一直都由在地的展覽經紀商保羅(Paolo De Grandis)夫婦所壟斷。經歷2004年的建築展,我才知道這對聲名狼藉的保羅夫婦,究竟是如何從北美館和國美館這邊,予取予求地開價要錢。原來,普宮與臺灣並非直接合作關係,而是經紀商向協會租賃展覽空間。至於北美館和國美館,為了方便起見,一直都對經紀商採取統包模式。因此,經紀商就有各種上下其手的空間,包括展覽場地、布展工班、展覽本身的安檢、威尼斯雙年展大會及活動相關的事務費用,以及開幕酒會和慶功餐宴等,不愁沒有超收與加成的暴利。尤其是,進入新世紀之初,中國當代藝術隨著中國的外交優勢,在國際的能見度扶搖直上,甚至多次傳出有意拿下普宮,作為中國展出的場館。而這樣的耳語一旦成了藉口,更容易助長經紀商的姿態。
由於我們的布展期長達三星期,加上開幕以後,又繼續多待了一星期,已經與Salvatore培養出了交情。展覽期間以至過後,原本單純負責翻譯的詩潔,因地利之便,與Salvatore繼續有所往來。2004年冬季,詩潔遠距詢問我與芳怡,轉達協會的意願,希望不再透過經紀商,改為直接對臺灣官方簽署固定的展場合約。聽取我們的建議以後,由詩潔取得協會主席的委託函件,我協助她修訂中文內容,正式寄送給文建會(今文化部)的陳其南主委。那段期間,我剛好有機會再遇見陳主委,順便提起並建議文建會正式與該協會簽訂長期合約,也能省去居間商掠取不臧之利。
2004年12月底,北美館黃才郎館長來電,鼓吹我參與次年威尼斯雙年展臺灣館的視覺藝術提案。原本我還有些猶豫,芳怡倒是義無反顧地協助,不但幫我整編提案內容,還做了列印。沒有料到,我竟然連著兩年擔任了威尼斯雙年展臺灣館的建築和視覺藝術策展人。2005年1月14日,北美館正式發佈新聞稿;短短5個月後的6月10日,我再次站在威尼斯的普宮開幕行列。詩潔仍然擔任翻譯,芳怡專程趕在開幕前抵達。在威尼斯相聚,我們重溫了一起開伙暢飲的起居樂趣。特別的是,威尼斯雙年展正式開展的次日,文建會就與協會在普宮簽下了固定且延續至今的展場合約。
本文原刊載於《今藝術&投資》2021年9月號34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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