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每半年舉辦的Comic Market向來是全球最矚目且盛大的同人誌販售會，同時也吸引了各路Coser參與。不過，角色扮演可不僅僅止於動漫人物，今年（2023）8月12、13日於東京國際展示場（Tokyo Big Sight）舉辦的Comic Market（C102），出現了一位有意思的Coser中野，高度還原日本重要文化財《空也上人立像》！除了將全身塗個漆黑，鹿杖、鉦鼓、木槌等各式配件製作地維妙維肖，更有趣的是，連口中吐出的六尊小佛像都複製出來，如此特殊而鮮明的形象，吸引許多Coser爭相合照，更成為網路流行話題！
空也上人是何許人？
空也（くうや，約903–972）是日本平安時代中期僧侶，早年事跡不詳。相傳他年輕未出家時，便以佛教徒的身分遊歷日本各處靈山聖地，傾聽旅人的苦難、修整道路，為荒野中發現的屍體火化超渡，協助人民減輕苦難。延喜22年（922），他在尾張國分寺正式剃髮出家，法號「空也」。
天慶元年（938）空也上人出現在平安京，該年地震頻繁，而後暴雨又引發了洪水，許多人與房屋被沖毀，隔年又接連發生平將門與藤原純友的叛亂。災難接二連三到來，為此，空也上人在平安京城內為大眾祈福。空也嘴裡稱誦唸著「南無阿彌陀佛」一邊跳著佛舞，這種特殊的祈禱方式，成為流傳至今的「踊躍念佛」。他念佛祈求的行為影響了淨土宗在日本的發展，因此空也上人被尊為「口稱念佛」之祖。此外，因其不分貴賤，關愛眾生的態度，又被尊稱「市聖」、「阿彌陀聖」。
大約10世紀中葉，空也上人已廣泛獲得從平民到貴族、不同階層的信眾支持，在京都東山創立了西光寺，呼籲不分貴賤，既使只捐出一塊錢幣也可作為佈施。空也上人製作了金色的觀音菩薩、梵天、帝釋天、四天王等造像，並抄寫《大般若經》六百卷供養。空也上人圓寂後，其弟子整修寺廟，將「西光寺」更名為「六波羅蜜寺」，成為天臺宗的附屬寺院，主要供奉十一面觀音。「六波羅」所指的是「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禅定、知慧」等六種修行。
12世紀時六波羅蜜寺曾遭遇大火，現存的寺廟本堂重建於14世紀，傳承至今。雖然空也上人在世時已有廣泛信眾追隨，然而留下的同時代史料並不多見。在空也上人圓寂後，由平安時代貴族源為憲（？–1011），根據其弟子口述撰寫的《空也誄》為今日最主要的文獻史料。
六波羅蜜寺現存知名的《空也上人立像》，是在空也圓寂後250年，於13世紀鎌倉時代製作。由當時佛像雕刻大師運慶（？－1223）的第四子康勝（？–1237以前）所造。根據1918年的修復資料可知，雕像內部可見「僧康勝」的墨書花押。
《空也上人立像》呈現了一位飽經風霜的僧侶脖子掛著鉦鼓，右手拿著木槌作勢敲擊，左手撐著鹿杖，身體微微前傾，表現出行走動態。相傳空也與鹿關係友好，一隻空也視為好友的鹿被獵人射殺，悲痛之餘，空也請獵人將鹿皮與鹿角給他，將鹿角製成拐杖，腰間裹著鹿皮，終生不離身。後來獵人懺悔自己的殺生行為，請求成為空也上人的弟子，跟隨其度化眾生。而邊敲擊鉦鼓邊行走的動態，正是空也於市集中「踊躍念佛」為大眾祈福的形象。
雕刻師康勝所刻劃的立像，骨瘦嶙峋，鎖骨與肋骨突出，腳筋及血管凸起，似乎可以看出空也上人長期奔走下靜脈曲張的樣子，刻劃真實；空也上人衣物樸實，穿著草鞋，展現出僧人苦修不富裕的狀態。而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塑造出了「口稱念佛」的視覺樣貌。空也脖子向前伸長，雙眼微張，顴骨因張口而突起，準確刻劃了誦念的臉部表情。嘴裡伸出一條線，線上連接六尊小佛像，六尊佛像分別對應著「南、無、阿、彌、陀、佛」六字音節。巧妙地以視覺形象表達出「口稱念佛」的聲音情境，更展現因念佛而產生的佛陀相貌，將聲音、祈願成果深刻地一併呈現在立體雕塑上。康勝以優秀傳神的技巧成功地形塑了空也上人的形象，留存了八個世紀，至今仍廣為日本人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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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求疫病退散的「空也踊躍念佛」（くうやゆやくねんぶつ）
平安中期平安京內疫病流行，空也在市集內以「踊躍念佛」的方式祈福，一邊誦念「南無阿彌陀佛」一邊敲打鉦鼓，舞動身體微著圓圈環繞，祈求疫病退散。這樣特殊的祈禱方式，隨著空也遊歷各地傳播開來，並影響淨土宗仰賴「念佛」即可通往極樂世界的宗派思想。1299年繪製的《一遍聖繪》描寫了淨土宗支派時宗的開山祖──「一遍上人」（1239–1289）周遊各地，念佛修行及佈教的情景。
其中第七卷，描摹了僧侶們在市集中搭建舞台，一群僧人順時鐘圍著圓圈敲著鉦鼓，手舞足蹈的場景。舞台周遭圍滿了觀看的人群，舞台下方還有攀附在支架上的孩童。許多人坐車前來觀看，舞台左側甚至架了一座「觀眾席」，讓貴人們不用人擠人，有更好的角度觀看佛舞。由此可知，「踊躍念佛」的祈福方式到了13世紀已經普及且受人歡迎。
然而，可能因為在民間廣泛流行，而遭到當政者及其他佛教宗派的猜忌和排擠，最終鎌倉幕府下令禁止「踊躍念佛」。為了傳承這項祈福儀式，六波羅蜜寺將儀式轉到寺內本堂中，並挑選薄暮時分祕密進行。空也上人可能沒想到，當初為了普及佛法，在熱鬧的市集內與眾人一起進行的「踊躍念佛」，最終變成一種寺內的秘儀，還傳承了千年之久。
1983年「踊躍念佛」被日本指定為重要無形文化財，現今已成為六波羅蜜寺的年終例行儀式，每年12月13日開始，一直到12月31日止，每天傍晚四點開始舉行。2022年京都新聞拍下了「踊躍念佛」的儀式過程，從手持鉦鼓、一邊環繞一邊擺動身軀的舞蹈方式來看，似乎仍可見康勝《空也上人立像》及《一遍聖繪》的影子。
記憶不滅，形象永存！空也上人的手辦周邊們
Coser中野的角色扮演，說明了空也上人的形象至今仍廣受日本大眾喜愛，話題延燒不斷。去年（2022）東京國立博物館的特展「空也上人と六波羅蜜寺」的展覽專文中，作家澤田瞳子甚至直指以這尊雕像為主題的周邊商品多不勝數，還有「真實再現上人形象的Cosplayer」。澤田瞳子所指的Cosplayer就是中野嗎？這個不得而知。不過，中野早在2011年已扮演過空也上人。今年（2023）5月中到6月中日本鐵道JR東海公司舉辦「空也上人大集合展」，請出47位空也上人的看板，鼓勵各地遊客來京都旅遊。Coser中野也扮演了空也上人來到會場中。有趣的是，當天還巧遇六波羅蜜寺的副住持！不知這樣扮演寺院祖師爺是否不敬呢（笑）？
還在惋惜錯過活動嗎？別擔心，日本知名模型公司海洋堂出了一款空也上人手辦，適合居家珍藏！手辦高度約僅13公分，但真實仿造了康勝《空也上人立像》的種種細節：鹿杖、金色的銅鼓及鼓棍，還有口中吐出的六尊小佛像，一一細膩地呈現，連雕像表面斑駁的痕跡都不放過！
如想更深入體會空也上人的魅力，六波羅蜜寺的官方推特和Instagram也會不時更新相關周邊及活動喔～想當上人粉絲的趕快一鍵跟隨吧！
陳羋重( 10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