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個致詞講稿,是自己昨晚親手寫的,不是AI算出來的(笑)。」
擔任本次台新藝術獎(簡稱「台新獎」)決選評審團主席的潘小雪,在頒獎典禮上的詼諧致詞,恰巧為第21屆台新獎所關注的當代性破題——何謂藝術在這個技術狂飆的時代裡所具有的當代性?潘小雪自認一向注重這個問題,「不管作品如何前衛、如何當代、如何數位,也都要蘊含著強大的人文精神,這樣藝術才能保持在藝術的狀態,不然會變成『另一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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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新獎於疫情解封後,睽違多年迎來國際評審陣容。除了國立東華大學藝術學院榮譽教授潘小雪、國立中央大學藝術學研究所教授兼所長曾少千、劇評人與澳門《劇場・閱讀》副主編吳思鋒、藝評與劇場構作顧問周伶芝之外,國際評審更有獨立策展人暨前德國杜塞道夫舞蹈博覽會、德勒斯登歐洲藝術中心總監迪特‧耶尼克(Dieter Jaenicke)、香港藝術學院院長茹國烈,以及日本橫濱美術館資深策展人暨橫濱三年展策劃主任木村繪里子(Eriko Kimura)等均來訪台灣參與評選過程。在台新獎頒獎之後,ARTouch團隊特別詢問決審委員此次評審過程中的心得與觀察。
驚訝與肯定的幕前幕後
潘小雪認為,本國委員由於比較孰悉國內藝術生態,評論的時候不免稍微嚴厲,相對於國際評審委員帶來的不同視野,會讓整個評審團討論拉到一個更大的國際格局去看待決選作品。
但是,外國委員相對也有一些困窘:因為他們不在國內,只能看檔案與資料,這時候就要靠獎項團隊在展演發生當下與提名後的檔案收集。潘小雪特別提到,除了台新獎工作人員準備各種中英資料與訪談,讓決選評審委員在一個月前先閱讀過以外,也會在現場評審過程中,利用一整天的時間由本國委員代表作整體性說明,充分討論每一件作品,而戲劇類具文本的演出作品,經由團隊確認,製作英文字幕短版影片精華。
台新獎21年來史無前例地首次將大獎頒給繪畫創作,不僅藝術家黨若洪出乎預料之外,連評審委員看到不記名投票當下的結果時,也覺得不可思議。「無論如何,他都獲得共識以上的投票。其他也有被強烈推薦的作品,獲得很高的評價,但是共識不強,我個人認為這是藝術競賽中常有的現象。」
黨若洪獲得年度大獎,不管是在評審當下、頒獎典禮現場,甚至在頒獎之後的輿論裡,藝術界無一不表示「驚訝且肯定」的心態。也令人不禁回味著:這樣的肯定意味著什麼?
「這次關鍵在於普遍大家都認為繪畫已是老派,無法承擔當代的觀念性與跨域性,在技術上很難提供當代文明的時空感,這個問題在上個世紀已經被討論完畢了,」潘小雪認為,在17位入選作品中,只有黨若洪在反思當代世紀大災難的人類悲劇,把倖存者日常生活家人不得不相聚,以及有時間真誠對話的幸福與災難的恐懼,用獨到詼諧荒謬的手法加以演繹,開顯了人類存在的意義與無意義之共振。
「我們也知道有人會說:笨蛋!問題根本不是主題的當代與否,而是繪畫如何當代? 我只能再提出,黨若洪在訪談中提到,『我做到了繪畫無法被其他影像方式所取代的那個位置。』在他的繪畫中表現了思維真正的運作過程。」
獎項座標的位移回應了什麼樣的「當代性」?
擔任提名觀察員代表的決審委員曾少千也表示,回看這屆的得獎結果,其實可以發現到,評審團想要拋棄一些過往想像「當代性」的框架。在過往,大製作與跨媒介技術的展演作品,可能更容易被看見,但藝術如今的當代性,也因為整個世界的變化,有了新的轉向。
如何去壓縮空間與時間的層次、回應歷史的回返,或是作品中那些不合時宜的地方,是曾少千認為本屆台新獎評審過程中期望看見的當代性。「例如李貞葳與法庫亞・佐坦(Vakulya Zoltán)的《崩—無盡之下》中想表達的身心倦怠,回應的是一種普世性狀態。」
普世性與在地性、完整性或前瞻性──這些評審討論獎項座標的經緯線,在每一次不同的評審組成,以及當代藝術文化發展現況中,都有著不同幅度的調整。曾少千說,這次評審過程裡也少不了這樣的討論,然而,這些討論並不存在國內國外之分,「『國外』不代表一致,其實我們與他們之間相似性還挺多的。例如,我們都同意:藝術不該化約成一個文化符碼,或代表文化政策的走向。」
每一次的入圍都是留給未來的藝術史—藝術史專業的曾少千是這麼看待台新藝術獎的,也因此,在向國外評審介紹作品時,也會說明該作「之所以成立」的條件。「舉例來說,這件作品是委託製作,還是公部門有給予什麼樣的支持?他是因應文化政策的需求,還是與機構的合作?」在大場館時代與第二波美術館時代的來臨之後,機構需要更多的節目安排,委託與共製的創作與展演如今屢見不鮮。在評審階段中,它們是需要被考量進去的前因。
「這不是說一個展演如果是委託創作,它就『不純』。評審們關心的是藝術家的創作資源與條件是什麼,以及在自主性與回應委託者期待之間,創作表現出何種創造性與張力。這是不分國內外,每位評審都關心的事情。」
視差,偏移,與敘事層次的當代性
在前兩位國內評審的經驗裡,國際評審的回歸參與,確實為台新獎重新打開了具國際對話意識的評審環境。然而,差異或許不只是國內與國外之間,更是人與人之間的事情。
回想起連三天的評審討論與投票行程,具劇場評論與構作經驗的決審委員周伶芝認為,本地與國際評審之間,需要溝通的是美學語彙在文化翻譯裡的差異。「而那不是語言對接語言的問題。」
「比如說,我們對現代性的理解是不同的。」周伶芝舉例,在台灣當代藝術創作中思考的現代性,包含著殖民地歷史中現代性建構下的暴力問題,以及它作為借自西方藝術語彙、重新在地化之後的混雜狀態。「如何分別從臺灣跟國際的角度來面對現代性遺緒的問題,或是殖民地未解的現代性問題,是這次我在評審團討論中很關心的面相。」
周伶芝說,決選工作很有挑戰而且有趣的地方,是在討論某些處理台灣歷史文化議題的作品時,如何爬梳作品中試圖要處理的殖民地問題,以及身分政治問題…等。因為在這些作品之中,總有創作者知道自己必須離開西方知識的框架,以避免落入單一語彙,才能在以在地語言尋找的過程裡,擺脫主流大歷史敘事。「這些作品會令人以這樣子的角度去想像;在台新獎的架構裡,這種美學的新思維跟新視野還可以是甚麼。」
那麼,評審又如何在黨若洪的繪畫裡,見得這種「當代性」問題的思考?周伶芝認為,黨若洪作為年度大獎的這個選擇,正好是以「偏移」與「敘事層次」作為積極回應。
「黨若洪的繪畫不是直接在回應我們剛剛談到的這些當代性問題,與之相反,他選擇了一種更接近生活哲學的內在反芻。整張畫裡的遠近關係、不同的用筆方法,在這種多重視野與觀看焦點的游移之間,以非單一敘事(如同他獲獎個展副標題裡的「一魚兩吃」)重新質問著『我們現在是不是落入某一種趨勢問題』,恰巧可以回應前面所談的單一敘事框架。」
黨若洪作品中的敘事層次,讓周伶芝想到老彼得·布勒哲爾(Pieter Bruegel de Oude,1525-1569)《伊卡洛斯隕落的風景》(Landscape with the Fall of Icarus),關於繪畫史中的敘事性提問。「畫面前景描繪著田園風光,遠方則有一個不被意識到的危難。而這也是黨若洪作品裡非常迷人的東西。作品中的幸福或日常都是多層次的。」
連續兩年擔任台新獎觀察員,今年也作為決審委員的吳思鋒,則是從更本源的問題意識,反思此次的評審經驗:「共享脈絡的稀缺」造成的視差之必然,以及資本的差異性觀察。
「從提名觀察到決選的經驗,讓我更想回頭去問:本地與國際評審,一定不可能共享台灣擁有的劇場脈絡,然而,台灣內部已經有共享的劇場脈絡嗎?」身為一位關注劇場發展的劇評人,吳思鋒認為當代台灣的劇場已經繁盛地開枝散葉,每一位創作者的核心關懷,以及團隊發展的內在性如此多元,至今不曾被好好梳理過。甚至,在大場館時代,劇場與政治、現實之間的辯證關係,都還需要書寫者、創作者、策展人等,敏銳地去覺察,才能進行重新的再生產跟再分配。 這些層次問題所造成的視差之必然,使台灣越來越難與有共享的劇場文脈。
吳思鋒進一步認為,每一位參與劇場的工作者,期望自己在生態中造成的資本滾動時,所持有的身份跟位置的差異,更是構成視差的基本條件。「舉例來說,策展人、機構策展人、『國際』策展人、評論者、研究者…等的角色,如今已不是用身份去劃定每個人各自的角色,而是用身份去對照,當他選擇用這個身份亮相的時候,他所身處的文化生態後面就有各種的資本流動。」
回到獎項的結果,吳思鋒認為此次台新藝術獎的當代性,就是由評審團的視差產生出來的「混雜的當代性」——或是說,關於當代性的混雜意義。他認為作品本來就不應用靜態、動態或媒材區分,而是去關注這些當代創作的思想、藝術性,乃至跟生命之間的關係。「它(作品)可不可以產生向外擴延的動力,而不只是封閉在他自己裡面的這種情懷而已。」
關鍵還是在當代人的觀看方式。「我們為什麼看到一個畫會流淚激動?為什麼看一件平面作品,會覺得有很多東西會浮起來、讓人有新的發現跟啟發。」觀看方式影響了藝術所能產生的力量,這也是吳思鋒在評審當下看到大獎結果時,與頒獎現場一樣「驚訝但接受」的原因。不是評審團刻意要製造一個跟過去不一樣的結果——沒有必要代言一種範疇或創作的委屈。也不是為了要平反,因為當代性不是這樣討論的。
為什麼會接受?「因為我不把藝術獎當作決定作品評價的結果,而是一個過程。作品經由這個過程之後,會有自己繼續下去的生命,並產生新的討論與觀看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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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際眼中的新
相較於國內評審對於藝術家或作品能從更全面的脈絡來理解,國際評審除了在評選會議中短暫認識作品脈絡之外,大多來自於對作品的直觀感受,也會與自己原本熟悉的當代藝術現場進行對話。透過國際評審的眼光,也提供我們另一看向台灣藝術生態的角度。
「可以明顯感覺到年輕創作者與前輩們的關聯,並在這樣的脈絡裡開創出屬於這個時代的創新。」——茹國烈
以今年獲得表演藝術首獎的李貞葳與法庫亞.佐坦的《崩—無盡之下》,茹國烈認為這是非常好的Pure Dance。構思跟執行都很完整,舞作探索的題目也與現今資本社會現象有關。事實上,茹國烈對台灣表演藝術並不陌生,但他卻特別強調,這次看到的入圍作品,都是以前不曾看過的。他感覺,台灣有新一代的藝術家正在誕生。
茹國烈進一步指出,除了表演團體外,也出現很多獨立藝術工作者。他們創作的題材非常多元,不過卻可以從過去台灣藝術發展中看出脈絡。比如說原住民題材、關於藝術形式的探索,是可以明顯感覺到年輕創作者與前輩們的關聯,並在這樣的脈絡裡開創出屬於這個時代的創新。
相較於自己較熟悉的香港當代藝術,茹國烈表示,現在台灣的藝術生產,已經不是集中在一兩個大城市。隨著不同的地方、場館、基金會相繼出現,台灣的藝術呈現更多元的面貌,現在跟台灣藝術交流,已經不能只侷限在台北,要更全面去看各地發展。
「台灣已經是區域、網路,複合式的生態,不同城市有不同群體和不同的在地題目,而香港還是屬於比較像城市的格局。」另外,香港也沒有像台灣有原住民權利與歷史脈絡的議題,而這現在已經不僅是如何保留的問題,也發展出原住民文化跟現代藝術的關係,討論比以前還要深化且立體,甚至發展出新的領域。現在很多香港藝術家關注的題材是比較傾向個人化,從生活中的事情出發。
在有限中展現宏大
「台新藝術獎對於中生代藝術家而言是很好的機會,是把他們推往國際的舞台的力量。」——木村繪里子
木村繪里子表示,雖然自己對台灣表演藝術並不算熟悉,但李貞葳的作品是具有力量與真實性的當代舞,尤其顯現這個時代我們跟身體的狀態正處於一種有趣狀態,在疫情時間我們跟別人的關聯都是透過線上,身體跟自我開始變得有些脫離。然而在《崩》中,她把人的身體推回去跟自我合而為一,讓我們的意識再次回到既有的身體裡面。「李貞葳也很好地體現原來表演可以做到這個程度,如此強而有力的傳達訊息。」
今年視覺藝術大獎與年度大獎分別頒給個人藝術家與策展人,木村繪里子認為,這是在藝術作品與策展概念之間達到一個很好的平衡。尤其年度大獎頒發給「繪畫」也在這個時代畫下另一層意義。她表示在現今的當代藝術中,越來越主流且成長快速的媒材多是屬於新媒體、裝置、錄像或研究導向的創作。而黨若洪《高枕無憂的你—從瘟疫到戰爭:關於災厄如慶典的一魚兩吃》讓我們看到,繪畫雖作為古老的藝術形式之一,不論是技術與媒材在發展這麼久以後,都還是有很多可以深入探討的空間。
「他技術表現融合歐洲對油畫的傳統歷史,以及中國水墨的豐富背景,同樣也把不同主題融入在畫布上,探討當今很多議題,包然疫情、戰爭、生活、歷史、藝術,在當今時代下的許多投射。」
木村繪里子也表示,《海洋與詮釋者》其中一個重點,是打開國家地理上的藩籬跟界線,讓我們看見世界不同地方的串連。特別是在「大南方」的概念下,透過展覽看到我們與不同文化、議題的連結,也看到台灣非常豐富的歷史與當代的脈絡,包含原住民、中華文化,可以說是在有限的空間中展現了非常宏大的概念發展。
「對日本來說,台灣跟日本雖然在歷史脈絡與地理環境上都有不同之處,但文化上卻有共通之處,像是對於意識、國族、內在自我認同等議題探討,其共通點可能來自兩方都是海島國,跟大陸分開,某種程度是孤立的。」木村繪里子期望《海洋與詮釋者》以其他形式更擴大來討論,比如像是出版品。透過這次評選過程,她也看到台灣年輕一代的活力,她認為台新藝術獎對於中生代藝術家而言是很好的機會,是把他們推往國際的舞台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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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應台灣在當代舞作的重要國際地位
「離我們越近的地方我們時常忘記去欣賞,台灣在當代舞、當代視覺藝術圈具有非常震撼人心的力量」——迪特‧耶尼克
迪特‧耶尼克表示,從當代舞蹈的角度去看《崩》,可以看見李貞葳正在創造她獨一無二的身體語言。他觀看台灣表演藝術已超過20年的經驗,也以這樣的經驗認同李貞葳創作裡的標誌性。特別是在這個地緣關係緊張的時代,她把東歐傳統的東西帶進舞蹈中。
耶尼克認為,在當代舞的世界全球有四個熱點:比利時、以色列、加拿大魁北克,第四個就是台灣,其中有很大的影響力是來自林懷民和雲門舞集,奠定了台灣舞蹈的發展基礎。也如同茹國烈認為的那樣,新的一代舞蹈家都正在走出自己的路,像源源不絕的活水不停冒出。耶尼克也很有信心地表示,台灣絕對是在當代舞世界中值得重視的場域。
迪特‧耶尼克難掩喜愛之情大力誇讚獲得視覺藝術大獎《海洋與詮釋者》的策展人高森信男,認為他打開了新的視野與格局。「海洋變成不再是一個邊界,而是代表走出去的可能性,這對一個海島國家是非常重要的思維,可以透過海洋和別的世界交流。」而「移民、游移」這個主題時常會被認為是一個問題,但這個展覽讓我們看到此一命題中的美,代表著多元文化的交集與學習。
迪特‧耶尼克表示,黨若洪的作品讓他看到東西文化在不同層次上面的融合與交疊。其中最吸引他的地方是,「畫面的每一個角落,都像是一趟等待被探索的旅程,每一次從不同觀點、時間去觀看,都會發現有不同的路徑帶你去不同地方,並發現新的故事,這也令他的畫面令人感到非常豐富。」
過去在疫情期間,雖然可以在新聞媒體上看到仍有不少人正面臨死亡、失業等疫情造成的嚴峻影響,但他反而是因40年來終於有長達8個月的休息時間而感到幸運。這種在災難、苦難中,卻又享有某種幽默與微小幸福時光的狀態,恰巧就是黨若洪繪畫中所顯現的。
從這次入圍作品,耶尼克也看到台灣藝術創作手法的多元性,很多藝術家都展現了不論對於社會、生態、自然、人文的關注,以及人們遇到的問題。「離我們越近的地方,我們就越常忘記去欣賞,」台灣在當代舞、當代視覺藝術圈具有非常震撼人心的力量。耶尼克笑說,他總是認為藝術家對任何國家來說,都是最好的外交代表,「他們能夠把自己國家獨特的文化傳播出去。」
(責任編輯:陳晞)
藝評書寫與研究者,現為典藏雜誌社(《今藝術&投資》、《典藏ARTouch》)社群暨企劃主編、國際藝評人協會台灣分會(AICA Taiwan)理事。目前關注異質性的創作與勞動,長期研究繪畫性與敘事性等命題,對於另類文化和視覺語言的迷因混種亦深感興趣。文章散見於《典藏ARTouch》、《CLABO實驗波》、《端傳媒》、《非池中藝術網》、《Fliper》、《ARTSPIRE》、《500輯》、《藝術認證》、《歷史文物》、《新北美誌》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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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研究者。主要關注計畫型藝術創作、表演藝術、電影與當代影像,以及其他任何好玩的事。文章散見於日本媒體《artscape》、《典藏ARTouch》、《藝術觀點ACT》等,現任典藏雜誌社編輯及Podcast《ARTbience藝術環境音》製作統籌。E-mail: sihyu0322@g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