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陳階晉娓娓道來「國寶的形成」策展心路

台北故宮即將於10月盛大推出的「國寶的形成」特展，主要是聚焦在如何藉由院藏書畫精品的展覽和詮釋，來呈現「古物分級制度」的宗旨與成果。作為本次書畫處策展人一員的陳階晉於1996年進故宮，參與編輯的第一本圖錄便是《故宮書畫菁華特輯》，自此結下他與故宮70件書畫限展品的不解之緣。究竟這70件書畫精品在本次國寶展扮演何種角色？策展人又如何利用區區45（組）件作品來講述中國書畫史的精彩故事？且聽陳階晉娓娓道來。

A：一開始，我只是想規畫一場在210室空間展出的「造型與美感」展覽。因緣際會下，正好在某一次參與文物分級審查的過程中，聽到審查委員們提到故宮書畫處推行文物分級方面的成績，在全國名列前茅。既然如此，我便向書畫處同仁提議，可以趁機辦一個文物分級的成果展，一方面將文化部推動文物審查一事昭告天下，也能對其他機構起到帶頭的作用。這個想法後來獲得書畫處支持，因此便在210室之外，再增加212展室，擴大展覽的空間和規模，就這樣開始籌備起這場特展。

A：首先我想著，既然這次的展覽是定位在文物分級的成果展示上，那麼選件時必須先考慮到的，就是區隔出故宮書畫類文物有哪些已分級跟未分級的部分。在思考的過程中，我想起了自己在1996年進故宮後參與編輯的第一本展覽圖錄，就是《故宮書畫菁華特輯》。裡頭收錄的70件書畫，不但全都著錄在《石渠寶笈》而且是限展40天的國寶級文物。由於這70件當中還有十餘件未完成文物分級審查，所以我把它們當成策展的核心。也就是說，你目前所看到11月15日換檔後的B檔，除了宋徽宗〈文會圖〉（圖1）之外，其餘十件都是待審查核定的國寶；另外，我也從70件限展書畫中挑出九件放在展覽的A檔，然後再從故宮書畫中挑選出25件精品一同搭配展出。大體來說，這次展出的45件書畫，有25件已完成文物分級審核並公告，另外有20件未完成分級，要在12月25日展覽結束前進行實地勘查審核。

值得一提的是，由於這次特展聚焦在文物分級，跟過去具有明確單元主題的研究型特展不同，為了串連各件作品之間的關聯，因此我在選件時特別加入了與10月相關季節的主題，亦即凡是標題及內容與「秋天」有關的書畫作品，也會優先列入選件考量的名單。

A：一旦有了上述策展的想法跟架構，接下來當然是要考慮展品在書畫史的地位和代表性。而范寬、郭熙、李唐的三件國寶宋畫，前兩件已在近兩年展出過，只剩李唐〈萬壑松風圖〉可以挑選，然而，考慮到210、212兩間展室的高度不足，展櫃空間也有限，無法完美呈現北宋山水巨幅那種堂皇撼人的氣勢，只好作罷。如此一來，在三件北宋山水缺席的情況下，要交代北宋繪畫的傳承關係，就需要其他選件的配合。

一言以敝之，我認為這次展覽基本上還是可以滿足「書畫名品」這樣的標準。從書法來看，本次入選的精品，首推書聖王羲之的〈快雪時晴帖〉和〈遠宦帖〉，它們所呈現的是晉唐法書傳承的概念；北宋部分，則是選擇了宋徽宗〈詩帖〉及〈宋四家法書〉來代表宮廷與文人書法；南宋部分，入圍的朱熹〈致會之知郡尺牘〉（圖2）和陸游〈致原伯知府尺牘〉，則是作為詩人與理學家、理性與感性不同氣質的對比；元代部分，便是以崇尚復古的趙孟頫為主角，至於張雨的書法則是遊走於古典與個性派書風之間；待跨至明代，則是選出了被永樂皇帝譽為「我朝王羲之」的沈度，作為宮廷書風之代表。

再來看繪畫的部分。我先從故宮藏畫中最能呈現晚唐宮廷女性形象的唐人〈宮樂圖〉開始挑選起，另外也加入了韓幹〈牧馬圖〉，以此呈現唐代畫馬寫實主義的典型。到了宋代，繪畫的面貌更加多元，因此，在動物、花鳥、草蟲畫方面，我選了五代人〈秋林群鹿〉、宋人〈畫秋塘雙雁〉及李迪〈秋卉草蟲〉；人物畫方面，有宋徽宗〈文會圖〉、牟益〈擣衣圖〉和〈宋高宗書女孝經馬和之補圖〉；山水畫部分，則挑選了代表北宋畫院燕文貴派的宋人〈江帆山市〉及徽宗〈溪山秋色圖〉這類宮廷小景畫風；至於佛教繪畫方面，以往較少有機會展出，本次則一舉推出宋人〈畫如來說法圖〉、〈畫千手千眼觀世音菩薩〉及大理國張勝溫〈畫梵像〉卷三件名品。到了元代繪畫，主要是從展品來建構以趙孟頫為中心的文人畫世界，因此，包括與趙氏同期或交往甚密的陳琳、王淵、高克恭，或是籠罩在趙孟頫影響下的「元四大家」其中三家──倪瓚、吳鎮、王蒙等畫家都有畫作入選。針對明清兩代的選件，基本上又回到宮廷與文人繪畫（圖3）的範疇，如在永宣時期的宮廷或浙派畫家中，可以見到邊文進、戴進、商喜（圖4）的作品，又由於2014年才剛舉辦過「明四大家」特展，所以本次僅挑選了唐寅、仇英兩人的畫作展出；至於清代部分，則是以大家耳熟能詳的〈院畫十二月月令圖（十二月）〉以及在「清六家」當中於山水和花鳥領域有卓越成就的王翬、惲壽平之代表作呈現給觀眾。

A：老實說，這次推出的國寶書畫，件件都是名品，很難個別推薦。我倒是覺得看古畫時，一些小細節最容易被忽略，比如說一般人見到蘇漢臣〈秋庭戲嬰圖〉，容易被姊弟二人玩推棗磨的場景所吸引，但其實在畫幅左方的空白處，有隻小小的胡蜂正振翅飛翔，若沒特別提起的話，實在不容易被察覺到。同樣地，說起在宋人〈畫千手千眼觀世音菩薩〉中，最讓人驚訝的或許是在千手觀音的千件持物當中，竟然可以看到「十二星座」的圖案。諸如此類，還有許多有趣的細節藏在古畫裡。歡迎大家親自前往展場，睜大眼睛，細細品賞這些國寶名作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