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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特不獨行:香港故宮文化博物館 「凝視三星堆─四川考古新發現」特展

獨特不獨行:香港故宮文化博物館 「凝視三星堆─四川考古新發現」特展

Hong Kong Palace Museum Presents “Gazing at Sanxingdui: New Archaeological Discoveries in Sichuan”

人面與人像是三星堆最具代表性的文物。除了被巨目凝視的奇詭感受,這個主題本身亦是三星堆文化的標誌。以河南為中心的商文明是中國青銅時代的代表之一,它以鼎、爵等容器為核心,從時代較早的鄭州商城到時代最晚的安陽殷墟,殷商工匠從未以青銅製作人面或人像。與之相較,三星堆大量的青銅人面與人像便顯得相當「格外」。

凝視三星堆-四川考古新發現
香港故宮文化博物館│2023/9/27-2024/1/8

即使遠在一千八百公里之外,臺灣讀者對三星堆可能也不太陌生,也許還曾參觀過1999年「三星堆傳奇」、2012年「神秘北緯30度線」等在臺灣舉辦的特展。而香港故宮文化博物館在近期推出的又一特展:「凝視三星堆─四川考古新發現」,則是集三星堆遺址1986年以來發掘與研究成果之大成,展出120件文物中近半為2020至今的新發掘,是我們近距離接觸三星堆最新文物的難得機會。

在百家爭鳴的中國青銅時代,三星堆遺址究竟有何魅力,讓學者專家研究不輟,也讓社會大眾驚豔著迷?我們可以從三星堆銅器的風格與它的文化連結說起。

時間與空間中的三星堆

三星堆遺址位於四川省廣漢市。此區是沱江上游的沖積平原,遺址座落於河流切割形成的階地上。遺址在1930年代發現後進行過多次發掘與考古調查。出土大量文物的一號與二號坑發掘於1986年;2020以來發掘了三號到八號坑,並使三星堆遺址獲選為2021年度的中國十大考古新發現。

三星堆遺址面積大約12平方公里,略大於臺北市大安區。遺址的東、西、南三面都有城牆遺跡,北段城牆則可能淹沒在北面的鴨子河中(圖1)。除了祭祀坑,遺址內尚有內城牆、祭臺、房屋、墓葬等遺跡。遺址約從公元前2500年沿用到公元前1000年,其中前半段為新石器時代的寶墩文化,三星堆文化則在公元前1600年左右出現,直到遺址廢棄。

圖1 三星堆遺址鳥瞰圖,圖引自焦天龍、王聖雨主編《「凝視三星堆─四川考古新發現」特別展覽圖錄》,香港:香港故宮文化博物館,2023,頁8。

名聞遐邇的八個三星堆祭祀坑共出土了上萬件文物,有銅器、金器、玉器、琥珀與綠松石、石器、陶器,以及大量的海貝與象牙等(圖2)。根據坑內器物層疊的現象,學者推測器物多是依照類別、有順序地堆放至土坑內,部分有損壞、焚燒的跡象,這也是它們被稱為「祭祀坑」的原因。祭祀坑的時代約在公元前1200至1000年之間,相當於中原地區的商代晚期到西周早期。

圖2 二號坑內鋪在最上層的象牙。圖引自肖先進《三星堆發現發掘始末》,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01,頁57。

獨特的主題:人面與人像

人面與人像是三星堆最具代表性的文物。除了被巨目凝視的奇詭感受,這個主題本身亦是三星堆文化的標誌。以河南為中心的商文明是中國青銅時代的代表之一,它以鼎、爵等容器為核心,從時代較早的鄭州商城到時代最晚的安陽殷墟,殷商工匠從未以青銅製作人面或人像。與之相較,三星堆大量的青銅人面與人像便顯得相當「格外」。

三星堆青銅人面與人頭像的基本風格相當一致:方形的面部、倒三角形的巨大眼框(許多眼睛有塗墨的痕跡)、誇張的方形大耳、立體的鼻子,以及咧嘴微笑一般的寬大嘴唇。但看似整齊劃一的表現之下又各有變化,例如人頭像有不同的髮型或髮飾或是表面包金(圖3),而人面則有眼睛凸出眼框、頭飾高高豎起等表現,亦有整面包金的例子(圖4)。許多人像與人面都有孔洞,可能是用來加掛耳環和頭飾,或附著於支撐結構。雖然目前尚難推測這些人像與人面的確切用途或是使用的場所,由人們所投注的資源與心力,不難推測這些物件應有非常重要的意義。

圖3 展場中的四件人頭像,高度在40公分上下,分別出土於二號與八號坑。攝影/江采蘋。
圖4 〈金面罩〉,寬31公分,三號坑出土。

三星堆也有立雕的全身人像。它們常常是複雜結構的一部分,如展覽中的〈二號神樹底座〉有四個雙臂環繞的跪坐小人,〈大神獸〉的頭上則立有一個身披長袍、頭戴方帽、足蹬尖端捲翹鞋子的人像(圖9)。這些大型器物的人像構件與獨立的人面與人頭像使用類似的視覺語彙,但細緻的衣著與髮型表現則為他們增添一分真實感。其中最生動的當屬〈扭頭跪坐人像〉(圖5)。人像頭戴圓帽或盤髮,其末端巧妙地向上延伸,與合掌的巨大雙手形成一個卡槽,應是與同出一坑的另兩件相似人像共同扶夾住一件更大的器物。儘管只是功能性構件,工匠仍費心勾勒出他三層袍服的在下擺和領口處不同紋飾的滾邊、腰帶、以及小腿上疑似紋身的圖樣。人像雙足足跟提起,不符比例的巨大腳趾緊抓地面,上身微微前傾,雙眼直視前方,專注而充滿力量。

圖5 〈扭頭跪坐人像〉,高48公分,四號坑出土。
圖9 〈大神獸〉,高98公分,八號坑出土。

另一方面本次以複製品形式展出的三星堆的〈大立人像〉則予人沉穩莊嚴之感(圖6)。〈大立人像〉包含一個180公分高的人像與一個80公分高的臺座,是三星堆目前唯一一件表現全身的大型作品。人像赤足、披三層長袍、戴著複雜的冠帽,雙手抬起做環握狀。由其尺寸與姿態、以及同坑出土的大量象牙推測,人像所持握的可能即是一支象牙。他的面部刻畫類似其它作品,耳垂亦有佩掛耳飾的穿孔;手腕帶有手鐲、足踝有腳環。而他的三層長袍則和〈扭頭跪坐人像〉一樣,有細膩描繪的多種款式和紋樣,充分顯示出工匠與贊助者所投注的心力。高臺以四個相連的獸首為主體,龍角朝上頂住臺面,長卷鼻與素面的基座相連。人像巨大高挑的身形經由高臺強化,再加上青銅的金屬原色,不難想像人們如何在強烈的視覺衝擊下對他心生敬畏。

圖6 〈大立人像〉,高260公分,二號坑出土。圖引自四川省考古研究院等編《三星堆出土文物全記錄.青銅器》,成都:天地出版社,2009,頁28。本次展出為複製品。

獨特的造型:神樹與神獸

雖然人像與人面常被視為三星堆的代表,神樹與神獸在三星堆的重要性亦不遑多讓,它們並突顯了三星堆與同時代商周銅器的差異。商周銅器的浮雕紋飾同樣以難以確指物種的獸面(或稱饕餮紋)為主要的裝飾母題,也有夔龍、鳳鳥等可稱為神獸的紋樣。但三星堆的神樹與神獸不僅組合方式不同,其立雕的表現以及巨大的量體增加了它們在視覺上的分量,與密布於商周銅器表面的神獸紋飾判然有別。

展覽中以影片展示的〈青銅神樹〉,是三星堆銅器的又一傑作(圖7)。神樹超過一層樓高,由喇叭形圓座、主幹、和九枝弧形下垂的枝條組成。圓座上站著一隻長尾神獸,其尾部呈繩索狀向上彎曲沿展,與主幹相連。枝條分為三層,每層三枝,每一枝條的尾端都有一個桃形的果實以及一長一短兩片鏤空花瓣,中段的最高點則鑄接一隻站在花朵上的立鳥。鳥喙呈現猛禽式的勾狀。包含殘件在內,三星堆目前共出土八件青銅神樹,雖然尺寸與細節不同,但果實、勾喙長尾的立雕神鳥是它們共同的主要裝飾,這些意象在當時可能是一個有著特殊意義的特定組合。

圖7 〈神樹〉,高396公分,二號坑出土。圖引自《三星堆出土文物全記錄.青銅器》,頁213。

三星堆世界中還有許多奇幻動物。有些反覆出現,如本次展覽中的〈神獸〉(圖8)、〈龍形器〉等多件展品都與〈大神獸〉(圖9)有類似的特徵,包含大眼、獨角、長立耳與長尾,吻部寬扁,四蹄壯碩,下頷有下垂後捲的羽毛或鬃毛,圓潤有力的軀幹往往以各類渦紋裝飾。這種神獸常是其它器物的基座,展覽即呈現了〈大神獸〉與一件跪坐人像拼合後的復原圖(圖10)。這個復原也解釋了〈大神獸〉的獨角被轉化成一個小型立人像的原因—使器物的不同構件在裝飾上相互呼應,提升整體感。……(節錄)

圖8 〈神獸〉,高26.5公分,三號坑出土。圖引自《「凝視三星堆─四川考古新發現」特別展覽圖錄》,頁110。
圖9 〈大神獸〉,高98公分,八號坑出土。

圖10 〈大神獸復原圖〉,高159公分,全器由二號坑出土銅尊殘片、三號坑出土頂尊人象、八號坑出土大神獸拼合而成。圖引自《「凝視三星堆─四川考古新發現」特別展覽圖錄》,頁73。

參考書目與延伸閱讀:

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所《三星堆祭祀坑》,北京:文物出版社,1999。
三星堆遺址祭祀區考古工作隊〈四川廣漢市三星堆遺址祭祀區〉,《考古》2022年第7期,頁15-33。
四川省文物管理委員會、四川省博物館、廣漢縣文化館〈廣漢三星堆遺址〉,《考古學報》1987年第2期,頁227-254。
施勁松〈論我國南方出土的商代青銅大口尊〉,《文物》1998年第10期,頁47-54。

(完整文圖請見《典藏.古美術》374期〈獨特不獨行——香港故宮文化博物館 「凝視三星堆─四川考古新發現」特展〉,作者王詩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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紐約哥倫比亞大學東亞研究所博士候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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