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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性的柔軟與堅韌:纏繞-武玉玲個展

母性的柔軟與堅韌:纏繞-武玉玲個展

武玉玲曾如此書寫:「光的溫度是溫暖的,風輕輕吹來是香的,是誰布滿了這片景色,飄散的枝葉就像記憶書寫的紙,落滿在漫步的腳邊,末梢與風在空中相遇是祖靈的呼喚,深深的祝福給了我有溫度的記憶…。」纏繞本身就是深具溫度的,在勾連與相纏裡帶出了部落的記憶;血脈是難以割捨,豔紅的色澤就如同生命無限的傳遞。
武玉玲《清香的愛永遠不變》。(攝影/崔綵珊)

部落傳統與當代藝術的激盪

關於排灣族服飾的穿戴與花環頭飾的象徵,都有其所代表的文化意涵及傳統規範,在外來文化衝擊中,武玉玲的《Dinimidim a ljinisek》便試圖由「膚木花」(羅氏鹽膚木)來討論文化人類學中的文化多樣性觀點,藉由藝術創作帶出部落濡化(enculturation)的歷程。膚木花在排灣族裡只有大社村的Taljimaraw家族才能製作與配戴,有其禁忌與表徵;武玉玲以當代藝術的創新融合了膚木花所呈現出的高潔,透過光影的安排,讓《Dinimidim a ljinisek》在牆上投射出花環的影子,垂墜的膚木花是由兩種樹木刨削製作而成,樹木在製成花朵所經歷的痛苦,使其帶有儀式性與神聖感,雖美麗,但卻不若一般花飾可以隨意配戴;《Dinimidim a ljinisek》與《生命之歌》兩件作品緊鄰著,《生命之歌》的長者在影片中叮囑著部落後輩關於膚木花的規範,讓話語繚繞在空間中來呼應《Dinimidim a ljinisek》的視覺美感,使傳統文化與當代藝術在展覽裡藉由視聽的感官而得以相互交融。
武玉玲《Dinimidim a ljinisek》。(攝影/崔綵珊)

家夢與土地間的纏繞

「老人家的話語是非常有詩意的,從未直接表明卻隱含著話語上的美麗。」武玉玲如此形容著。《vuvu的花園》表現的是長者對於原鄉土地的記憶,是他們心靈的耕地以及花園,藉由長者的描述,武玉玲勾勒出家鄉的地形,下垂的線與地上同心圓雕塑則代表她與長者間的互動。《回家的路好遠》則是用有機的材料來進行創作,以抽象的表現方式來探討自我的尋根過程,透過媒材造型來隱喻山林物種,並藉由光影投射帶出「回家的路很遠」之心境。《堆砌的夢想》與《缺口》是遷村至禮納里後,新部落與原鄉部落間的交織。以石材堆砌出如山陵又如祭壇的部落家園,靜置象徵部落傳統的百合花、膚木花與苧麻,纏繞的紅線穿梭其中,順著地勢的降落,武玉玲說那一方土壤就是過去的原鄉,也提問著:「我們究竟失去了什麼?」;兩件作品的組合在造型上有如岩洞,上方圍繞著許多同心圓,每一個圓都代表一位部落婦女,而由眾多婦女所集結而成的「天」似乎讓人見到部落團結的力量,同時也傳遞出武玉玲這十年來在部落努力的成果。
武玉玲《vuvu的花園》。(攝影/崔綵珊)
武玉玲《vuvu的花園》(局部)。(攝影/崔綵珊)
武玉玲《回家的路好遠》。(攝影/崔綵珊)

因纏繞而純粹

武玉玲曾如此書寫:「光的溫度是溫暖的,風輕輕吹來是香的,是誰布滿了這片景色,飄散的枝葉就像記憶書寫的紙,落滿在漫步的腳邊,末梢與風在空中相遇是祖靈的呼喚,深深的祝福給了我有溫度的記憶…。」纏繞本身就是深具溫度的,在勾連與相纏裡帶出了部落的記憶;血脈是難以割捨,豔紅的色澤就如同生命無限的傳遞;圓的凝結是修復,是團聚,就如枝葉飄落時所捎來的訊息,如風吹過時所帶來的芬芳,如陽光灑落時的溫暖與希望,如花環裡故事的重量,如纏繞時生命中所賦予的純粹。
武玉玲《堆砌的夢想》與《缺口》。(攝影/崔綵珊)
踏入八角樓展館,映入眼裡的作品《纏繞》,如子宮生產時生命華麗的宣洩,無一絲一毫的保留,讓彩霞斑斕的臍帶(期待)們,自女性的花朵中流淌而出。破題的豔紅,點出了如血液般醇厚的傳承與延續,生命的交纏,彷彿回推至一開始母體內的融合,讓武玉玲在作品中展現出與土地強大的連結感,以及部落血脈傳承所背負的使命。有著部落頭目及貴族生命經驗的她,在八八風災後,回到了家鄉,使「武玉玲」的名字慢慢與Aruwai的身分畫上等號,她參與族內的大小事物,關愛族人們的情感,並從凝結生命共同體的信念上,扛起文化延續的責任。
武玉玲《纏繞》。(攝影/崔綵珊)

纏繞的血脈,同心圓的聚合

在武玉玲的作品中,關係與記憶一直是創作的核心,同心圓的圖樣始於纏繞的血脈,而那些因纏繞所結成的「圓」,更象徵部落的凝聚與藝術家試圖修復的過程。建基於部落知識體系下的規範及意義,和著編織美學的擴張,讓武玉玲的創作化身為部落的種種。武玉玲在《生命之歌》如此描述著:「苧麻是纏繞的開始,生活在當下的花環與故事,我的生命因纏繞而純粹。」由纏繞行為而延伸的儀式感,轉換為修補自我的過程,並藉由與部落婦女們共同進行創作的當下,也嘗試縫合對土地與家園逝去的遺憾。在轉換這些生命故事與作品的連結中,策展人王昱心巧妙地以「纏繞」為主軸,拉出媒材中所涉及的血脈、記憶、連結等隱喻,同時也探討「纏繞」字義間的糾結感、拉扯及難以割捨的狀態。
武玉玲《生命之歌》。(攝影/崔綵珊)
展場的八角樓為「類環形」展場,作品《從搖籃到搖籃,從部落到部落,從情感到情感》記錄著武玉玲以徒步的方式回到大社部落,透過紅、黑及苧麻三種線的纏繞,將其綁在沿途所經的樹上,並將象徵心臟的作品掛回原鄉土地;對武玉玲而言,苧麻是祖先所給予的智慧,紅線代表著血脈流動,而黑線則是屬於本質上的自己,在三者不斷交纏的過程中才得以持續進行自我反思。於是在展覽的安排上,策展人王昱心便將武玉玲的行為延伸至展場的限地裝置,同樣以紅、黑、苧麻三種線環繞整個空間,用同心圓的概念訴說著藝術家與部落間的情感,同時也一併回應展覽的主軸—「纏繞」。
「纏繞Lemikalik-武玉玲個展」展覽現場。(攝影/崔綵珊)

母性的柔軟與堅韌

軟雕塑的形式,一直是武玉玲的創作語彙,而穿梭於作品間的女性思維則是觀看的其中一個要點。在《生命脈動》作品裡,武玉玲以槴子花及百合花形塑出象徵女性規範的花朵,從作品中回憶著外婆及藝術家撒古流・巴瓦瓦隆(Sakuliu Pavavaljung)的母親所帶給她的影響,勾勒出兒時鄰居間彼此的互動,拉出記憶垂墜的延伸;《清香的愛永遠不變》則是以她母親之名「清香」為開端,爬梳部落繡片上織紋的演進,她提及排灣族中的菱形織紋、人頭織紋的花草雖會因時代所面臨的困境或議題而有所變化,但最根本的「菱形狀」卻是如同部落體制中的本質般,不會隨之改變,無論大環境如何變遷,傳統的規範也仍需謹慎恪守以保存部族的靈魂。在造型上《清香的愛永遠不變》以雕塑的樣貌架構出山川的地貌,繡紋的圖騰則沿著地形的曲折蜿蜒而帶出紋飾的演變,武玉玲以母親「清香」對部落的關懷,道出家族中所肩負的傳承使命,她轉化母親的繡片,讓其作品成為後世得以尋根的依據,用藝術的呈現,使觀者得以重新認識織紋所象徵的意義。
武玉玲《生命脈動》。(攝影/崔綵珊)

纏繞Lemikalik-武玉玲個展
展期:2020.05.01-2020.07.01
地點:臺灣原住民族文化園區八角樓特展館

崔綵珊( 4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