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週四(8/29),目前仍處於閉館整建時期的國立歷史博物館(簡稱史博館)發出緊急新聞稿,於隔(30)日中午舉辦記者會,宣告「史博館文物諮詢會議,認定四張畢卡索版畫」,說明在進行館藏文物的全面檢視清點過程裡,在庫房的一批複製畫中發現竟有四幅作品為帕布洛.畢卡索(Pablo Picasso,1881-1973)的真跡。消息一出各方震撼驚喜,紛紛以史博館「挖到寶」的說法進行報導。
帕布洛.畢卡索(Pablo Picasso,1881-1973)晚年運用運用各種版畫技法,創作千件以上的藝術作品。(©維基百科)
史博館的意外之喜
史博館新聞稿中提出,1975年為籌辦「中西名畫展覽」(展期自1975.09.06-10.12),特意委託史博館當時的顧問傅維新及陳慧坤於歐洲各地博物館採購畢卡索的複製畫作為展出。由於傅、陳兩位分赴歐洲購買,因此其中共有四幅畫作重複,展覽結束後,72張海報於1977年進入史博館藏品之列,並作為國內早期西洋藝術社會教育的重要素材之一。
《母與子》,史博館發現的四張版畫之一。畢卡索於 1963年製作,畫中以線條勾勒出母親與依偎懷中的孩子。(國立歷史博物館提供)
然而這72張海報後來入藏,館方表示原入藏資料記載為畢卡索畫作印刷品。在專家文物諮詢會議的共同檢視下,認定有三張石版畫與一張平版畫。館方向媒體宣稱為畢卡索版畫「原作」,紙張是專業用紙,色彩非常精美溫潤,造型上充分表現畢卡索的獨特風格。而這三張石版畫分別為《青年圈》(The Youth Circle,1961)、《鴿子與太陽》(Dove with Sun,1962)、《母與子》(Mother and Child,1963);平版畫則為《和平鴿》。與會的版畫家鐘有輝教授表示,版畫是1963年之後始有版數紀錄的制度,史博館收藏的這四張版畫,製作於1960-1963年間,雖然沒有版數記載,但仍可視為「原作」。
《青年圈》,史博館發現的四張版畫之一。圖像用於1961年芬蘭赫爾辛基「第八屆青年與學生為和平及友誼世界節慶」(Eighth World Festival of Youth and Students for Peace and Friendship)明信片上。畫面中鮮艷色彩的人群攜手,環繞著口啣橄欖枝的淺藍色鴿子跳舞。(國立歷史博物館提供)
媒體的誤讀之過?以版畫藝術的製成,探究「原作」的意義
許多媒體採訪博物館之後,多以史博館有畢卡索「原作/原跡」作為新聞標題,但卻少有人深究——版畫「原作」是什麼意思。若版畫可以大量複製,那如何界定「原作」?
時間倒流至19世紀末至20世紀初的巴黎,由石版印刷的石版畫在當時便利性與印刷品質穩定的因素下相當普及,不僅畫家可用來作為藝術創作的原創版畫形式,石版印刷工坊也會接受委託,協助藝術家針對單一畫作製作複製版畫、或者印製宣傳海報。隨科技發展也因而在製成工序與材質的選擇上有所變遷,而關於印刷成品的用途也多有不同,從藝術家的作品到受到委託而進行設計、作為特定活動之用途的也所在多有。
《鴿子與太陽》,史博館發現的四張版畫之一。1962年7月,畢卡索為莫斯科「世界裁軍大會」(World Congress for General Disarmament)宣傳而作的石版畫。(國立歷史博物館提供)
史博館找到的四張畢卡索版畫,三張使用當時普及的石版印刷,另外一張僅斷定為平版印刷。關於版畫印刷術的著墨原理,可分為凹版、凸版、平版、孔版四類,其中平版即包含石版與各式的金屬版種,兩者都為平版的印刷材料。創作者因應製作和使用需求而使用不同的印刷方式,有時甚至可以進行複合式的創作或製成表現。我們可以由這次史博館所發現的四張畢卡索版畫來進一步推測,其中,被認定為平版的《和平鴿》,根據版畫創作者的經驗推斷或許是使用石版的「汽水墨」(可製成如圖中色墨暈染的效果),抑或是採金屬版製成,實際狀況則需要更細緻地檢視其版印成品的紋理而定。
石版印刷示範(©Edinburgh Printmakers)
目前在版畫作品的版數(版次)寫法為國際間約定俗成的方式,許多版畫藝術創作者也在一定的規則下發展出具有個人獨特性的書寫方式。但大體說來,還是有固定的版次寫法。但目前此套標註方法的來源,並未有非常明確的出處與緣由,透過這次史博館的發現,或許更能進一步觸及該方面的研究。
同為畢卡索版畫,藝廊在販售時特別註明拍攝的藝術家簽名及版次(316/350)。(Masterworks Fine Art Gallery網站擷取)
而關於版畫「原作」的定義,廣義來說,由「原版」印製的就是所謂的「原作」,所以不論藝術家簽名作品或作為海報宣傳的印刷成品,都可以認定為「原作」。但這之間仍有細微的差異,如果說這幾件作品是畢卡索為了特定活動而接受的委託創作,藝術家可能會依據個人對於作品的定位,而決定是否於畫作上親筆簽名。收藏者也能從其他同一件原作中發現,有些被畢卡索以鉛筆標記版數。這些原作上的細微差異,端看當時藝術家對於作品的定義。像是認定作為宣傳用的「原作」海報,或是有親筆簽名的版畫「原作」作品。而這之間的差別認定,會造就日後對於其藝術作品價值與市場收藏判定的重要差異。當然,今日也無法忽略原版被留下重製的可能性,但這也僅止於臆想,此部分則有待專家更深入的研究。
這次史博館的「驚喜」發現,也讓人進一步思考,博物館館藏列冊並公開的重要性。許多研究成果必然需要耗費館員及外部專家大量的研究時間與眾人之力,但作為公家館博機構,清晰透明的館藏與研究成果的分享,也是對於有志者一處重要的學習管道。
【史博館提供四張版畫的說明】
《青年圈》(The Youth Circle,1961)
這張石版畫被用於1961年芬蘭赫爾辛基「第八屆青年與學生為和平及友誼世界節慶」(Eighth World Festival of Youth and Students for Peace and Friendship)明信片上。畫面中鮮豔色彩的人物歡樂地圍繞在一隻口啣橄欖枝的淺藍色鴿子周圍跳舞。畢卡索以簡單的動作、人形,讓觀者欣賞到他們手舞足蹈的歡愉與和諧。
《青年圈》,史博館發現的四張版畫之一。圖像用於1961年芬蘭赫爾辛基「第八屆青年與學生為和平及友誼世界節慶」(Eighth World Festival of Youth and Students for Peace and Friendship)明信片上。畫面中鮮艷色彩的人群攜手,環繞著口啣橄欖枝的淺藍色鴿子跳舞。(國立歷史博物館提供)
《鴿子與太陽》(Dove with Sun,1962)
這張石版畫是畢卡索為1962年7月在莫斯科舉行的「世界裁軍大會」(World Congress for General Disarmament)廣告宣傳用的石版畫。畫面中作為和平象徵的鴿子展翅飛翔,展現出勝過下方象徵戰亂的姿態,寓意著和平終究到來。
《鴿子與太陽》,史博館發現的四張版畫之一。1962年7月,畢卡索為莫斯科「世界裁軍大會」(World Congress for General Disarmament)宣傳而作的石版畫。(國立歷史博物館提供)
《母與子》(Mother and Child, 1963)
此圖展示了畢卡索細膩的情感與對美的理解,作品是在輪廓線繪圖的基礎上構建的,讓觀者能夠欣賞到優美的線條,背景上方的藍色讓畫面增添了能量和活力感。
《母與子》,史博館發現的四張版畫之一。畢卡索於 1963年製作,畫中以線條勾勒出母親與依偎懷中的孩子。(國立歷史博物館提供)
《和平鴿》
此圖是畢卡索於1949年為巴黎第一屆國際和平會議(World Congress of Peace)所作的海報複製品,畫面是一隻傳統、寫實的鴿子圖片,藉以宣揚世界和平的理念,從此之後,鴿子也成為了舉世聞名的和平象徵。
《和平鴿》,史博館發現的四張版畫之一。1949年,畢卡索為巴黎第一屆國際和平會議(World Congress of Peace)所作的海報複製品,畫面採用傳統、寫實的鴿子,藉以宣揚世界和平的理念。(國立歷史博物館提供)
※ 誠摯感謝楊忠銘先生接受版畫相關知識與資訊的諮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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