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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入門」:藝術機構 進入社區後的角色

「引入門」:藝術機構 進入社區後的角色

每兩年定期舉辦的TransCultural Exchange藝術村年會,今年初在魁北克舉行,過去竹圍工作室會定期參與,分享台灣藝術進駐的現況、邀請國際藝術家來台,特別是在藝術文化生態系中扮演著非常重要的角色,不論是與美術館、畫廊、雙年展、博覽會、學校、藝文組織、劇場、政府和贊助夥伴之間都是最核心的位置。
每兩年定期舉辦的TransCultural Exchange(註1)藝術村年會,今年初在魁北克舉行,過去竹圍工作室會定期參與,分享台灣藝術進駐的現況、邀請國際藝術家來台,同時也在開拓對外的資源,在每個組織的分享下,可看到藝術進駐的多種樣貌,支持不同的藝術與文化活動,提供藝術家機會去探索新文化,扮演平台建構網絡和合作關係等。特別是在藝術文化生態系中扮演著非常重要的角色,不論是與美術館、畫廊、雙年展、博覽會、學校、藝文組織、劇場、政府和贊助夥伴之間都是最核心的位置。同時,藝術進駐也有多元化和多方面的影響,像是之於藝術家、之於在地社區、之於藝術社群間,都有很強烈緊密的連結。早期藝術進駐談論的最重要元素是「時間」和「空間」,而現在則加入了「資源」,更多的是藝術進駐扮演的角色不只是推廣藝術,而是串連在地文化、產業、社群的仲介,發揮其社會影響力。
環境藝術行動與社區交往
竹圍工作室身為藝術進駐單位,定期接待各類型的國內外藝術家也十幾年了。我們有機會面對不同類型的創作者,而在2009-2012年時,資深策展人吳瑪悧和竹圍工作室共同規劃「樹梅坑溪環境藝術行動」,我們投入很許多人力與資源,在眾多藝術家和藝術行政團隊的組織下,藉著每次的進入,我們就更了解竹圍多一點。竹圍社區裡有長約12公里的小溪流,名為「樹梅坑溪(大坑溝)」,從坪頂里一路往下游流入淡水河,從上中下游的變化,可以明顯看到都市河川在人口快速成長後,在不同的都市規劃下,以人為本位所導致的改變。透過五個子計劃進行擾動,與民眾對話,拼湊出土地的樣貌和對於未來的想像,以及期待建立為宜居城市的雛型。中間的過程遠比結果重要,每個行動都是不同過程的呈現。
新加坡十指幫在竹圍社區進行兩個月的社區介入計畫。 圖|竹圍工作室
雖說計畫早在2012年已經結束了,當時的策展人和藝術家也都各有其他計畫發展,但這一計畫對工作室來說是很重要的轉捩點。工作室實體的據點依舊在,當年的基石,促使工作室更著眼與環境相關的議題,然而地域不再僅限制在竹圍社區,更擴展到淡水河沿岸、甚至全球水域,到氣候變遷等議題。進駐的藝術家用自己的創作回應這個區域,像是:舞蹈生態系創意團隊(台灣)以舞蹈和舞蹈影像的方式述說水的議題和廢棄物等環境議題;十指幫(新加坡)與在地的大小朋友花了兩個月的時間撰寫竹圍在地的故事,透過偶戲喚起在地記憶;Ellie Irons(美國)採集在地的野花野草,製作屬於在地色樣的地圖,並從毫不起眼且被人討厭的雜草來探討人與這些具有強烈生命力的植物之間的關係;林晏竹(台灣)在訪問在地郭會長後,以一種詩意的方式透過影像紀錄竹圍的風景和人文;Fara Manuel(菲律賓)與在地的小農互動,觀看都市農夫的花圃生態。從歷史文化、從植物到動物,從有機物到無機物等,逐步地把每個人的觀點記錄下來。竹圍工作室的團隊也曾透過「社區報」、「鐵門特工隊」、「輪到你就知道—公共空間大體檢」等多項計畫,盤點資源,並找出社區共同的公共意識,試圖和民眾一同討論出可行的解決方案。
運用長期累積的在地資源,與不同的夥伴合作,帶藝術家認識我們關心的議題,而透過田野調查和創作,以不同的脈絡,重新認識我們生活的地方。接下來,我們也將以樹梅坑溪學校為概念,和樹梅坑溪守護聯盟的盟友們一起延續行動。
向外延伸:議題與實的連結
以同樣的概念,向外延伸,我們持續以藝術為方法、環境為議題,與不同的合作夥伴進入不同社群。像是與關渡自然公園進行為期三年(2015-2018)「社子生活(校園)秘境計劃」計畫,分別與富安國小、福安國中合作,今年以「滋味的連結」為題,從媽媽的手路菜中連結個人的生命故事。關渡自然公園從生態專業出發與竹圍工作室連結國內外藝術家,兩個組織合作,一起向居民學習瞭解在地,從土地和先人給的智慧,到現在居民的生活方式,告訴大家社子島的種種故事。
今年,我們還與與台中明道中學的學生一起到蘭嶼旅行,建立藝術村與教育單位的雙邊交流。其中串聯了五個角色:藝術家(Lua Rivera)、協調者(竹圍工作室)、教育者(明道中學)、環境專家(杜銘章、王桂清),以及蘭嶼在地居民。結合「生態調查」、「創意思考」的跨領域學習。除了語言上的溝通外,竹圍工作室同樣擔任了文化的轉譯,讓在地居民、學生與藝術家能夠相互理解,發展更深度的交流。議題式的創作計畫並非時時刻刻都是和樂的,其中也參雜了許多的反對與質疑,尤其是創作點出的問題與其本身息息相關時。藝術家的創作過程帶給當地的擾動與催化,都是需要時間去消化,而如何進入在地社群也都是需要經驗的累積,才能讓所有參與者都有所成長。
藝術家Lua Rivera與明道中學的蘭嶼探索計劃。 圖|竹圍工作室
藝術機構與在地共生的國際案例
神山町(Kamiyama)藝術村
在日本,人口老化加上居住在鄉村的人都移居大都會謀生,導致鄉村人口銳減。但在神山町(Kamiyama)這個地方,近年來反倒有不少年輕人前來定居,目前的研究發現是因為1999年神山町藝術村的成立後,慢慢的在當地產生了大幅影響(註2)。這個藝術村透過在地組織的協助成立,開始接待藝術家後有了很多轉變,藝術村希望進來的藝術家都可以與在地居民互動,在地居民也都樂於分享,還開啟了一個「媽媽爸爸模式」,協助藝術家創作和提供生活起居需求。在這裡,神山町藝術村並不要求藝術家配合社區做什麼,而是社區的人完全持開放的態度,讓藝術家在此盡情發揮,交流的過程中反倒常發生意想不到的事,藝術家給予他們以看事情的不同方式。
2008年恰逢I-Turn風潮,那時有不少20~40歲的年輕人想要遠離城市生活,於是在地非營利組織Green Valley便擔任管理的角色,協助這些想移民到神山町的人安心落腳。接下來的幾年,有一些IT產業也開始在此駐點,例如TERADA Chikahiro等,對他們來說只要網路狀態良好,工作地點並不是太大的問題,搬到這邊也可以提供員工更良好的生活與工作環境。
當地居民說,若非藝術家的介入帶起了在地影響力,也許這些新移民、IT公司也不會搬進這個原本被預言2035年就會死亡的村落。許多後續的相關發酵是需要長期的觀察,才可以從層層網絡中找出關聯點,而事實也證明藝術是開啟這一連串的連鎖反應的原點,提供新的可能性與改變。
田德隆國際森林改造計畫
在美國舊金山也有一個特別的例子:Luggage Store的共同藝術總監Darryl Smith 和Laurie Lazer於1989年起在Cohen Alley發起的田德隆國際森林(Tenderloin National Forest)改造計畫。田德隆(Tenderloin)是舊金山惡名昭彰的低收入區,有毒品、街友等問題,一般人進入到這個區域都會有極大的不安全感。但身為藝術家的Darryl和Laurie卻一直很希望為這個地方做點事,認為低收入戶也需要有一個很棒的公共空間。一開始他們花了很大的時間清理髒亂的巷子,清除垃圾後,邀請舞者直接在當時都還是光禿禿的水泥地上演出,之後一連串行動便開始進入這空間,像是壁畫、小型音樂會、窯烤披薩等,同時也開始為這條巷子添增綠意,以食物與藝術開啟在地交流,拉近與鄰里距離,翻轉大家對此地過去的髒亂印象。
2000年,他們從舊金山政府拿到一年一美金的租約,同時得以讓這條巷子獨立出來,不再有車子進出,也有了新的地址511 Ellis St。每一步過程都很不容易。現在,巷子兩旁滿是壁畫,中間有座森林島,儼然成為田德隆最具啟發性的地方,此能量也延伸到附近的公共藝術案。其中有一位為地板做馬賽克的藝術家Rigo 23還是竹圍工作室過去1997年時接待過的藝術家,這為我們帶來一種連結性的驚喜。Darryl說接下來的目標是,如何讓周遭的夥伴一起照顧維護這個公共空間,如何在無人看管的狀態下自由地對外開放給居民進入,這將會是很嚴格的考驗,畢竟過去這裡在尚未開放前曾是毒蟲聚集之所,如何確保這是個友善的空間,需要好的規劃和時間實踐。
泰國社區藝術節與在地共生
相較於台灣經常由藝術機構媒合藝術家進入社區,曼谷的社區藝術節多由都市發展、建築設計、社區營造、兒童教育等相關單位發起,它們看見社區正面臨的困境(如幫派聚眾、吸毒販毒、僱用童工、人口外移、傳統產業沒落)以及在地價值(如歷史建物、傳統工藝、宗教節慶等),而決定開始與當地居民合作,以藝術創作結合傳統文化、當地特色等作為媒介與工具改善現狀。比起推廣藝術創作與美學本身,藝術節更著重於提升居民向心力、文化保存、促進觀光等目的。例如位於曼谷中國城的Talad Noi(直譯為小市場)社區(註3),世代居住的中國移民(主要來自潮州,其居民稱作Talakkia,kia即為潮州話的「孩子」)所發起的街頭創作計畫及工藝市集,即為建築師事務所(由外地人與本地人組成)與當地居民的自治團體合作,試圖保留原有的傳統建築及廟宇文化,如在地的清水祖師廟每年舉辦大型的素食節,也有意將此區發展為徒步區。
在曼谷的社區藝術計劃中,居民的積極投入是促成許多藝術節成功持續運作的關鍵。例如由3C Project舉辦的Bangmod Festival,希望透過藝術節推動騎單車、搭船通勤,改善曼谷的交通問題,但連帶地在藝術節期間促進當地的經濟成長,居民們看見了商機後,便主動用椰子殼、回收材料等裝飾自己的房子,開放遊客參觀並販售食物,每月一次的會議上各區的領導人都積極提案。因藝術節一年一度間隔過長,當地居民也主動發起兩個週末市集,讓每個月來到社區的民眾也能夠享受節慶氛圍。儘管與在地的合作十分密切,執行團隊的退場機制卻相當明確,也許與其主要經費來源有關。上述所舉的案例,皆受到泰國健康推廣基金會(Thai Health Promotion Foundation)補助支持,並且都明確表示規劃在運作三年後將藝術節的主控權交還給社區居民,由居民來延續計劃。
Bangkok Chinatown 團隊製作社區地圖及導覽手冊。 圖|竹圍工作室
「引入門」的角色
從上述竹圍工作室、神山町藝術村等案例來看,可觀察到藝術機構在無形中扮演著「引入門」的角色,邀請不同的參與者介入,提供有形與無形的空間,讓不同的聲音開啟彼此對話,這對於整體社會發展都有長遠的影響。而要將計畫和機構可以延續下去,單打獨鬥勢必難以成功,核心單位作為中介角色以及主要的規劃者,聯繫在地居民、教育單位、藝術家和其他領域專家,引導其發揮所長並滿足各自的期待,藝術進入社區的角色分工往往是結合各方資源才能夠達成與在地共生的目標。人說文化與藝術是百年大業,並非以炒短線的方式期待立即的回饋。沒有長期觀察以及投入資源,很難評量其成效。當我們討論「永續」,不僅僅是環境的永續,還有推動議題的人們如何讓影響力持續下去,並且如滾雪球一般越來越大,達成一個健全的共生生態,是我們該努力的目標。

註1 為全球最具代表性的藝術村文化交流
註2 NLI研究機構藝術文化中心的總監Mitsuhiro Yoshimoto的研究報告中分享神山町的成功案例
註3 Talakkia Friendly Market Bukruk Urban Art Festival(Talad Noi的合作計畫)
洪秉綺、張筱翎( 1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