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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爭二線之夏:從藝術大學學生的角度來看

抗爭二線之夏:從藝術大學學生的角度來看

9月開學,「北藝反送中關注組」成立。一群香港人於美術系館前的展牆上畫下了一個場景:一位身處煙硝中、戴著護目鏡、防毒面罩和黃色安全帽的抗爭者的側臉,你看不出他的表情。本文將以北藝大反送中關注組(簡稱關注組)及我參與過的「Open絹」為對象,討論組織所發起的響應活動,以及對香港現狀的看法。
2019年8月5日,我到臺北車站大廳參與「Open絹」舉辦的絹印活動,其中有一位我認識的、就讀國立臺北藝術大學(簡稱北藝大)朋友,其他則是第一次見面的組織成員,一旁站著聞訊而來的人們,耐心等待絹印開始。這是一個以支持香港反送中運動為號召,發起免費絹印「香港加油」字樣的組織。那日之後,我又以工作人員的身分參加了兩次活動。直到9月開學,「北藝反送中關注組」成立。初次見看到他們是在某個週四晚,一群香港人於美術系館前的展牆上畫下了一個場景:一位身處煙硝中、戴著護目鏡、防毒面罩和黃色安全帽的抗爭者的側臉,你看不出他的表情。一旁黃色字體寫著「光復香港.時代革命」、「STAND WITH HONG KONG」。本文將以北藝反送中關注組(簡稱關注組)及我參與過的「Open絹」為對象,討論組織所發起的響應活動,以及對香港現狀的看法。
開學、組織、抗爭:北藝反送中關注組
和許多大學一樣,北藝大也有一片連儂牆,由學生會、學生議會及關注組共同製作。此外,校園內主要的響應活動皆由關注組發起。該組織成立於9月初,成員為來自各系所的港生。受訪的關注組成員H、K和G表示,他們以一週一次以上的開會頻率,討論各式推廣方法、舉辦活動,並製作各種物件,如連儂船「自由號」、持紫荊花之女子像,同時亦對運動中不斷爆發的事件做出即時回應,如於北藝大校園內以快閃方式重現10月1日警方對學生開槍的場景,或在「白晝之夜」默行,以表達對《禁蒙面法》的不滿等。其舉辦活動的考量,首先思考的是能觸及多少人,以提升對於事件的關注程度為目標,並以盡量不妨礙他人為基本原則。
白晝之夜活動現場一隅。(本刊資料室)
10月16日,透過關注組的發文得知,北藝大連儂牆終於遭人塗鴉,唯施作者的姿態與其他登上新聞的校園連儂牆騷動不太一樣。作為連儂牆基底的壁報紙上出現「臺灣是原住民的!漢人入侵者滾!」、「暴民暴動必亡!」等數十句手寫繁體字,乍看之下頗具反串、釣魚之嫌。對此,關注組仍以理性的文字做出回應,除了期望連儂牆創造交流外,亦鼓勵具不同立場者打造平臺,提供更為多元的討論空間。在北藝大這樣的自由之地,這些塗鴉的出現頗為戲劇性,像要為偶爾讓人感到政治冷漠的校園氛圍出一口氣,表示「我們也是有在談政治的」。
由北藝反送中關注組製作的連儂船「自由號」。關注組曾舉辦以人力運送船隻的「陸上行舟 自由之路」活動。(北藝反送中關注組提供)
回到關注組發起的活動來談。其內容多半和平,顯然不願製造出讓人不悅或反感的產物。「若從狹義的藝術工藝/技術來看,我們的作品可說是低劣,但作為整個運動中,啟發各種人或與他人產生連結來說,仍是有所進展的。」另一位成員S說道。「我也不覺得大家對這方面(藝術與否的討論)有太大興趣。」關注組成員皆來自不同背景,抗爭當下並無餘裕弭平彼此對藝術想像之差異。受了學院教育五年以上的我,無法克制地在第一時間將這些行動及物件擺到我的藝術小磅秤上,隨即產生「能更為激進」的期待,縱使我明白站著說話不腰疼,且作為一件「抗爭創作」,其形式是否準確、是否能提出更為不同的抗爭觀點,並非關注組的第一要務。
在我看來,連儂船、快閃行動、默行,無不是為了提高臺灣人對反送中運動的注目:展示臺人對運動的高度支持、斥責香港當局所訂下的不合理決策。凡此種種,皆是由於「無法在現場」所做出的積極回應。在我們被香港現況之晦暗氛圍弄得極為悲觀時,該如何界定抗爭行為的有效與無效?一個勇武抗爭者出現在香港街頭,與一個在臺港生出現在北藝大,似乎沒有人能證明前者更能動搖香港政府;也許可以說前者能產生更為快速、直接的影響,但我們也不能否認後者可能產生的效應。
Open絹:臺灣應援路線
和關注組不同,Open絹是一個校外組織,由各年齡、職業的人組成,成立至今共舉辦五場絹印活動。除主要在臺北的活動外,其亦與其他縣市、有意舉辦活動的人或單位接洽,提供絹版、絹印技術教學,使活動得以於全臺擴散。負責技術教學的,便是北藝大的傅同學和黃同學。當主要發起人Luke草創這個撐港活動、對「絹印」仍一知半解時,便決定向外求援,進而詢問兩人是否有意願加入協力。
Open絹第二次絹印現場,負責絹印的志工們席地而坐。(Open絹提供)
自參與Open絹以來,自我質疑並不會少。相信任何一個對運動有所關注的人,都可能產生「隔空應援沒有實質幫助」的想法;相較於寄送物資,絹印是否無助於抗爭?與Luke、黃、傅三人相談時,這亦是我的第一個問題,為何當初決定以絹印應援香港?Luke表示,因為這是一個參與門檻較低的作法,而他想做到的是讓人走出門、實際接觸他人,為香港做些什麼的活動。之所以選在臺北車站舉辦,也是為了向更多平時不太接觸香港議題的人「打廣告」。同為北藝大學生的黃表示,「絹印確實沒什麼用,若從實際層面上來說,不論在臺灣做什麼都是沒什麼幫助的。絹印所能做的,也許是讓關注香港卻滿腹無力感的臺灣人得到一些安慰,產生臺港間的連結。」非藝術背景的Luke則採取較輕鬆的態度面對絹印這個形式,認為Open絹對港的支持並非無效,或者說至少有心靈上的效用,「在他們每天都面對那麼多負面消息的時候,也需要一點輕鬆的(如Open絹)。」
對我而言,若要問為何參與,同樣是希望以行動宣洩無力感,並提供志同道合者互相取暖的機會。即便這些情感層面的支援通常不會被排在「對抗爭有效」之列,我仍認為它十分重要,因這也許是支持著抗爭者往前走、持續思考下去的資本。
傅表示「沒必要讓我們變成代表人物」,才改拍這張訪談照,這也是她決定以姓氏自稱的原因。(攝影/謝宜樺)
小結
回到本文標題,身為一個藝大學生,似乎無法擺脫一種藝術使命感:不論是要抗爭還是評論抗爭,一切都與藝術有關。從組織的組成和活動範圍來看,全港生的北藝反送中關注組勢必處於精神更為緊繃的狀態,以北藝大校園為對象進行活動發表;主要由臺灣人組成的Open絹在地點的選擇上,有更多面對大眾的時間,也因參與者身分的多元性,增加不少向外拓展的機會。而我也在參與Open絹時暫且放下了藝術問題,相信絹印對抗爭來說是有效的。即便兩組織的組成分子不同、活動地點及形式不同,都開啟了一個在臺撐港的空間,而這些空間成了鞏固信念的場所。
再次強調,我認為這種在異地組織、以行動支援的行為,是相當積極的抵抗與反制,至少在反送中運動迎來結局之前,透過持續關注香港的一舉一動、將當權者對香港輕率而冷血的處置放在心上,一方面支撐香港人繼續走下去,一方面期勉自己,勢必要以行動避免這樣的夏天在臺灣到來。
謝宜樺( 1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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