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子迂的蠹酸齋
台北車站在捷運路線健全後,商圈逐漸沒落。雖然靠著交通便利之故,每天仍有大量學生到這裡補習上課。但相較於數十年前的繁盛,今天看來實有些唏噓。在台北車站區域的邊陲,位於忠孝西路和中山南路的角地,過去是台北市議會,但當市議會多年前搬到如今仁愛路四段的新址後,這塊地就閒置至今。幾經波折,最後被底定做為新的BOT開發,也在2022年底動工,不過鮮為人知的是,這裡也被計畫作為「台北城市博物館」。
殷寶寧老師的新書《臺北.城市.博物館》,恰是一本以城市博物館為題的書。本書其實是由多篇論文和演講,經過整合和重新編輯而成。總的來說,本書總共分作三大部分。
首先是引介國際博物館協會(ICOM),談起城市博物館概念形成的歷史,並大致敘述了城市博物館的定義:「城市博物館是一個非營利的、動態與變動的常設組織或文化機制,以服務都市社會及其發展。對公眾開放,且為了多樣的人群及其所處環境,以及研究、教育、和解、溝通、娛樂等目的,以整合、獲取、保存、研究、溝通與展示有形與無形文化資產。城市博物館是一個為了都市人文化再現而整合活動的中心。其採取的方式包含:(1)讚頌共同的認同,地方感與多樣人權的自尊。(2)為都市中心及周邊區域的自然與文化遺產相關的社群文化發展活動,提供焦點與資源。(3)建立一個中心以整合保存、展現、延續與管理所有人們對於藝術類的、文化與遺產的熱情。」(Galla,1995:41)
書中同時也提到納粹時期的德國,在境內各地建立數千個「在地博物館」,嘗試為當地建立認同和文化。某種程度上來說,博物館永遠無法擺脫民族主義乃至於國族主義的政治意識形態。但本書對政治意識形態的描寫較少,或許是因為希望避免指染政治上的口水。
第二部分,則是以不同博物館和不同城市為案例說明城市博物館的定位。巴黎歷史博物館將自己定位成在地歷史的藝廊,布魯塞爾歷史博物館則是一座市立的歷史博物館。而紐約城市博物館則是更進一步的主張,認為所有的博物館都是歷史博物館。同時也介紹波隆納、巴黎和倫敦三座城市對於城市博物館的理念和看法。
但以上兩個部分,都只是為了鋪墊第三部分的論述。第三部分,則是將焦點放在台北市的城市博物館。作者首任民選市長陳水扁開始,歷經馬英九、郝龍斌到甫卸任柯文哲,四任市長任內的不同文化局長,描繪了他們對於此博物館不同的定位和想法,也多少批判了四任市長文化政策的優劣。
殷寶寧點出,陳水扁市長由於是首任民選市長,對於塑造台北市的認同感尤為上心,不但率先提出應當設立文化局的發言,也在任內快速通過認定多處市立古蹟,盡可能的促進省籍融合,並且將台北樹立成多數外地人的「新故鄉」。
馬英九雖然首任文化局長龍應台出盡鋒頭,但卻沒有針對城市博物館有過建樹,繼任的廖咸浩機動推動台北歷史的探索,並且開創「台北學」,對文物、史料的收集有相當功勞,不過可惜的是並沒有引發大眾參與。
郝龍斌市長任內的文化局長李永萍,反倒是書中著墨頗豐的角色。作者認為自郝龍斌時代開始,台北市面對的競爭與過往不同,台北市必須在東亞走出國際定位,否則將有可能被邊緣化。對此不管是中央政府或台北市郝龍斌政府提出的方案,都是以文創產業、文化觀光和城市行銷為主,重新建立台北形象。而不管聽障奧運又或者國際花卉博覽會,都是建立城市形象的重要機會。
至於柯文哲市長,作者頗多微詞,認為其文化政策不但沒有戰略觀,並且對於文化的認識也不多,更談不上尊重。作者甚至說歷經柯文哲的八年任期,台北市的文化政策被簡化成下里巴人和陽春白雪的對立,更嚴重的問題是台北市的市民意識逐漸薄弱。
話題回到台北市城市博物館上。因為台灣社會對文化政策的不重視,以及台北市民的認同感並不強,因此屢屢遇到困難時,計畫就被迫停擺,或者為其他優先級更高的建設讓路。台北城市博物館曾經選址在圓山站的酒泉街,曾經選址於松山菸廠,後來又變回圓山的花博園區現址,再到柯文哲時代甚至乾脆說不興建了。改成要於城中區以北、圓山以南,以中山北路為軸線,建立文化聚落,說是甚麼無牆博物館。我只覺得多數文化圈人士大概都無法接受柯文哲這種決策。也或許是因為遭到太多人白眼,柯文哲最後又在位於忠孝西路和中山南路的角地,推動大型商辦計畫,將部分空間營造成台北城市博物館。雖然已經開始動工,但台北城市博物館的一波三折,可說就是台灣文化的寫照。因為沒人在乎,所以處處讓步。
殷寶寧老師過往曾有過一本《情欲.國族.後殖民:誰的中山北路?》,寫下關於中山北路前世今日,道出每個在台灣的政權,都嘗試在這裡樹立全新的意識型態的價值觀。而好巧不巧,台北市自陳水扁市長以降的四任台北市長,其對於台北城市博物館的都不離以中山北路為文化軸線做延伸。這也使得《臺北.城市.博物館》一書,帶著濃厚的中山北路芬香。感覺得出來作者對中山北路和城市博物館,有著相當深切的情感。
中山北路是一條很美的道路,也是最能代表台北的道路。只希望未來的城市博物館,也能富有中山北路的氣質,而非只是敷衍了事的商辦博物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