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文、照片│潘汝璧 (Ruby Pan)、張巧君 (Chiao);
編寫、照片│李玉華 (Christine Lee)(還我特色公園行動聯盟成員)
「噓!」保持安靜!是 Ruby 對圖書館的印象,也是她顯少帶孩子去圖書館的主因。從大門進入開始,要不斷提醒與生俱來充滿好奇心的孩子保持安靜,以免受到圖書館管理員關切的眼神注目,即使兒童閱讀區的環境佈置,散發出「邀請」氛圍,吸引親子進入,空間內卻試圖要求家長讀繪本給小孩聽的音量小聲一點;大人情緒不好受,小孩也覺得委屈。
而 Christine,則是在台灣從沒有帶孩子去圖書館的經驗,有也是一次、二次,甚至乾脆就把書收藏回家,把自家變成孩子自在的圖書館。說到一次、二次,就是朝聖當時盧俊廷建築師和崔永嬿藝術家的合作作品 — 桃園市立圖書館龍岡分館和三峽北大社區全齡生活館的兒童圖書樓層,但不久就得狼狽帶著孩子落荒而逃,因為孩子還是幼兒,有各種正在發展的跑跳發出聲音和探索的需要,以及正在學習與人互動和觀察環境場合等。加上即使可能建築師努力在硬體上做出理解孩子的設計、友善孩子的尺度,卻因為館方可能依循一貫的維運管理方式,將滑梯遊戲區硬生生改裝貼上告示變成不能互動的展示書架,本來可能在圖書館中是進步先鋒的空間案例,還是落入了傳統窠臼。
那麼也是花了將近一年在紐澳帶著孩子壯遊的 Chiao 呢?在台灣,Chiao 雖然也常帶孩子去圖書館,「但就是書借一借,趕快走人,以免小孩「打擾到大家 (不失禮貌地微笑)」Chiao 這麼說。而當 Chiao 一家人在紐西蘭連續搭帳棚40天時說:
「對身為媽媽的我,身心都是一大挑戰,紐西蘭除了美景外,每去一個地方,我就會期待在當地圖書館舒服地待上一整天,不管軟體或硬體上,對帶著小孩的親職,都是如沐春風的體感,像自己家一樣。我和孩子就是在那時深深的愛上圖書館。」
在台灣,普遍被大眾預設為僅能安靜閱讀空間的圖書館,離兒童友善城市以孩子基礎發展及需要的概念還有段距離,還有更多可以多元變換成不同樣態的可能。
四年前,Ruby 到澳洲布里斯本的昆士蘭州立圖書館(The QLD State Library)和花園城市圖書館(Garden City Library)的體驗,帶給她和孩子無可言喻的感動,是媽爸放鬆一整天的絕佳地點。
布里斯本最友善兒童的圖書館──昆士蘭州立圖書館(The QLD State Library)
一樓空間規劃成三區(Study Area, Imagination Playscape,The Corner),每一區落在圖書館內不同角落,開放空間沒有特別明顯區隔。Study Area 提供上網設備和閱讀,可坐在沙發躺椅裡,享受愜意自在的閱讀時光,也許適合年紀較大且當時有靜態閱讀需求的孩子。
Imagination Playscape 針對 12 歲以下兒童所設計,場內提供大型無毒發泡積木和繩索,每塊積木形狀獨特,材質輕、好移動且易搬運,鼓勵兒童利用鬆散結構的素材,堆疊建構自己的想像世界。
而在 The Corner,可以發現是專屬 8 歲以下兒童的家庭的創意空間,這區位於圖書館一樓,距離圖書館大門近,方便學齡前正在學走路的幼兒、推著嬰兒車的家長,都能輕鬆到達。特別為孩子設計適合其年齡身高的樓梯踏階,活動坡道的牆面高度考量到兒童身高,當他們通過坡道時,又能欣賞牆上其它孩子創作。相較於其他兩區的明亮光線,The Corner 照明選擇柔光,舒適又溫暖,令人放鬆,也能在這裡待上更長的時間,讓孩子恣意地和其他同儕互動、利用素材學習。
這個空間,鼓勵孩子從事探索和創造性的遊戲,桌上提供美術用品、文具和手作材料,讓孩子自由創作,走道貼滿孩子筆觸的畫作,線條色彩奔放自由,不同年齡孩子有不同筆觸。這區也鼓勵孩子分享自己想法及創意,例如牆上的分享區,貼著一張澳洲大地圖和三個問題「Where do you live? Who are you? What do you love?」,可以看到不同的孩子有不同的創意作答。
而對當時的 Chiao 一家四口而言,除了她家小孩很愛昆士蘭州立圖書館,旅行中硬是去了五次之多,在現場也很容易遇到移民家庭,講西班牙語、阿拉伯語、中文等。還聽過一個美好的真實故事 — 我們在布里斯本暫住幾天的 home stay家庭,剛好聊到這個圖書館,home stay 家庭的阿姨,說自己先生過世後的那幾年,她每個週末就是固定帶三個小孩去昆士蘭州立圖書館,小孩就在那參加活動、看書和讀書,就這樣直到三個小孩上了大學。
每一次如果有朋友問 Chiao 到布里斯本要帶孩子去哪?除了特色公園遊戲場外,她一定推薦昆士蘭州立圖書館。
The Corner 也會定期變換主題展覽和現場活動,以保持內容新鮮度,即便是常造訪的會員也會感到有趣。 特定時間會舉辦一些有趣的活動,Ruby 當天遇到的場次,是藝術家帶領的活動,他出場先吹泡泡(在室內吹泡泡!沒有在怕弄髒繪本、玩具跟地板),吸引孩子的注意力,陸陸續續聚集到舞台中間,等待大家挑選自己喜歡的位置、確定大家都喬好自己舒服的姿勢,開始講兩本有趣的繪本。
最後,帶動唱 Row, Row, Row Your Boat 登場, 孩子最期待的部分是唱到「If you see a crocodile, Don’t forget to scream!」,大人會叫孩子「尖叫」,瞬間尖~叫~聲~四~起~綿~延~不~斷~,在圖書館內吹泡泡和鼓勵小孩尖叫,大人就像「野獸國」繪本裡的阿奇,進入豐富的幻想世界帶頭撒野,陪著孩子好好玩一場。
如果你來了,可別嚇到,因為圖書館有特別提醒:「The Corner 可能會非常吵鬧哦!」
兒童的秘密花園城──花園城市圖書館(Garden City Library)
圖書館特別為兒童設計「秘密花園城」,通往秘密花園城入口通道是小、中、大不同尺寸的開口,為空間增添了美麗的奇思妙想,吸引孩子一探究竟。
進入後映入眼簾是綠意盎然的藤蔓書架,朝氣蓬勃的環境氣氛,牆上圖案的主題包括各種鳥類、蝴蝶、和昆蟲等,還有許多彩繪「窗戶」呈現各種布里斯本的景色。
互動區的地板投影展示,會出現青蛙、溪流中游動的魚或飛舞的蝴蝶,孩子在上面追逐時,帶動整個圖書館空間的氛圍變得活潑許多。中間有幾根高柱子作為牆面,將空間區隔出另外的閱讀區,降低彼此聲音的干擾。
閱讀區考量到兒童的身高,使用矮書櫃,方便他們隨手取書,靠牆面有凳子、沙發椅、柱子有凹洞能隨意窩進去看書。角落秘密基地,可以和好朋友作伴,一起分享故事談心事。
圖書館定期有免費的活動,當天接近萬聖節,展示書區開始出現鬼娃娃和蜘蛛絲,暗黑活動是自己手作棺材盒。澳洲這兩間圖書館看見兒童身心的獨特性,在空間設計呼應兒童真實的需要,讓我和孩子重新愛上去逛圖書館。
Discover: Children’s Story Centre「社區型」的公共繪本故事遊戲空間
最後,Christine 想要分享的是倫敦東村一個地區叫作 Newham,是根據英國自己社會統計之下,全英國最貧窮且犯罪機率最高的一區。在這裡的核心城市 Straford,一個公益機構設計了一個叫作 Discover: Children’s Story Centre的「社區型」公共繪本故事遊戲空間學習中心,它是在地圖書館的延伸和聚集,支持十二歲以下的孩子和陪伴的成人,可以玩耍、可以創造、還可以探索,也就是它的名稱。
它的空間設計,突破了圖書館僅能提供紙本的框架,變成了立體的空間讓孩子穿梭遊戲在其中,突破了圖書館僅能安靜閱讀的限制,變成了可以和作者大聲玩耍嬉鬧的工作坊。它是支持這一個區域中每一個可能因為經濟缺乏、社會地位低落的孩子及其家庭,有更多支持可以獲得知能、有更多資源能發展創意。
在這裡,也會定期不定期有作者的簽書活動、朗讀工作坊書本原畫展及書中故事情境實體展,Christine 在這裡遇見了《Ten Fat Sausages》的幽默繪本作家 Michelle Robinson的簽書朗讀創作活動,而整間工作坊裡的幼兒都在地板上隨性找到位置聆聽和把玩素材。作者也大方出借她的道具給孩子們互動。美好且友善的經驗,讓媽媽在那二年必須每晚都要唸一遍以上《Ten Fat Sausages》⋯
而 The Gruffalo(怪獸古飛樂)原畫展及故事情境實體展,畫作放在一歲半小孩都能輕鬆觀賞的高度,每一個孩子閱讀過的故事,從書上變成可以擁抱的巨型偶和比自己矮的樓房,這個深刻的體感經驗,讓 Julia Donaldson 和 Axel Scheffler 從此變成孩子一直掛在嘴邊的人生好朋友。
更別提圖書館不應該「只是室內空間」,戶外空間和運用室內外交界的不明中介過渡空間 (space in-between),都可以妥善運用。Discover: Children’s Story Centre 的過渡空間及戶外空間,變成了奇幻故事、冒險小說、藤蔓城堡或海盜帆船等一區區大型遊戲場。「動夠了就能靜,靜久了需要動」一直是孩子身心發展健康的狀態,於是,就會看到玩得足夠的孩子,在戶外桌邊吃完點心,就自顧自地往室內去翻閱各種故事讀本,或拉著媽爸陪他們進到另一個想像中的世界,暫時忘記了真實生活中的困境、壓力及難處。
而回到兒童友善城市的規劃設計,城市中一定不可或缺的公共空間包括了圖書館,而圖書館、「兒童青少友善」的圖書館,甚或是兒少圖書館,該怎麼做?絕對不是一味地要求不同年紀、不同家庭背景、使用圖書館目的不同及不同學習風格 (或像是要運用有聲書或大聲朗誦的閱讀困難))的孩子「保持安靜」或「僅只閱讀」。
兒童青少友善 Child-Friendly
按適切年齡設計 一定要:用簡單清楚短句、解釋困難詞彙、給出例子 絕不要:困難不解的表達、或過於簡單輕視孩子理解能力 | 理解兒少正確需要 一定要:確認表達原意、和本人核對、用範例釐清 絕不要:以偏概全曲解本意、濫用兒少建議但卻偏離文本 |
促進兒少可近性 一定要:至少用 12 級以上的字體大小、所有照片圖像都要有替代文字 絕不要:置中或左右對齊段落文字、用斜體或全部用粗體字、用無關複雜的配圖 | 吸引兒少喜好興趣 一定要:運用顏色、使用適當的照片圖像 絕不要:黑白印刷的冗長文件、使用僅裝飾性的圖片或過度幼稚的圖片 |
最後,北愛爾蘭貝爾法斯特女王大學教授勞拉倫迪(Laura Lundy)提供了 4A’s 準則,協助成人去做到兒童青少參與的圖書館營運維管、文件撰寫和語言溝通,比如說在規則、告示、或者館員與孩子互動,就可能趨近「兒童青少友善」。準則讀來非常基本,有責有能的成人,一定能慢慢調整、勉力做到。
延伸閱讀:
【專欄│芬紛聊天】在圖書館不必很安靜,歡迎嬰幼兒光臨的芬蘭圖書館
【專欄│芬紛聊天】推廣閱讀可以很有趣,芬蘭圖書館創意多元的閱讀活動
【專題|泡在繪本裡-愛書人的秘密基地特輯】02. 滾來滾去~~好多好多館藏的繪本圖書館!
【小典藏│專欄】台灣囝仔芬蘭讀冊記(十二):兒童閱讀推廣與圖書館利用教育
與各國作者合撰《City at Eye Level for Kids》、《反造再起:城市共生ING》、《公園遊戲力》及《
英國布里斯托大學教育研究所、英國倫敦政經學院 Urban95 兒童視角城市規劃領導課程證書。’14 年因成為阿皮和阿兜的媽媽,開始關注兒少權利議題。’18 年與眼底城事參訪倫敦出版專題報導,並開始擔任以下講者:’19 年兒童友善城市歐洲聯盟布里斯托大會、’20 年布里斯托自然歷史聯盟網路論壇、’21 年香港創不同學院 好玩大學網路課程、’22 年世界都市公園大會網路論壇 及東京澀谷世界鄰居日網路論壇、’23 年國際遊戲協會格拉斯哥全球大會五國平行對談 及 紐西蘭遊戲協會網路論壇。
成為媽媽前,曾是英國劍橋大學出版社英語教育顧問、醴瑠服務社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