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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本質的探問及想像: 忠泰美術館「未來的生命,未來的你─數位、機器與賽博格」

生命本質的探問及想像: 忠泰美術館「未來的生命,未來的你─數位、機器與賽博格」

Inquiring about the Essence of Life: The Future Life, Future You – Digital, Machine and Cyborgs” at Jut Art Museum

在當今科技藝術繁盛發展的時代,我們常見作品聚焦於精密技術、演算法和華麗視覺效果,這些成為了藝術作品的亮點。然而,我們也應該思考通過科技與藝術的融合,我們所能探討的真正未來和嶄新生命的本質。 忠泰美術館最新的展覽「未來的生命,未來的你─數位、機器與賽博格」由策展人沈伯丞操刀,特邀來自世界各地的15位藝術家及藝術團隊參與。他們在創作方式、表現形式和抽象概念等方面,帶來了科技藝術視覺及展覽敘事的新型態。透過這次展覽,重新詮釋了科技在當今現實世界的應用,以及人類存在本質的探討。

「生命」的本質為何?在思考這個亙古以來的大哉問之際,我們還要提問:那麼「未來的生命」又是什麼?當科技高程度地介入了人類的生活,它將對生命帶來何種衝擊與影響?而它如何改變及形塑我們的未來?忠泰美術館最新的展覽「未來的生命,未來的你─數位、機器與賽博格」由沈伯丞擔任策展人,邀請15位/組來自世界各國的藝術家,分別在創作方式、表現形式及抽象概念等面向,呈現科技藝術的視覺及展覽敘事的新型態,它探討應用科技的現世,未來的生命該何去何從?

忠泰美術館9月9日推出全新當代藝術展「未來的生命,未來的你」,思考人與科技共構的未來生命情境與議題 。 ©忠泰美術館
陳萬仁作品《歪腰一下》。 ©忠泰美術館

展覽由美術館一樓大廳天井的陳萬仁作品《歪腰一下》開始,置於天井薄幕的錄像作品,觀眾必須抬頭才能觀賞,它改變了固有的觀看方式,而影像中向上拍攝行走路人的角度,亦是日常生活中難以看見的角度。在熟悉的狀態與空間中,由於所有影像都是後製而成,在尋常感中又有些怪異,真實與虛擬之間的界線不再明確,使觀者對於人際關係的緊密與疏離,有了新的見解。

黃新作品《生成速寫:多肉植物園》。
馬科斯.凱的《非生物起源》。©Markos Kay

走入二樓展間時,可以從作品的佈局上看出策展人從展覽敘事上的安排,鋪陳對於科技及生命型態多元性的提問。黃新的《生成速寫:多肉植物園》以生成式藝術為方法創作的速寫作品,以如電路板般的彩色幾何造形以及自行成長的多肉植物,組成色彩繽紛又充滿生機的畫面。由Easing Curve緩動函數曲線及程式碼的設定,無限分割的盆裁佈局以及葉片的色彩、造形皆是隨機產生。因此作為創作者,在完成程式碼的當下,已完成創作。後續由程式碼隨機生成的畫面,並非黃新所能預測及掌控。然而,這並不意謂著作品與作者間的斷裂,回看整個概念發想、執行到完成的過程,藝術家始終是無法取代的主控者及操作者。馬科斯.凱(Markos Koy)的《非生物起源》同樣利用電腦演算法,在探討生物面貌的多樣性,他將已知的生物或孢子為基礎資料,演算而生成各種綿延不絕的生物體,藉此探討生物的起源。艾登.費海提(Aiden Faherty)影像作品〈穿越超驗森林之旅〉也使用AI深層學習模型,將自然界的生態與想像結合,創造出結合著真實與虛構的世界。觀者在這複雜而美麗的畫面之中,理解AI技術作為延伸自然界的形貌、感知與觀點之途徑。哈桑.拉賈(Hassan Ragab)的《建築的存在》則是讓人的型體與建築結合,如同人型建築般活潑地舞動,建築跳脫了穩定的形式,人也可以作為建築。

蘇匯宇的《The White Waters》。©忠泰美術館

將生命多樣性的探討作為最初的提問後,展覽更進一步朝向跨物種、後人類的範疇。蘇匯宇的《The White Waters》,1993年臨界點劇象錄劇團推出作品《白水》將《白蛇傳》的經典段落〈水漫金山〉重新演繹成當代版本。他關注的是人體、神及動物(蛇)之間的跨物種互動,以抽象的手法演繹,拒絕以語言——人類中心的工具——來敘事,而是單純地透過畫面及聲音,抽離了人類/文明的框架,在形體的接觸與變形,傳達物種之間的接觸與分離。傑克.艾維斯(Jake Elwes)《Zizi動起來:深偽變裝烏托邦(動態演出:Wet Mess)》應用深偽技術(deepfake)從AI演算法中生成變裝皇后,在舞動的身體中思考AI如何擴延性別認同、身體的定義與界線。

陽春麵研究舍─陳姿尹、莊向峰,空間互動裝置《Inter net – Labeling me》。 ©忠泰美術館

陽春麵研究舍(陳姿尹、莊向峰)的作品《Inter net-Labeling me》,牆上貼滿了藝術家陳姿尹照片,以及Amazon土耳其機器人(Amazon Mechanical Turk)標註對於照片的描述與藝術家Google的搜尋記錄,觀者可以將搜尋記錄及描述撕下來,貼在照片下方,在圖文對照之下透過互文性構成新的敘事,而另一面牆則是展示雜訊般的演算影像裝置。作品反映了當人們使用網路時所留下的數位痕跡,同時也被數位(AI)認識及詮釋的過程。相較於過往純粹地面對面溝通,數位生活之下人被看見、被認識的路徑已大不相同。

帕特里克.特雷塞特(Patrick Tresset)《人類研究#2─公雞與狐狸等的大虛幻》。 ©忠泰美術館

帕特里克.特雷塞特(Patrick Tresset)的《人類研究#2 公雞與狐貍等的大虛幻》是一件大型裝置作品,初見該場景如同是靜物畫的畫室,不同的是此次是由機器手臂透過鏡頭觀看靜物,再進行演算、程式碼來控制機械手臂畫下所見之物。由人類創造出的圖像,在文明中扮演重要的角色,它能再現事物,更能觸動人心,而今在特雷塞特的作品中,繪畫已不再是人類獨有的能力,人與機器的合作,讓古典寫實繪畫中「再現」的觀念在作品中受到顛覆,人機間的主體性、作者性之探討亦引人深思。

馬丁.貝克斯的《我知道什麼?我只是個機器?》。 ©忠泰美術館
馬爾.布埃諾的《終曲》。 ©忠泰美術館

馬丁.貝克斯(Martin Backes)《我知道什麼?我只是個機器?》是擴增實境作品,觀眾拿著平板在展場中走動時會看見畫面中虛擬的球型機器人,撞上後平板會播放聲音,包括了關於身分認同、階級不平等、不公義等等的內容。隨著觀眾移動路徑的差異,隨機播放出不同的敘事,由於觀眾的介入,讓作品被感知、被理解的方法有著多樣的面貌。同時,貝克斯也試圖從文本中創造出科技的人格,假設敘事者為人,那麼他/她性格是什麼呢?對現世的議題又有著什麼樣的看法呢?而馬爾.布埃諾(Mal Bueno)的《終曲》同為互動性作品,當觀眾與作品互動時,觀眾的形象會被上傳成數據,並衍生出新的數位形象,藉以探索數字、數位符號、圖像與人體之間互相詮釋的可能性,也以舞蹈與光影,將冰冷的、無情緒的數位世界,帶入充滿情感與視覺魅力的影像維度中。

陳乂的《風場》。 ©忠泰美術館
Universal Everything的《變形》。©Universal Everything

除了對於機器、技術的探問,陳乂的作品《風場》為展覽帶來沉浸的氛圍及詩意的視覺表現。《風場》在獨立展間展出,藝術家透過動力裝置及AI技術學習,趨動光條並模擬風運動的狀態。風原是不可見的存在,但在藝術家的操作之下,觀者從光條的運動幅度與頻率中,感受到若有似無的風動。大自然因為科技模仿,以不同的形式被再現,藝術家也藉此尋求科技應用與環境永續之平衡的可能性。

而在忠泰企業大廳展區中,以九台電視組成巨大螢幕牆展出英國藝術家團隊Universal Everything的作品《變形》,大型螢幕與聲音設計,為觀者帶來沉浸式的觀影體驗。其六分鐘的錄像中描繪一位不停行走及變型的人形,人的行走,結合著火、石頭、水等元素的演化。這個人形近似乎人,又似乎超越了人,而喻示著未來的、超越的生命狀態。

穆恩.里巴斯的《在蒙塞拉特山等待地震》 。 ©忠泰美術館

在智慧型手機、穿戴裝置不離身的現代,機器仿佛是人類的延伸器官、是無法分割的部分,人人都已成為賽博格。而在此次展覽中,策展人也透過作品重探機器與藝術結合後所衍生出的形貌。例如穆恩.里巴斯(Moon Ribas)的作品《在蒙塞拉特山等待地震》由於藝術家將地震傳感器植入體內,使她能感受到地球上任何地點所發生的地震。在感知地震時她會隨著地震而舞動,並依照地震的強度而改變肢體運動的幅度,可謂是地球與藝術家的雙人舞。同為雙人舞的是自在肢計畫團隊的《自在肢》,兩位舞者穿戴著機械裝置而舞動,其機械手臂的設計讓舞者能自由地進行社交活動,甚至交換肢體。在人機合一的賽博格時代裡 討論機械與人類互動,甚至與人類的身體合而為一的可能性。這兩件作品作為展覽的末尾,成功地將我們對於人類及其他物種的未來想像推動到新的層次。它們皆是透過人與機器的接觸,延伸了人體的邊界,使之能觸及到人類未曾觸及的、更廣闊的範圍與型態。也因此,想像未來的生命成為可能。

展覽「未來的生命,未來的你─數位、機器與賽博格」透過當代科技與藝術的結合,我們看見無論是在視覺上或形式上相當獨特的作品,但在新的表現形式背後,更為深層的是面對科技對於未來的生命狀態、身體或性別認同將產生的轉變。當人類、機器及有機體之間的邊界消弭,相互交融,人的形貌與意念不再以皮膚為框架,而能透過與機器的互動得到無限延伸時,跨物種的未來的生命可能性也將隨之蔓生。

林芷筠( 34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