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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宮改組,「合理」降格?

故宮改組,「合理」降格?

改組之議,據聞未與基層溝通協調,則故宮如何面對改組後的業務職掌與分配?即以書畫處為例:該處現由典藏科統籌提件、歸件、送修、消毒、出庫、入庫、特參等事宜。合併後典藏科裁撤,原書畫處將僅存書、畫二科。院方以「材質相同」為由將兩處合併,卻將原本相與無間的「書」與「畫」分拆,豈更為合理?日後又將由誰主責提件、歸件等繁瑣吃重的業務?若由各科各自負責,勢必有更多研究人員需投入該項業務;而書畫處是全院展覽負擔量最重的研究單位,除北部原有書畫展區外,還須策畫南院展覽。面對更為龐大的工作量、更加緊縮的工作時程,是否還能有好展覽、好研究?

國立故宮博物院因「改組」與「改隸」一事,成為新聞焦點。「改組」指故宮內部的組織改造案,「改隸」將原隸屬於行政院的故宮,降級由文化部管轄。「改隸」固令人憂心,而論者已夥;「改組」一事,將大幅改變故宮研究策展生態,卻無人多言。無論「改組」或「改隸」,皆自以為提出更合理的組織架構。然何謂「更合理」的組織架構?傅柯在《The Order of Things》一書提及波赫士小說裡荒謬的中國百科全書分類,說明所謂的「合理」,只是符合某個時空條件下的知識檢證體系罷了。「改組」之事亦然,吾人或可自其所謂「合理」的更動,窺探院方所感知到的故宮困境。

院方以「書畫處」與「圖書文獻處」之典藏文物皆為紙絹材質,據以合併。然兩處在文物形制、文化意義、觀看態度與學術專業上的差別,何以便可忽略?書畫多為卷收,為保護故,須儘量減少開闔;圖書文獻多為書冊,歡迎讀者提閱。書畫被視為藝術品,鼓勵沉思性的凝神觀看,展出時櫃內多留空間以凸顯展品;圖書文獻則多被視為史事佐證,櫃中常擺滿文字說明。書畫處的研究人員多為藝術史家,處理圖像議題;圖書文獻處則偏文史專業,處理圖書版本與歷史沿革之脈絡。今未經內部充分討論便貿然合併,試問該依哪一處的行事準則合併?合併後如仍各行其是,則又何必合併?

改組之議,據聞未與基層溝通協調,則故宮如何面對改組後的業務職掌與分配?即以書畫處為例:該處現由典藏科統籌提件、歸件、送修、消毒、出庫、入庫、特參等事宜。合併後典藏科裁撤,原書畫處將僅存書、畫二科。院方以「材質相同」為由將兩處合併,卻將原本相與無間的「書」與「畫」分拆,豈更為合理?日後又將由誰主責提件、歸件等繁瑣吃重的業務?若由各科各自負責,勢必有更多研究人員需投入該項業務;而書畫處是全院展覽負擔量最重的研究單位,除北部原有書畫展區外,還須策畫南院展覽。面對更為龐大的工作量、更加緊縮的工作時程,是否還能有好展覽、好研究?且原三處架構蘊含專業分工的精神,以確保院藏各類文物皆獲一定數量研究人員的照撫。現三處中的兩處合併,是否更易產生遇缺不補的現象,又該如何保障各材質文物之研究與典藏品質?可以預見,兩處合併後將急速弱化故宮既有的研究能量。

而此番弱化研究單位的舉措,所為何來?兩處合併後所騰出的一位處長、一位副處長與兩位科長的員額,將從學術專門領域,流到行政業務體系;院方用人,更形自由。在政府獎勵數位的大纛下,「數位資訊室」自無人敢言其非;而「綜合規劃處」之設,則相形虛玄。過往故宮豈無商討未來發展之需,然多以任務編組為之。此番改組,將使機動性的組合,成為正式的用人名目。然專長屬性不明,主責事項更可能因首長更替而大異,則故宮究竟會變得更有力量面對21世紀的變局,還是成為更便於安插人事的機關?

筆者曾在書畫處擔任助理研究員近七年,深知若無實體的文物展覽,故宮亦將失去開門的必要;此乃故宮之本業。而一個展覽的上、中、下游,全需研究人員統籌。他/她需要生產展覽內容,打理展場設計,並從事培訓、演講、訪談、導覽等活動。除了例行業務,還需承擔來自各處室的臨時交辦事項。如今工作量變多,升遷管道反減,長官聽不到基層的吶喊,何不求去?此豈為獎掖人才之道?

此次改組之議,不管如何規劃、怎樣數位,都與提升研究策展的質量無關。這也證實了筆者仍在院內服務時所看見的故宮發展傾向:即將研究人員當成只是個辦行政的人,而非視之為具有專業文物知識的學者專家,相當可惜。故宮因藏品層級極高,深受國際學界矚目。若故宮自絕於文物的研究與闡釋,繼續壓縮研究人員的研究策展時間,對學界、對機構的發展,絕無益處。而此類行政改組上的虛耗,便足以讓故宮降格。專業能力弱化後的故宮,遇到「改隸」的議題,將更難招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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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宇珍( 3篇 )

國立政治大學歷史系助理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