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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皇帝賞花繪:清代宮廷花卉畫裡的政治與園藝學

跟著皇帝賞花繪:清代宮廷花卉畫裡的政治與園藝學

Learning from the Emperor on Appreciating Flower Paintings: Politics and Horticulture in Flower Paintings from Qing Dynasty Court

清代宮廷花卉畫不僅是藝術作品,更是皇權象徵與植物學知識的視覺載體。本文深入解析國立故宮博物院藏品,探討花卉畫如何反映季節更迭、地理環境與政治權力,並揭示從地方進貢、人工催花、暖室養護到品種命名等背後機制。康熙、乾隆等帝王對南方花卉的移植與洋花的吸收,展現其治理疆域與文化整合的野心,也形構出屬於大清帝國的「植物帝國誌」。透過這些花卉圖像,我們得以一窺帝王的園藝美學與政治盤算。

中國插花、賞花的風俗自古有之,從宮廷到平民階層皆有愛花人。清代帝王亦不例外,更因國土廣闊、外國進貢能收集到更多元的花草。

花草終會迎來凋零,不過宮廷花卉畫為這些曾經現於清代帝王眼前的花草,留下永恆的身影。不受時節、地點限制,展圖便能賞花。除了欣賞永恆花姿,花卉畫反映出的政治與園藝學亦有可探之處。本文即由國立故宮博物院「皇帝的移動花園─清代宮廷花卉畫」特展策展人暨書畫文獻處助理研究員蘇雅芬,領眾一覽清代皇帝的花花世界。

✿ 一葉知秋:宮廷花卉裝飾之外的觀察

為何中國古代宮廷對花卉如此講究?首先想到的可能是跟現代人一樣會買花裝飾家裡,而「裝飾」確實是宮廷花卉很重要的用途。從宮廷花卉不只可以看見宮廷的裝飾美學,也反映出時節及其地理位置。以國立故宮博物院藏的國寶《十二月令圖》為例,它是乾隆初年所作、總共12件的大型立軸作品,以農曆12個月份為主題,繪出每個月的歲時活動。如果把這12件作品打散,要怎麼判斷它是哪個月份的畫作?關鍵在於畫中開著什麼花。比如二月有杏花,四月有牡丹或是玉蘭花等等,這些花卉便是對時節或季節的暗示。

圖1 國寶 清 畫院《十二月令圖.四月》,絹本設色,175×97公分,國立故宮博物院藏。©國立故宮博物院Open Data

見《十二月令圖.四月》,行人打傘、戴笠,園內牡丹、玉蘭花齊放,雨水漸豐之時正是四月(圖1)。蘇雅芬提及,《十二月令圖.四月》畫有牡丹,其實頗有趣。牡丹在文獻中通常是在春天開,農曆四月已是夏天。常見的文獻大部分是生活在江南一帶的文人所寫,然而《十二月令圖》所繪場景北京圓明園位處溫帶,春季回暖較南方緩慢。因此,雖對南方文人而言,牡丹屬二、三月的花,可是在北京的圓明園,四月時亦能見到牡丹花開,圖中花卉可說是暗示了其地理位置(圖2)。

圖2 國寶 清 畫院《十二月令圖.四月》局部,絹本設色,175×97公分,國立故宮博物院藏。©國立故宮博物院Open Data

古代為農業社會,著實需要「看天吃飯」。花期也是幫助皇帝判斷該年氣候好壞的重要因素。花期若有異,代表那一年的氣候可能跟往年不同,將影響農收。《十二月令圖》畫出符合各季節的花卉,反映了皇帝心中的太平景象─花兒按期綻放,又是風調雨順的好年。

✿ 花從哪裡來?宮廷花卉的輸送與養護機制

圖3 清 汪承霈〈萬年花甲〉局部,紙本設色,37.5×549.8公分,國立故宮博物院藏。ⓒ國立故宮博物院Open Data

雖然從《十二月令圖》可以見到各式花木在園中盛放,不過北京的環境其實不利種植。康熙朝大學士張英(1637-1708)曾於詩文提及「京師難於樹植,艱於曠土」。除了其溫帶氣候影響,土壤條件更是主因,所以宮廷相當仰賴各地上貢花木盆景(圖3)。根據高士奇(1645-1703)《金鰲退食筆記》的記載:「本朝改為南花園,雜植花樹,凡江寧、蘇松、杭州織造所進盆景,皆付澆灌培植。又於暖室烘出芍藥、牡丹諸花,每歲元夕賜宴之時安放乾清宮,陳列筵前,以為勝於剪綵。」可以得知,每月提供皇家所需用品的江南織造,會利用漕運船上貢當令的花卉盆景至北京。這些盆景由紫禁城「南花園」養護,除有專門照顧植物的花匠,還設有「暖室」(溫室)。蘇雅芬說明,暖室是間有些不起眼的小平房,內部地面挖低,外部再罩以類似竹蓆之物,達到保暖的功能。讓這些南方進貢的盆景可以在北京生存,避免水土不服(註1)。有趣的是,若皇帝近期需要的花還沒開,官員還會燒炭加溫,催促花開。

位於北京的明代宮廷同樣有地方上貢花卉的紀錄,為什麼清代更加重視地方上貢的花卉呢?蘇雅芬推測,掌握各地的上貢情況代表清宮可以掌握幅員廣闊的領土。常說「天高皇帝遠」,雖有奏摺回報地方狀況,但仍有時間差或者不實的可能。比如地方官稟報今年風調雨順大豐收,結果送來的盆景花況不佳,或因水患而減少進貢數量等等,即成稟報不實的證據。另外,如前述提出「京師難於樹植」的康熙朝大學士張英,來自安徽桐城,顯示南方文人們或多或少在意著家鄉與京師的植被差異。而清代統治者是滿人,他們對江南等地較不熟悉,且也是花了好些功夫才讓南方文人臣服、願意替朝廷效命。為了全面治理、君臣和諧,或許清代宮廷因此特重地方上貢的花卉。

✿ 花卉畫細觀:視覺紀錄與政治象徵

圖4 清 蔣廷錫〈佛手寫生〉,紙本設色,195.9×81.9公分,國立故宮博物院藏。©國立故宮博物院Open Data

由於各地上貢來的多是花卉盆景,宮廷裡擺飾也以瓶花盆景為主,所以清代多數花卉畫都是畫盆花、瓶花,或者僅繪部分花果枝葉。如果特別畫出種在土裡的花,可能有特殊意涵。例如康熙皇帝曾令蔣廷錫(1669-1732)畫〈佛手寫生〉(圖4),此作繪出生長於斜坡上的佛手樹,旁邊襯有兩塊湖石。畫面上方有康熙皇帝所題的〈佛手〉詩,其中「清香八閩昔呈珍。」說明佛手是八閩(福建)上貢的植物。看似單純畫出園中一隅,其實記錄了難得的移植成果。畫裡的小太湖石暗示這棵佛手被種在人工的花園,代表本產於南方的佛手,成功於北方的宮廷花園落地生根,結出金黃明燦的佛手果。除了佛手,康熙也曾成功在寒冷的北方育成南方的竹子,「此係朕親視栽植,每年培養得法,所以如許長大。由此觀之,天下無不可養成之物也」(《康熙朝實錄》卷154)。成功移植草木,讓康熙皇帝龍心大悅,「天下無不可養成之物」隱含了些許他能養成花草,亦能養成人才的自信。

圖5 清 董誥〈靜怡軒梅花〉,紙本設色,80.6×121公分,國立故宮博物院藏。ⓒ國立故宮博物院Open Data

除了康熙朝,乾隆朝亦有移植成功的紀錄。眾人所稱不畏寒的梅花,其實古時多種於黃河流域以南。乾隆皇帝曾於〈庭梅四聲四首〉詩序提及:「北地無梅,有之亦盆植耳。十數年前命於靜怡軒庭中植梅二株。冬時設旃棚護之。今已成樹。」,顯示原本北方少見梅樹,就算有也只是盆梅,不過乾隆皇帝曾將梅樹移植到靜怡軒,冬時運用旃棚(又作氊棚,如竹蓆)保護梅樹根部,成功在自己的庭園賞到梅花怒放。為了紀念難得的成果,乾隆皇帝特命董誥(1740-1818)繪〈靜怡軒梅花〉(圖5)。此作以俯瞰視角望進靜怡軒庭園,四株已然成樹的梅芳初綻,顯其成功適應北方風土,可說是真正的「寒梅」。

圖6 清 鄒一桂〈古榦梅花〉,紙本設色,119.1×51.3公分,國立故宮博物院藏。©國立故宮博物院Open Data

靜怡軒植梅之前,乾隆植梅的紀錄還有一件。他在第一次南巡時將蘇州僧寺的古梅移至圓明園。沒想到,古梅盆景在宮廷溫室培育下成功開出新花,因而乾隆皇帝請鄒一桂(1686-1772)作〈古榦梅花〉(圖6)。盆中的梅樹古幹寬展而多有孔洞,與新發的細枝具鮮明對比。枝上粉嫩梅花,瑩瑩綻放,頗有「枯木逢春」的吉祥寓意。不過蘇雅芬也指出,細觀畫中古梅似乎真為枯木,而枯木又能逢春,可能是仰賴嫁接技術。乾隆皇帝應也知悉宮廷花園已具嫁接技術,只是樂取「枯木逢春」的美意。

圖7 清 郎世寧〈聚瑞圖〉,絹本設色,173×86.1公分,國立故宮博物院藏。©國立故宮博物院Open Data

論及清代具吉祥寓意的花卉畫作,蘇雅芬提到雍正朝郎世寧(1688-1766)所繪的〈聚瑞圖〉(圖7)。根據其上款識「皇上御極元年。符瑞疊呈。分岐合穎之穀,實於原野。同心並蒂之蓮,開於禁池。」可知,此作繪於雍正皇帝即位元年。若對雍正皇帝的上位之曲折稍有瞭解(註2),便可以理解為何他特別請來郎世寧作畫紀錄。因為他需要這些祥瑞象徵來證明統治正當性。

畫中繪有一只立體感顯著的青瓷瓶,瓶中插著重臺蓮花、並蒂蓮花、蓮蓬與雙穗小米等植物。「重臺」為花瓣層層堆疊的變種;「並蒂」則為兩朵花長在同一花萼上,皆屬植物異變,成為新帝登基的祥瑞象徵。蘇雅芬補充,其實康熙皇帝也曾收到雙穗,但從其詩「夜雨初晴日,素商驅暑天。林紅變綠葉,穀熟卜豐年。勿訝嘉禾瑞,須知貴粟先。秋成各地異,大有再書篇。」可以看見,康熙皇帝提醒別太訝於雙穗祥瑞,秋成若能豐收更重要。反映了兩位皇帝對動植物祥瑞的重視程度有所不同。

✿ 花之圖鑑大擴張:塞外花與洋花

比起異變的植物祥瑞,康熙皇帝更關注的說不定是如何收集更多植物。不只等待各地上貢,康熙皇帝還曾多次帶領漢人詞臣到長城以北的塞外探險,引導他們比較南北氣候及動植物生態的差異,並編進官方書籍中,或者留下畫作,建立大清帝國的新知識體系。蘇雅芬點出,塞外花卉生長在北方的高海拔地區,由於承受較高的輻射量,因此花色相對鮮豔。或許對漢人詞臣來說,鮮豔的花便為他們對北方的印象之一。

圖8 清 蔣廷錫〈野菊〉,絹本設色,72.5×27.9公分,國立故宮博物院藏。©國立故宮博物院Open Data

以蔣廷錫〈野菊〉為例(圖8),此作描繪紫色菊花折枝,上方有康熙皇帝自題〈乙酉秋日山莊偶成〉詩,畫中野菊應來自塞外。蘇雅芬指出,野菊的花瓣和葉子略顯凌亂,甚至部分花朵背對畫面、貌似被壓扁,可能是如實描繪出採集來的花卉樣態,非常特別。一般而言,花卉畫大部分希望畫出花最理想的樣貌,盛開的花兒為佳,還要搭配可以展現花姿的美美角度。但是〈野菊〉此作就像是拍照不開濾鏡,直接呈現原況。有趣的是,蘇雅芬提到國立臺灣大學植物標本館館長胡哲明看見〈野菊〉後表示:「哎,怎麼覺得它跟植物標本有點像?」,因而促成共同展出的佳事。臺大植物標本館出借一件東風菜的蠟葉標本,東風菜(Aster scaber Thunb.)亦為北方的菊花。此花於1933年採集自滿洲國吉林省,經過壓扁脫水處理後製成標本送至當時的臺北帝國大學,因此才現藏於臺灣,也是臺灣罕見的溫帶植物標本。此標本在「皇帝的移動花園」特展中與蔣廷錫〈野菊〉並列,提供觀眾對照。

圖9 清康熙〈宜興胎畫琺瑯四季花卉方壺〉,通蓋高9.3公分,口徑6.5×6.5公分,足徑7.1×7.1公分,國立故宮博物院藏。即日起至2026年5月17日於故宮「看得見的紅樓夢」展出。©國立故宮博物院Open Data

此外,這款塞外藍紫小菊不只出現在畫裡,也現蹤於康熙朝〈宜興胎畫琺瑯四季花卉方壺〉(圖9)。細觀壺腹,釉彩鮮麗,四季花卉並陳,小巧菊花隱於其間。其花瓣偏向藍色,蘇雅芬推測可能因為紫色需混色,較不易燒製而有的權宜之計。

圖10 清 錢維城〈洋菊〉,紙本設色,112.7×57.5公分,國立故宮博物院藏。©國立故宮博物院Open Data

若說康熙愛塞外的藍紫小菊,乾隆則喜海外的「洋菊」。「洋花」專指西洋來的花卉,康熙朝時即有許多西洋傳教士引進洋花,也是清宮繪畫、器物紋飾經常描繪的主題。而乾隆皇帝鍾愛其中的洋菊,還曾為避暑山莊的洋菊作〈題洋菊四十四種詩〉,側面顯現當時清宮種植的洋菊種類繁多。特別的是,乾隆皇帝曾題:「本是東籬種,誰叫冒海西。」認為這些造型奇特的洋菊本應出自中國。乾隆朝詞臣鄒一桂在《洋菊譜》則提出洋菊可能是「人力所接,冒以洋名,實出中國」的說法。以上文獻顯示他們對洋菊的來歷抱持懷疑,有趣的是,洋菊花卉畫可能可以佐證其說法。錢維城〈洋菊〉繪有數種洋菊(圖10),在剪秋羅等小型花卉的襯托下顯得花形碩大。細觀菊花本體,可見特殊的管狀花瓣。蘇雅芬指出,這樣獨特的菊花可見於日本江戶時代的園藝著作,此「洋菊」或許真是跨洋而來,只是跨的是東洋,而非西洋。

圖11 清 關槐《洋菊冊.奪錦標》,紙本設色,13.6×20.4公分,國立故宮博物院藏。©國立故宮博物院Open Data

洋花被引進之後,會按照傳統花卉定名習慣,賦予較為詩意的名字。以故宮院藏關槐《洋菊冊》為例,其上除繪有形狀獨特的洋菊,還有乾隆皇帝的題畫詩,點出這些洋菊引進中國後得到的新稱呼,諸如「奪錦標」、「萬點紅」等(圖11)。這些名稱可能來自民間進貢時的命名,也可能出自乾隆皇帝之手,往往富有詩意與吉祥之意。不過,若單見名稱,其實有些難想像對應的是何種花卉。

圖12 清 余省《海西集卉冊.朝陽鳳》,紙本設色,32.4×30.3公分,國立故宮博物院藏。©國立故宮博物院Open Data

同樣的狀況出現在余省(1692-1767)所繪之《海西集卉冊》(圖12),此冊繪有八種歐洲花園常見的花卉。這些花明確由歐洲而來,應為耶穌會傳教士湯執中(Pierre Noël Le Chéron d’Incarville, 1706-1757)當時為了圓明園的西洋花園所引進。不過這些洋花被取的中文名字更加抽象,如「朝陽鳳」、「曉雲酣」等,難以透過名字想像它是什麼。且湯執中過世之後,再也沒有找到這些洋花名稱的相關紀錄。可能是宮廷沒有繼續種植這些花,也可能是被改成其他名稱。以「朝陽鳳」為例,對應到現代叫旱金蓮,難以自它的清代中文名稱聯想。不過幸好此冊除了以圖像記錄花卉的外型,亦有文字描述原先的洋名、外觀特徵。朝陽鳳的洋名為「嘎不辛」,可對應回現今法文單字「Capucine」,再透過比對植物外觀,認出所謂「朝陽鳳」,已成現代的「旱金蓮」(圖13)。

圖13 旱金蓮(Tropaeolum majus L.)又名金蓮花,十字花目旱金蓮科旱金蓮屬植物,與另一個同名的金蓮花(Trollius chinensis,毛茛目毛茛科金蓮花屬)不同。©Public Domain

由此可見,花卉畫發揮其記錄功用。亦可見清宮如何以命名、繪製與詩題等方式,納編外來植物,使其融入中國語境與宮廷品味,形塑屬於大清帝國的植物誌。下次再見清代宮廷花卉畫,或許我們不只看見花之盛放,還會憶起其後的「帝王學」。

本文出自|Podcast〈御花園裡的植物學:皇帝的花名冊與宮廷奇花〉,主持人:朱佑霖,來賓:蘇雅芬,ARTbience藝術環境音,EP99,2025年5月。


註釋:

註1 關於清代的暖室圖繪,可從18世紀《中國溫室和其中種植的花卉》(Serres chaudes des Chinois et fleurs qu’ils y conservent)略見一二。該冊現藏於法國國家圖書館,(2025/6/17查閱)。

註2 康熙帝曾立第二子胤礽為太子,後胤礽因行為失當與結黨爭權,兩度遭廢。太子之位懸而未決,引發皇子間的激烈爭儲,史稱「九子奪嫡」。康熙晚年未再立儲,駕崩後由皇四子胤禛繼位,是為雍正皇帝。參見:陳羋重〈清宮即位生死鬥:清朝皇室九子奪嫡歷史真相解密〉,典藏ARTouch官網,2023(2025/6/17查閱)。

參考書目及延伸閱讀:

蘇雅芬〈「皇帝的移動花園─清代宮廷花卉畫」特展選介〉,《故宮文物月刊》第497期,2024年8月,頁4-25。

江采蘋〈故宮賞花札記─策展人蘇雅芬導賞「皇帝的移動花園─清代宮廷花卉畫」〉,《典藏.古美術》383期,2024年8月,頁5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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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原載於《典藏.古美術》394期〈跟著皇帝賞花繪-清代宮廷花卉裡畫裡的政治與園藝學〉,整理:曾信容。

整理|曾信容( 1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