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一生二、接迎天地：誠品畫廊北京之為何與如何

2024年3月8日，「誠品畫廊北京」正式開幕，為適逢35週年之際的版圖擴展選擇了一條不一樣的路。在以「鑠」為題的35周年收藏展中，將透過三檔展覽向觀眾呈現跨越世代多位華人藝術家的作品，接續呈現「致敬現代、走向當代」的畫廊定位，作為展現品牌、正式踏足中國大陸的絕佳開局。

2024年驚蟄剛過，「誠品畫廊北京」正式揭幕。當大多數臺灣畫廊著手籌備開春後的重要展覽和國內外藝博會時，誠品畫廊為自己於35週年之際的版圖擴展選擇了一條不一樣的路。在北京798藝術區緊鄰大路一棟素雅的兩層樓紅磚建築，以「鑠」為題的連續三檔收藏展，以35年間累積的畫廊收藏，作為展現誠品畫廊品牌、正式踏足中國大陸的絕佳開局。

2024年3月8日，「誠品畫廊北京」正式開幕。在以「鑠」為題的35周年收藏展中，從1909年出生的王攀元到1996年出生的龔寶稜，將透過連續三檔展覽向觀眾呈現跨越世代多位華人藝術家的作品。（誠品畫廊提供）

3月8日的開幕首展匯集誠品畫廊旗下多位最資深的華人藝術家作品，他們都出生於二十世紀上半葉，包括王攀元、陳夏雨、謝景蘭、李德、熊秉明、曾佑和、李元佳、夏陽、顧福生、陳建中、袁旃、刁德謙、戴海鷹、莊普與司徒強。隨後將分別於五月和七月開幕的後兩檔收藏展中，則將以世代遞進，接續呈現「致敬現代、走向當代」的畫廊定位。從1909年出生的王攀元到1996年出生的龔寶稜，從繪畫、雕塑、紙上作品到裝置和影像創作，風格上更是涵納多元，誠品畫廊以兩層展間為據點，緩緩展開自身歷史的長卷。

兩座城市、兩個空間之來龍去脈

選擇在此時設點北京，令人難免會關注誠品畫廊對大環境及時機點的觀察和思考。對此，誠品畫廊總監趙琍表示大環境難免會有影響，但關鍵點在於自身是否已做好充分準備。事實上，誠品畫廊設點北京這一舉措是經過很長一段時間策略思考與佈局的階段性結果，可回溯至2017至2018年間。當時誠品畫廊在誠品信義大樓五層的的空間已營運近十年，累積了從華人現代藝術到當代前衛藝術，也進一步延伸至偏重實驗性的觀念藝術。

誠品集團董事長吳旻潔（右）與畫廊執行總監趙琍（左）於誠品畫廊的35週年收藏展。（誠品畫廊提供）

趙琍在當時便感受到這樣的老牌畫廊需要繼續發展，就需要有適時改變的決心，至於是什麼樣的改變？一方面，信義誠品的租約將於2023年底到期，畫廊的搬遷比起零售業更需提前籌備；另一方面，畫廊擁有1100平方公尺的大體量空間，無論是租金和營運、展覽和銷售等方面的壓力都相當可觀。畫廊的搬遷計畫便被正式納入考量，並獲誠品董事長吳旻潔的支持。而趙琍也並不將此視為簡單的搬遷，更是畫廊整體轉型上的重要一步：縮小臺北的空間，將原本聚合於一處的可能性一分為二，既有地域上的拓展，也讓畫廊在成本降低的同時，有餘裕拓展至海外，也得以容納展覽規畫、藝術視野上更為多元的樣態。

「誠品畫廊北京」開幕現場合影，從左至右依序為藝術家劉小東、畫廊總監趙琍、誠品集團董事長吳旻潔、七星集團總經理姜楠、中國國家文創試驗區管委會副主任王春清。（誠品畫廊提供）

這樣的決定既出於務實的考量，也是表現出經營策略在永續思考上的韌性與延展可能。至此，兩座城市、兩個空間的方向便大致底定，誠品畫廊於2020年正式在誠品松菸地下一樓開啟新篇章，而在那之前的2019年，早年吳清友先生便曾有過的北京計畫又浮出水面，此時已接任誠品畫廊董事長的吳旻潔也受劉小東鼓勵、確立了要在北京開設畫廊的決定，畫廊也同步開始密集地在北京尋找適合的設點空間，並相中了目前這一位處黃金地段的建築，整個計畫卻因隨後突如其來的新冠疫情而暫時擱置。

誠品畫廊北京開幕展現場，從左至右分別為：總監趙琍、藝術家展望、藝術家蘇旺伸、董事長吳旻潔、藝術家陳文驥、藝術家莊普、藝術家劉小東。（誠品畫廊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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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三年間，誠品畫廊在臺北也持續作出一系列改變，除了從信義遷往松菸，也隨趨勢而發展了線上展廳，又將藝術視野拓展至動漫美學領域，擴大合作藝術家的光譜。疫情結束後的2023年，誠品畫廊接到北京798園區主動詢問是否仍有意願租下當時相中的空間，重啟北京計畫，與在地的建築設計、施工團隊合作在這棟70多年歷史的老建築內，耗費一年時間完工誠品畫廊在北京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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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北京？如何連動？

釐清誠品畫廊此次北京設點來龍去脈的過程中，不難發現其發展思維中的自成一格。若問及為何選擇北京、而非普遍認為更具商業活力的上海，崮中原因既包含對城市文化差異的觀察與體認，也基於畫廊自身脈絡之考量。北京的文化古都氛圍更與誠品畫廊氣味相投，而多年來798所生成的藝術聚落生態，即便在如今美術館林立的上海也難尋。而與誠品畫廊有著穩定合作、乃至代理關係的中國藝術家，如劉小東、展望、年輕世代的陸亮、張安等，也大都定居北京。吳旻潔在如今誠品畫廊北京的開幕現場也表示，來到北京首要的考量並非市場——即便市場很重要，開設北京空間也確實具有重要的市場意義——，但更重要的仍是從「人」出發，以此接近在地的誠品合作藝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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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疫情後這一年來外界所普遍看到中國經濟低迷景況下，誠品畫廊為何依舊不改初衷落腳北京？相較於業界公認為中國藝術市場盛世的2010年前後，趙琍反倒認為如今的北京、如今的798藝術區更符合誠品畫廊對於中國空間的想像。疫情過後再踏足北京，她感受到798園區管理與規畫的升級，過去比拚排場和規模、鋪張浮華的業界氛圍也褪去大半，大家更務實於實際的經營。甚至泡沫化的市場榮景過去後，過往一些虛張投機的業者甚至買家也隨潮水褪去，留下的大多是業內的用心者，對於產業發展不見得是壞事。因而趙琍並不太擔心中國經濟整體下行所預期帶來的市場低迷，過去幾十年的累積已形成一定氣候的生態系，也有其韌性。

3月8日「誠品畫廊北京」35周年收藏展開幕，匯集誠品畫廊旗下多件最資深的華人藝術家作品。（本刊編輯部）

如今有了臺北與北京兩個空間的誠品畫廊，如何連動二者？趙琍認為首先是要在大環境衝擊下，守住原有的風格與品牌識別度，再以兩地藝術家及展覽交流為主要方法來連動，兩個空間讓展覽在不同地域發生的可行性增加，對藝術家而言也更具吸引力。未來在誠品畫廊北京，展覽規畫比重上大致會有六、七成為中國藝術家，其餘則著墨於將畫廊合作的臺灣乃至其他國家的藝術家帶至北京。

過去幾年誠品畫廊在臺北推出數屆「動漫未來」，將原本被認為屬於次文化的動漫視為某種主流，傾向於不在不同的類型之間作出區分，也改變過往臺灣藏家都要向日本尋找動漫相關作品的狀況。與亞洲許多地區一樣，中國藏家也有年輕化的趨勢，誠品畫廊也將持續發掘臺灣本土的動漫美學創作者，並將他們帶至北京展出。2024年誠品畫廊將把主要精力置於兩地的畫廊展覽，藝博會參展則精簡至一兩個在地藝博會，預計明年再回歸巴塞爾藝術展香港展會。

串聯過去、現在與未來的開放格局

「鑠」意為閃耀之美，誠品畫廊北京開幕的三檔收藏展之開局確實熠熠生輝：陳夏雨和熊秉明的銅雕作品在上下兩層展間中闢出流動的動線，栩栩如生的動物姿態與抽象造型，甚至與夏陽結合動靜張力的動物與人物形成對話；王攀元、顧福生源自生命經驗與精神旅程的畫作激發觀者不同層次的共鳴；戴海鷹的寫實蘊藏豐富詩意，李元佳的作品與之截然不同，卻共享某種向內、向外並進的求索；司徒強在寫實的精細與大面積幻象之間製造張力；陳建中、李德描繪風景，抽象與寫實之間的交融值得玩味；謝景蘭、袁旃在傳統的底蘊之上各自開拓獨特視野，曾佑和則在深厚的傳統背景中以媒材、層次和佈局解構之；刁德謙、莊普的抽象在理性的結構中透露出從縝密到詩意的多層韻味。這次展覽讓人不僅可以細細品味每件作品從內部透出的藝術性，它們之間的對話關係也耐人尋味，又可在更宏觀的層面上看到一家老牌畫廊的基底與質地。與後兩檔收藏展藝術家名單結合起來看，隱約可看到一條具有一貫性的線索、沿著時代的脈動而生長、縈繞，變卻不離其宗。

開局的三檔收藏展之後，誠品畫廊北京預計在下半年緊接著推出劉小東個展，隨後則邀請董冰峰策劃一個包含兩岸年輕創作者的影像展，李亦凡等臺灣藝術家的作品將至北京展出。另外值得一提的是，畫廊也正安排劉小東赴臺參與即將到來的大甲媽祖繞境。「交流」這件事從來都不只限於展覽或是創作的呈現，創造力、文化張力的成型過程中也有許多可能著墨之處。

35年來誠品畫廊表現出一以貫之的穩紮穩打，但其實自1989年成立起就時常變動，誠品畫廊也在一次次變動中保有自主的能動性。吳旻潔在此次北京開幕現場致辭中，談及一種「出門即見天地」的畫廊願景，這不僅意味著走出畫廊空間的那一刻需要有與天地交換呼吸的餘地，更包含有一種走出既定舒適圈、朝向廣闊世界而不故步自封的格局。誠品畫廊的北京旅程雖不免有可預期的壓力，卻也打開一片開拓未知的新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