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的歷史，依時期可約略分為古代、中世及近世，所謂的「中世」始於鎌倉幕府成立，止於室町幕府滅亡（約12世紀末至16世紀）。禪宗在鎌倉時代傳入日本，受到鎌倉幕府的支持，隨著各地廣建禪寺，眾多禪宗僧侶帶動了文學、藝術的發展，更將禪的精神擴及園林、能劇、茶道、劍道等，形成了別有特色的日本禪宗文化。自今（2022）年三月起，弗利爾賽克勒美術館（Freer Gallery of Art）推出「心勝於物─日本中世的禪」（Mind Over Matter: Zen in Medieval Japan），為該館成立以來首次大量展出禪宗水墨畫，以來自中國和日本的書畫勾勒信仰傳播的故事，並藉茶道器具和漆器揭示中世日本的寺院生活。本次展覽不僅上溯禪宗的起源、聚焦禪宗蓬勃發展的鎌倉及室町年代，也帶出禪藝術在近世的影響。
形象殊異的佛教人物
禪宗最初始於印度，傳說釋迦牟尼佛在靈山會說法，手拈鮮花示眾，沒多作說明，眾人不解其意，只有摩訶迦葉領略禪意，露出笑顏，於是佛陀將心法傳予迦葉，迦葉因此被視為禪宗初祖。禪宗在印度傳法28代，到了菩提達摩始東傳中國。菩提達摩簡稱達摩，傳說他是南天竺或波斯人，大約在劉宋（420-479）末年抵達中國南方，展開在中土的傳教，被尊為中國禪宗初祖，也成為禪藝術中代表性的人物。來自西天的達摩，有著與漢人迥然不同的面目，通常被描繪成五官深邃、面蓄虯髯、體毛茂密，打扮則穿耳環、身披長袍，以鮮明的梵僧形象深植人心。本次展出的《達摩像》即為典型的達摩形象，眉骨突出，雙眼大而圓，緊抿嘴唇，神情嚴肅。《達摩像》沒有落款，收藏外盒標註作者為南宋高僧無準師範（1179-1249），觀其風格，全作以深淺墨色繪成，面部描繪較為仔細，衣紋則刻意使用粗獷、帶有飛白的筆觸，應是受南宋禪宗繪畫影響的作品。
早期的禪宗美術以描繪宗教人物為主，除了祖師達摩，羅漢、明王、菩薩也是常見題材。中國的宋代是描繪羅漢畫的鼎盛年代，僧侶赴日傳法之際，將羅漢畫攜至日本，令羅漢圖像遠播東瀛，日本畫家也得以學習中國的佛畫風格。弗利爾美術館藏有一套《十六羅漢圖》，出自日本畫家良全，形象生動，線條流暢，膚色、衣著、擺設均有賦彩，光環、耳飾局部有金泥裝飾，近寧波佛畫風格，本次展出其中四幅。其中一幅描繪跋陀羅尊者，膚色黝黑，五官深邃，具西域相貌特徵。跋陀羅尊者原為婆羅門，120歲時，他聽聞佛陀即將涅槃，趕赴拜謁聽法、出家受戒，因悟性高強，當晚即果證羅漢，為佛陀涅槃前所收的最後一名弟子。由於跋陀羅尊者120歲成為羅漢，因此被描繪為老者形象。本套羅漢圖的作者良全，活動於鎌倉至南北朝時代，工水墨、佛畫。
日本的禪宗畫家，一方面學習中國技巧，另一方面也逐漸開創出日本特有風格與樣式。本次展出的《不動明王》，出自鎌倉時代晚期畫僧妙澤（本名龍湫周澤，1308-1388），畫中的明王站在岩塊上，腹部微向前挺，兩手分持寶劍和羂索，後有火焰背光，線條蘊含勁道，透露明王的孔武有力。因設色簡樸，輪廓鮮明，帶有一點木版畫的趣味。妙澤是臨濟宗大師夢窗疏石的徒弟，他篤信不動明王，一年中有百日會一天畫一尊明王像，如此持續20年，而這種不動明王的姿態成為特有樣式，被稱為「妙澤不動」，現今尚有不少作品存世。
禪僧的筆下風光
禪宗美術的範疇，除了祖師圖、佛菩薩等宗教題材，也包含由禪僧繪製的水墨山水，簡素的墨色、留白空間、邊角構圖，恰可展現自然與禪意，在室町年代之後逐漸成為日本禪宗藝術的主流。在禪僧之中，有一位不得不提的重要人物──雪舟等楊（1420-1506），他是室町時代最負盛名的畫家，被尊為日本的「畫聖」。雪舟年少即出家為僧，在禪院中除了學習佛事，亦接觸到藝事。他曾受日本畫壇中心人物如拙、周文的指點，也隨遣明使團到達寧波，展開兩年的中國之旅。無論是山川景色、古畫技法，此行的見聞對雪舟的畫藝有深遠的影響。
本次展出雪舟《山水屏風》，構圖如山水長卷中的一景，前景、中景輪廓線濃重，山體結構堅實，似受李唐風格影響。雪舟在中國曾向浙派畫家李在請教設色、破墨之法，當時中國畫壇以浙派最為活躍，雪舟亦可能吸收浙派的筆墨與構圖。江戶時代初期，畫家雲谷等顏（1547-1618）受大名毛利輝元之命，復興雪舟畫風，創立了「雲谷派」。本次展出雲谷等顏之孫雲谷等璠的作品《河景圖》，和雪舟的作品相較，此作筆墨較為溼潤，山石樹木簡化，視覺感受疏朗輕鬆，似乎發展出另一種符合日式審美的風格。雖不是非常明顯，但此卷中有日夜與季節的更迭，且卷尾以雪景作結，或許雲谷等璠意在模仿雪舟的《四季山水圖》卷吧。
展期│2022.03.05-07.24
地點│美國弗利爾賽克勒美術館
以上為節錄內容。完整全文請見：《典藏．古美術》2022年5月號〈心勝於物——弗利爾賽克勒美術館「日本中世的禪」〉，作者：江采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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