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線法」統合的舞臺—清《畫院畫十二月月令圖》
相較於吳彬的《歲華紀勝》,藏於國立故宮博物院的清乾隆朝的《畫院畫十二月月令圖》,則是現存直接以「月令圖」為名的人氣作品。這套集合12件立軸為一組的作品,分別繪製一月到十二月的景致與活動。除了尺幅比吳彬《歲華紀勝》冊大,畫中人物和景象可以更多細節的表現外,所有的景象也必須順應立軸的形制呈縱向分布,而不像《歲華紀勝》冊以橫向布列為主。如此看來,清〈畫院畫十二月月令圖〉似乎與《歲華紀勝》冊的表現方式沒有太大的區別。
不過如果將這兩組作品全部展開比較,可看出《歲華紀勝》開開不相連屬,各自描繪每個月一個特別的節慶或活動,整體感的達成主要靠吳彬個人圖案化的描繪方式,與全面蘇州系淡設色風格;清《畫院畫十二月月令圖》擺在一起時,在宮廷風格的用色與對細節精緻繪寫外,會發覺創作這組月令圖軸的畫家,構圖雖有差異,但每一幅近、中、遠景的尺度,以及對畫幅高處的地平線或天際線的設定十分接近。由於畫中物像與觀者距離幾乎一致,如果做成圍屏,身處其中的觀者,大概會像是站在一間有12面高窗的廳室中,以同樣的視角,迴環賞看傾斜度相同的地面上,12個月不一樣的風致和活動。
《畫院畫十二月月令圖》能夠讓12件立軸擁有傾斜度一致的地平面,與清代宮廷繪畫吸納應用了西方傳教士引入的單點透視法關係密切。西方處理光影與立體透視的繪畫技法,在清代的文獻資料中常稱為「線法畫」。無論是雍正朝撰譯《視學》的年希堯(?-1738)、乾隆朝重要的詞臣畫家鄒一桂(1686-1772),或是嘉慶、道光時參觀北京天主教堂的姚元之(1773-1852),在他們留下的文字紀錄中,都提到利用線法繪製的宮室宛然若真,讓觀者產生可以走入畫中的錯覺。就現存實物來說,目前所知早期清宮線法畫作品如北京故宮所藏的〈康熙帝讀書像〉,將消失點設定於畫面中線上,產生一種以像主為中心統攝整個畫面的權威感。
《畫院畫十二月月令圖》的消失點,皆設於畫幅外近似處,約與遠景地平線或水平線同高,輔以近似的水平縮放比例,由此點拉出的斜面自然一致整齊,讓12幅立軸統合在同一種空間感中,成為一座貫通的舞臺。
畫幅中隨著距離遠近,依比例縮放的物象,強化畫中活動人物存在於同一時空的感覺。如果說吳彬《歲華紀勝》的表現,讓種種人物與活動並置於同一個平面裡,那麼清〈畫院畫十二月月令圖〉就是將種種人物與活動嵌入同一個空間中。
以這次展出的三件畫軸內容為例,各自安排了豐富的活動。「十月」景中右側鑑古的廳堂裡,畫家讓文士們賞玩卷軸名畫,鑑定古器彝鼎;左側建築引進充足光線的大窗裡,老畫師正替士人畫像;遠處樓閣中,婦女彈奏樂器、縫製衣物,或對坐談天。
「十一月」前景水榭中的文士們正摒氣凝神地「投壺」,中景園苑眾人圍觀著樹下開屏的孔雀;一旁齋室中,榻上禪師正接受頂禮,可能就是清初宮廷信奉淨土宗,慶祝十一月十七日阿彌陀佛誕生的寫照;斜後方的檐廊邊婦女穿著長裙蹴踘、兒童打陀螺、捉迷藏,十分熱鬧;遠景水面對岸霜林中,還可看到押運奇珍異獸的朝貢使節徐徐前進。
「十二月」描繪皚皚雪山、湖面結凍的嚴冬景象。前景庭院中的孩童們打彈珠、踢毽子、堆雪獅,玩得興高采烈;西洋樓外廳堂中的文士圍在溫暖爐邊飲饌;其後鹿苑百鹿群集,象徵「百祿」,鹿苑中右側建築窗外的數隻小鹿,望向窗內的文士,似乎想與他一起玩耍;冰凍湖面上出現人力拖行的冰船,就像古代冰上計程車,載著乘客來來往往。
可以想像月令圖的畫家創繪之際,將各個月份種種不同的活動配入場景時,也可能會因為活動調整廳堂樓閣的大小,以便更妥善地表現活動細節。比起吳彬的《歲華紀勝》,《畫院畫十二月月令圖》描繪的活動更細膩多樣。可以感覺到畫家在選擇每個月活動時,也盡力囊括各種能呈現該月份節慶與情調的圖像。不過,這些選擇不是無邊際的,主要還是限縮在能夠配得上華麗奇巧皇室園林舞臺的文雅活動。類似描繪各個時節農桑活動的《耕織圖》一類的庶民勞動形象,就不會是這類作為「宮廷版」家居生活指南的月令圖中的主角。
《畫院畫十二月月令圖》無論描繪的是哪一個月份,總是以令人愉悅的活動妝點出各個月份的理想日常,建構出令人嚮往的昇平樂世。值得注意的是,清〈畫院畫十二月月令圖〉並非完全的「原創」作品,因為這組作品本自北京故宮博物院所藏的〈雍正十二月行樂圖〉……
欲知清《畫院畫十二月月令圖》與《雍正十二月行樂圖》、焦秉貞《山水冊》的關聯,以及更多關於月令圖的知識,請參閱完整全文:《典藏.古美術》2021年12月號,〈宮廷版優雅家居生活指南─清《畫院畫十二月月令圖》〉,作者:邱士華(國立故宮博物院書畫文獻處副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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