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洲現當代藝術新觀察

今年10月的亞洲秋拍季首輪拍賣之後，11月底，即將登場的香港佳士得「亞洲二十世紀」，將端出哪些精采的佳作，令人期待。今年適逢新加坡建國五十週年，香港佳士得也開闢「匯聚：新加坡藝術特別專場」，以陳文希為號召，重新梳理其藝術史價值。

《典藏投資》專訪香港佳士得亞洲區副主席暨亞洲現當代藝術部主管張丁元（Eric Chang），除了介紹今年秋拍精彩拍品外，也與我們分享亞洲抽象藝術發展在不同文化裡的創作源頭，提供藏家深入理解亞洲抽象藝術的根源。

張：我們希望提出完整的架構，包括常玉、藤田嗣治、林風眠、吳冠中、朱德群、李曼峰、趙無極、吉原治良、丁衍庸等到韓國第一代藝術家，把二十世紀具代表性的藝術家放在一起，展現二十世紀現代藝術在亞洲的東方性。其實我們每年都在談，但這次會根據每件作品的架構區分，希望能夠更深入地去看屬於東方的特質。

舉例來說，金煥基和常玉放在一起，金煥基用很多符號，如白鶴、太陽和山的符號性，這些符號是從具象引渡到抽象的過程，可知東方與西方藝術的差異。其次是，常玉的瓶花和金煥基的鶴、鳥是有趣的相對性。從金煥基、常玉、林風眠，看到符號的轉變性，也會發現金煥基的鶴、太陽和林風眠的京劇都是從傳統元素挪用過來的。

其次是以結構性來看，例如尹亨根和吳冠中。吳冠中這次有三件作品，其中一件老牆和尹亨根的作品相較，主要是在抽象性、結構性上擁有共通的觀感。我們希望在這些內容中找到比較有趣的特質，如朱德群的早期之作，與吉原治良和田中敦子著重在圓形的筆上。圓形像點，大的點，有種節奏性。朱德群像書法線條的手法，吉原治良則是兩者混合表現出東方的書道，具前衛符號性的呈現，以書法呈現，至於朱德群的線條和色塊的使用也不太一樣。

典：日本具體派，是今年春拍夜場，佳士得大力向藏家推薦的區塊，也獲得很好的迴響。但畢竟主推的時程尚短，因此不少藏家，仍然對於有著眾多藝術家，有著不同表現手法的藝術家不熟悉。佳士得計畫如何更「具體」的介紹具體派？讓藏家領會半世紀前的日本現代藝術潮流。

張：簡單地說，具體派在二次大戰後希望能找到全新的方法來表達藝術，不希望抄襲西方。我們會發現，具體派的藝術家很多，但每位的辨識度都很高，不會混淆，即便是和中國、韓國、東南亞藝術放在一起也不會混淆。這些成功的藝術家，本身有強烈的創作根源，亦即創新。當其他藝術家還在畫筆上描繪內在世界時，具體派選擇用身體表達。

舉例來說，?本昭三採用科學的方式，塑膠袋用不同容器指標，高低拋物線的表達，舉凡從瓶子的厚薄，裝的容量，以及添加幾種顏色，甚至是否混勻過等，都作了精密的計算。顏料、畫布與人，三者間互動的影響。這種結果，生猛有力，對當時的西方藝術家而言，這群藝術家太直接，太強勁了。這就是具體派的精神，用身體的觀感重新理解物質後再創造。其他藝術家也是一樣，如白髮一雄用腳作畫，用身體的觀感在畫畫。不論是用腳或顏料就是一種對物質的觀感，理解它們必須用另一種方式。

至於松谷武判，與封塔納有點像，封塔納劃一刀，但松谷武判從畫布背後吹泡泡。很有趣的是，你會發現具體派藝術家在做材質、顏料的實驗，但這實驗性是以你的觀感來呈現。他們創造很多工具，鷲見康夫使用算盤，造成不同的視覺效果。而這一切都歸功於吉原治良，具體派的創始人，他與藝術家保持友好關係，和藝術家不斷討論創作的內容以求獨立性，不和別人混淆。這點很特別，與現在的藝術家都關起門來畫畫，只有畫展時才見面很不同。

張：首先得回到亞洲抽象的大架構，這也是我們這一季的主軸，希望深入探討分析泛亞洲在抽象上的差異，把亞洲市場的向心力拉起來，到底亞洲在美學觀點主軸上其抽象呈現是什麼？這是我想要釐清的。我們認為抽象是最好的一把鑰匙，因為沒有主題，作品的好壞在於如何辨識，其次是創作風格的內涵與獨特，最後一點是創作的時間、背景，如何與西方的創作時代搭配，如果落後很多，就容易有抄襲模仿的疑慮。

我認為現在向藏家推薦的時機已經成熟了。如果是前幾年很難講，當時可能很難理解，但現在材料足夠，我們能夠從現代連結到當代，找到一條軸線，包括現在很多當代藝術家也介入抽象，我認為抽象是一把鑰匙，把過去亞洲市場的癥結點、矛盾點，透過抽象解開了。例如，王光樂、張恩利，或更當代年輕藝術家，包括小劉韡，牽涉到抽象部分，他們都有共通性，例如當代的抽象、現代的抽象、到古代的抽象。

張：在亞洲各區的抽象特質，如日本的抽象特質在哪裡，我們剛剛已分享過具體派的觀點。我再強調，具體派的精神，用一切的方法去創新，而這是在這個世界上沒有的既有的形式。

中國的抽象是傳統的，是文人畫的轉變，像趙無極和朱德群，回歸傳統繪畫的體認。他們希望做中西繪畫的結合，去反思傳統繪畫的精髓是什麼，是透過西方美術史的邏輯去解構中國繪畫，他們把古人的文人畫去掉山水主題，將其背後的內涵精神性以抽象形式呈現。沒有主題，但擁有自然的精神，再談我的胸懷，這就是所謂的現代山水，意即抽象的精神，這是現代性的文人畫。例如吳冠中、朱德群與趙無極都是。至於新加坡的抽象繪畫，例如陳文希，就是東方與西方文化融合的代表。

韓國單色畫則與具體派相似，在色彩與結構上與日本接近，但線條筆法又與中國相似，只是韓國的畫筆比中國多，中國在畫筆上沒有很多突破，是走在傳統的道路上，但韓國創造了很多不同的工具。有趣的是，它一直再重複，透過不斷地重複，面對它，找到自己的悟點，悟出什麼？對材質、造型的演練，在不斷重複的過程中越來越熟悉，你對它的理解每次都不一樣，它不再只是材料。韓國在理解色彩、造型本質上的思考比較有意思，就像我家的牆裂開一樣，這是東方哲學的一部份。面對單純事物不斷地思考，不逃避，去正視它，終究會理解的，啟發的感知是什麼，這是韓國單色畫的重點，它同時也是物派的起點。

例如，鄭相和的作品屬於結構性，他在作品畫背上描線後，再到畫背折出裂痕，刮了再畫、再摺，把畫布當作有機的東西，就像紙重新塑造後再回到畫布上，他把畫布當紙立體化，其結果反映到畫面上。一般的立體畫只用描繪的方式，利用透視法製造幻覺，但他創造一個立體空間，記錄下創作的過程，最後回歸到畫布上。另一位藝術家尹亨根的做法則是用水和油畫的顏料，其重點也是結構性。你會發現作品中很多結構性的細節，其次是色彩上的單一化，就好像在修行，他不斷重複以找到精準的表達方式。此外，韓國特別喜歡使用明度很高的色彩，對比度很高，但又不亂，色彩結構性很強，不論是當代或現代部分皆然，其次是他們喜歡單色畫，這也是藝術家也很不一樣的地方。

張：這次徵集相對來講難度較高，因為市場愈來愈成熟。我們難度在於是否能夠提供一個創新的角度，更全面的角度，讓藏家瞭解藝術家的價值，給藏家不同的理解和更多的選擇。

張：目前算是符合預期的目標。現在徵件要花很大的力氣。哪個最難？每個都很難，只是難度不同形式，這些是藏家喜歡的，都是心頭所好。

張：推出新加坡區塊主要是與新加坡建國五十周年有關，因為地緣與文化屬性，從新加坡五十周年看新加坡整個藝術發展。我們觀察到，新加坡包含華人、馬來人、印尼、越南等，是一個有趣的多元文化的國家。新加坡藝術家在某個時間點和地緣性來看扮演先行者角色，和第一批到海外的趙無極與朱德群一樣，本身具有文化的混合性。

以陳文希的水墨為例，新加坡藝術不僅是純粹的水墨，你會發現他把西方的繪畫和水墨畫做有趣的演繹表現。陳文希和鍾泗賓，都是東西融合特質的藝術家，不管是陳文希、吳冠中或趙無極，都有找到中國繪畫的出路。例如《鷺鷥鳥》一作，把立體派的結構融入其中，看似有結構，但深究其中，在結構中具備抽象的概念。

這次在此專場中，我們要呈現整個陳文希的面貌，從油畫到水墨，你會看到油畫到水墨的過渡性，中西如何進行融合，以及傳統上經常討論的材質創新。這幾年的鋪陳，當代水墨板塊出現了不少年輕藝術家，大家已經開始思考當代水墨是什麼，陳文希就是解釋當代水墨很好的例子。我們認為陳文希的價值應該和常玉一樣。陳文希是很前衛的藝術家，過去我們對陳文希有很大的誤解與不理解。其實，我認為在某一理論上，趙無極與朱德群也是當代水墨創新的概念，包括具體派藝術家在表現上具東方性，以及韓國單色畫的哲學性等，必須攤開來一起解讀。

張：件數和去年秋拍來講減少10％，與今年春拍數量差不多。今年夜拍總共73 件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