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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中國碑帖拓本市場的收穫之年:安思遠舊藏碑帖拓本介紹

2018,中國碑帖拓本市場的收穫之年:安思遠舊藏碑帖拓本介紹

在碑帖拓本中,漢魏碑刻明拓本,唐碑、宋帖宋拓本均為上乘。這次2018年拍賣市場出現的「安思遠藏善本碑帖十一種」,七件是宋拓、四件是明拓,若收藏在中國的博物館或圖書館,件件都可以評為一級文物,有的還可稱為「國寶」。
2018年是中國碑帖拓本在拍賣市場中收穫最大的一年,上半年6月12日在法國巴黎蘇富比拍賣行,一冊《墨緣》拍賣專題目錄,其中有八件碑帖拓本全部賣出。內中有六件可入善本碑帖之列,若收藏在國家級博物館,圖書館均可列為一級文物,更有一件《大代華嶽廟碑》是存世孤本,可列為「國寶級」。詳情見筆者在《典藏‧古美術》雜誌2018年9月號,有一文〈法國巴黎蘇富比拍賣碑帖拓本小議〉。
無獨有偶,不想2018年11月北京中國嘉德拍賣行,亦推出「安思遠藏善本碑帖十一種」及「稀世之寶─黃丕烈舊藏宋拓石刻孤本《歷代鐘鼎彝器款識法帖》」等碑帖專場,又北京和上海匡時拍賣行均有重要碑帖拍賣。
黃丕烈題跋並收藏宋拓《歷代鐘鼎彝器款識法帖》,中國嘉德2018秋拍。
兩年前紐約佳士得拍賣公司拍賣紐約著名古董商兼收藏家安思遠的遺產,有中國的藝術品青銅器、玉器、瓷器、書畫等等。但就是不見他收藏的碑帖拓本在這次拍賣。於是我就詢問這次經手安排安思遠遺產拍賣的、當年我在佳士得工作時的同事,還有沒有留下來不拍賣的。他們都說沒有了。可是這一大批碑帖拓本都到哪裡去了呢?我又問了當年為安思遠工作的助手伊藤先生,他說不知道,好像早就賣了,賣到哪裡不知道。後來我見到安思遠的男朋友,他請我在安思遠的舊居吃飯,舊居已經搬空了,零零星星留下一些雜物,我又問了這批碑帖拓本,還以為安思遠留給他了。他說沒有留給他,也不知道在哪裡。這就更增添了這批碑帖去向的神祕感。這批碑帖大部分安思遠是經我手買的,我知道這些碑帖的重要性。歷史上曾經有些重要的碑帖出現了以後,像曇花一現就再也找不到它們的影蹤了。2018年2月法國巴黎蘇富比拍賣行拍賣的一冊《大代華嶽廟碑》宋拓孤本,就是在1906年的時候劉鐵雲得到以後,付之影印。兩年後轉歸端方收藏。自1911年端方去世後,此《大代華嶽廟碑》即不知去向,100年後時至今日才重新出現。
兩年來我一直關注安思遠收藏的這批碑帖拓本,擔心它們的下落,始終耿耿於懷。這次得知中國嘉德拍賣公司得到安思遠的這批碑帖拓本收藏,而且一件不少,十分欣慰,也了卻了幾年來我探索這批碑帖下落的心願。中國嘉德拍賣公司邀請我參加這次安思遠收藏的鑑賞發布會,可是我因為有家事不能分身前來,草就短文以應嘉德拍賣公司之請。
安思遠的碑帖拓本收藏一共15件,這15件碑帖中除了《梁瘞鶴銘》和《晉唐小楷冊》二件,其餘13件都是安思遠在1991年到1995年這五年中,從我在佳士得拍賣公司任職的時候購買的。1996年9月這15件碑帖曾經應北京故宮博物院邀請,在故宮展覽過,文物出版社也出版過一冊《安思遠藏善本碑帖選》。其中《淳化閣帖》第四、六、七、八共四卷展覽結束後,北京故宮博物院希望安思遠能出讓故宮,但最終交易沒有成功。2003年、七年後終為上海博物館以450萬美元購得收藏,同年上海博物館舉辦盛大《淳化閣帖》展覽,並召開《淳化閣帖》研討會。
安思遠收藏之碑帖品質精良,此為其藏的宋拓《黃庭經》。
安思遠收藏之碑帖品質精良,此為其藏的宋拓《黃庭經》。
安思遠收藏的15件碑帖拓本,除了《漢禮器碑》和《梁瘞鶴銘》二件,其餘13件都在我2014年6月出版的《海外所見善本碑帖錄》一書中,有詳細的記錄和評價,這裡只作簡單的介紹。
《漢禮器碑》此本「絕思」二字之間的石在尚未連及「思」字,應是明朝中早期拓本。冊後有王覺斯收藏印三枚,尤可珍重。
《漢曹全碑並陰》,曹全碑出土於明朝萬曆初,此本可貴之處在有抗清名將張銓題跋,張銓生平見冊後李在銑題跋。張銓卒於明天啟元年三月。故此本的拓墨時間是有據可依的在天啟元年之前,萬曆、泰昌年間。
明拓《漢曹全碑並陰》。
明拓《漢曹全碑並陰》。
《吳天發神讖碑》,此碑火燬於嘉慶十年,此本乃是「敷垂」二字尚能見之明拓本,冊後有何義門、翁方綱、張開福、李文田等金石名家題跋更為增重。
《梁瘞鶴銘》此本雖非經我手,但亦曾過目。瘞鶴銘水拓本,常見者拓墨多數淡墨草率,此本墨色濃重,雖有填墨,但尚不失原刻真意。前後題跋數十通,均為乾嘉間金石界名宿,確為瘞鶴銘存世拓本中之巨製。
《唐集王羲之書聖教序並記》此是南宋拓碑未斷時拓本,雖「慈」字右上角撇點已損,但拓墨精良,神采奕奕。曾經元朝班彥功,明朝文徵明收藏。
宋拓《唐集王羲之書聖教序並記》。
宋拓《唐集王羲之書聖教序並記》。
《黃庭經》地道宋拓紙墨,除拓本中明、清人收藏印鑑及冊後明清人題跋眾多外,其裝裱亦為十分講究。拓本裁條蓑衣裱,且四周用藏經紙挖嵌精裝,後跋四開用唐大麻紙,又前後副頁用藍色宋羅紋紙裝裱,此乃孔廣陶舊裝精絕之帖。此本乃眾多《黃庭經》宋拓中之上乘者。
《晉唐小楷七種》此晉唐小楷冊亦非經我手,曾經寓目。第一帖《宣示表》殘存18字拓本十分罕見。張彥生、王壯弘二位書中,僅提及有此刻本,但二人均未有說曾見過拓,此本紙墨皆佳,宋拓無疑。其餘各小楷均為宋拓。
宋拓《晉唐小楷七種》。
宋拓《晉唐小楷七種》。
《小字麻姑仙壇三種合冊》,前二本為南城原刻本,後一本是越州石氏本。據冊中何紹京跋稱三本均是宋拓,但我以為第一、三本是宋拓,第二本是明拓。冊後且有祝允明小楷臨小字麻姑仙壇記全本。有正書局曾經影印出版,王壯弘《帖字舉要》一書載入此本。
《十七帖》此本為存世赫赫有名之文《徵明硃釋十七帖》,上海有正書局於民國十七年十二月即有珂羅版印刷出版。以白麻紙擦墨拓,墨濃處似漆,墨淡處能見拓紙簾紋,地道北宋拓本。曾經元朝趙孟頫收藏。
《唐懷素大草書千字文》此乃《群玉堂帖》中之第四卷,宋拓孤本。原帖不知何時佚失,故董其昌有說:「《群玉堂帖》世所罕見,至有對面不識者。」收藏家李啟嚴得此帖後自稱「群玉齋」。程文榮《南村帖考》載:「葉盛《菉竹堂碑目》有群玉堂帖懷素千字文天順八年三月夏昶跋在崑山。」此與冊末夏時正之題跋,天順年間為夏昶借閱八年之久相印證。
最後要說此秦《石鼓文》拓本,吳平齋定此為南宋拓本,第八鼓尚存一「」字。當初我在收到時亦以為南宋拓本,研究後才發覺此篇第八鼓之「」,乃是從另一本石鼓文第六鼓中「微」字移配過來。不過此本雖非第八鼓存一字之南宋拓本,但卻仍是首屈一指的元明間拓本。
2018年3月寧波「天一閣」舉行有關《石鼓文》的研討會,並出版了《石鼓墨影》一書,書中集北京故宮博物院、上海圖書館、嘉興博物館、上海朵雲軒等單位收藏之《石鼓文》最佳拓本十餘種,其最早的拓本是明中葉拓本。日本三井文庫藏有一冊十分著名的徐坊本《石鼓文》,前人均定此本為明初拓本。第二鼓「汧鼓」首行首字「汧」及二行首字「鰻」均未損泐。據知目前中國公私收藏之《石鼓文》沒有一件早於或和徐坊拓本同時拓本。但安思遠此本《石鼓文》拓本,非但第二鼓「汧」、「鰻」二字未損,且較徐坊本又略勝一籌。第十鼓「吳人鼓」,徐坊本存墨拓四小石,下方弧形一石已斷。安思遠本存墨拓三小石,下方弧形一石不斷,且能見筆畫。又「囿」字一石右上角,徐坊本僅存一小墨拓,安思遠本「囿」字一石右上角存一大片墨拓,且能見筆道。固安思遠本早於徐坊本毫無疑問。
《石鼓文》徐坊本。
《石鼓文》安思遠本。
在碑帖拓本中,漢魏碑刻明拓本,唐碑、宋帖宋拓本均為上乘。安思遠收藏的這11件碑帖拓本中,七件是宋拓、四件是明拓,若收藏在中國的博物館或圖書館,件件都可以評為一級文物,有的還可稱為「國寶」。
中國嘉德拍賣還有一套重要碑帖拍品,黃丕烈題跋並收藏宋拓《歷代鐘鼎彝器款識法帖》,共六冊12卷。該帖為存世孤本,薛尚功刻於南宋紹興十四年(公元1144年)。原石久佚,拓本流傳稀如星風。近百年來兩岸國家圖書館所收藏該帖的拓本,亦只是片紙殘帙。即使是片紙殘帙也印刷出版廣以流傳。中國嘉德這次拍賣的《歷代鐘鼎彝器款識法帖》自晚清最後一位藏家程文榮茹古樓收藏以後至今已銷聲匿跡了100多年,且有六冊12卷,多於兩岸國家圖書館收藏該帖的總和。應是稀世之珍,貴若拱璧(按:2018年11月21日中國嘉德秋拍成交價人民幣3852.5萬元)。
 2018年秋天拍賣出現重要碑帖拓本還有:
中國嘉德拍賣:周《壇山刻石》、秦《泰山刻石》廿九字本、西漢《五鳳二年刻石》三種合冊。(見拙作《海外所見善本碑帖錄》)估價人民幣18萬~38萬元。拍出人民幣655.5萬元。
左為 秦《泰山刻石》廿九字整紙本,北京匡時2018秋拍。 右為周《壇山刻石》、秦《泰山刻石》廿九字本、西漢《五鳳二年刻石》三種合冊,中國嘉德2018秋拍。
北京匡時拍賣(2018年12月6日拍賣):秦《泰山刻石》廿九字整紙本:估價人民幣150萬~200萬元(按:未成交)。
宋拓唐李邕《雪麾將軍李秀碑》重刻本,有董其昌、莫是龍、陸夢龍、畢瀧、梁章鉅、翁同龢等人題跋。(見拙作《海外所見善本碑帖錄》)。估價人民幣350萬~450萬元(按:成交價人民幣500.25萬元)。
宋拓唐李邕《雪麾將軍李秀碑》重刻本,北京匡時2018秋拍。
上海匡時拍賣(2018年12月18日拍賣):漢《曹全碑》明拓未斷本、王懿榮、戚叔玉舊藏。估價人民幣500萬~600萬元(按:成交價人民幣908.5萬元)。
漢《曹全碑》明拓未斷本,上海匡時2018秋拍。
綜上所述安思遠收藏的這11件碑帖拓本,最終售出人民幣1億9200多萬元、《歷代鐘鼎彝器款識法帖》售出人民幣3800多萬元。從跡象表明當今的收藏家,已經開始認識到碑帖拓本的重要性了,但我以為尚未到位,若以近代畫家齊白石、張大千、李可染、潘天壽等上千萬的作品,存世都有雙位數,而孤本古籍,碑帖則是存世只此一件。物以稀為貴,藝術品、古物更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