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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江澤的「靡像」

鍾江澤的「靡像」

我希望如果我夠專注,在強烈審視下,就能迫使生命入畫。 —盧西安.佛洛伊德(Lucian Micha…
我希望如果我夠專注,在強烈審視下,就能迫使生命入畫。
—盧西安.佛洛伊德(Lucian Michael Freud)
走過微醺帶點酒精味的「醚」(2013)之後,這次鍾江澤領著觀眾進入不甚明確、被形容為靡靡之音的「靡像」一展。
「靡像」圍繞著人物展開,深入挖掘個人處在不同環境裡的各種現象。在此,大膽的筆觸、濃郁的色調,鍾江澤的畫風愈轉愈真實也強烈。關注的對象走出了自身周遭,開始看向外界;他一邊向外求助了歷史照片與文獻檔案作為啟發泉源,一邊則向內挖掘心靈尚無能被言說、有些晦暗頹靡的心理狀態。但無論何者,畫面的每一筆都是其生命歷程累積的痕跡,呈現出引人入勝的強烈真實。
《空襲》.壓克力畫布.130×162 cm.2016。圖|安卓藝術
或重或輕的敘事
就前者來說,也就是鍾江澤以二次大戰的「倫敦大轟炸」檔案照片為創作觸發媒介,不管是躲避空襲還是行經沿岸防線,平民百姓在戰時依然維持著日常生活的規律,「資料顯示,有些居民甚至樂觀地覺得可以打勝仗,雖處在廢墟裡,但他們的表情是開心的,穿著整齊並不狼狽。這種正面積極的態度讓照片散發著冷靜的特質,讓我想起了也曾經歷過日本空襲的台灣—原來我們也可以不害怕。」他說。新作《空襲》、《防線》、《無聲轟炸》、《僻護所》等5件作品便是在這樣的脈絡中完成。然而,在他的詮釋下,戰時的特殊時空氛圍適時地被懸置,甚至抹除,取得了這兩種極端的情緒裡的一種弔詭平衡。彷彿回到了尋常生活面對令人嫌惡的雞毛蒜皮的愁緒,以及無時無刻如影隨形的對死亡的恐懼、不安、焦慮。是的,既是重如泰山,也是輕如鴻毛。比起過去描繪的人物畫來說,這一系列作品狡猾地拉開了與被描繪的對象間的距離,以便更確立旁觀者的立場,從而專注,從而與對象共舞。
「我在乎的是人和人的狀態,想以一種表現性的筆法描繪其心理狀態。所以在這次處理外部議題時,我關注的是人們如何面對轟炸,而不是轟炸本身,也不是一堆屍體躺在廢墟裡。」他說。
鍾江澤《防線》.壓克力畫布.145.3×112 cm.2016。圖|安卓藝術
至於《貪婪的王》、《反擊》、《彩色圓圈》則比較是延續過去脈絡的產物。「那是從我身體裡內再長出來的。很像一般人在床上打滾,不斷地逼自己與自己對話。」他表示,扭曲的肢體、凌亂的線條⋯⋯這些十分神經質的處理對他來說,是「大肉身」的延續,利用著肢體語言來表現一些很身體感的東西。某程度而言,這系列與《無聲轟炸》、《僻護所》等作貌似對立,但實際上卻又互為表裡—前者受後者影響,無厘頭抑或荒謬之餘有了一點點可供突破的路徑;後者也仍有前者模糊、曖昧的氛圍。
鍾江澤個展「靡像」一景。圖|安卓藝術
身體、空間與心理狀態
而這一切在《記憶是場荒謬劇》一裝置中,終於得到了應證與解答。一如其外人找不出章法的創作思維—零碎、不真實,然後被扭曲。他說:「《記憶是場荒謬劇》和2014年個展『荒謬劇』裡的《謬思牆》有點類似,但這件比較早,也很像我畫畫的方法。很直覺式的選擇物件,有些會再製,有些保留原貌,然後再組裝在一起。」每一物件都有各自的訊息,但組在一起之後,或許複雜地難以賦予一完整的解釋,但也可能簡單的僅是死亡意象。而這也一直是鍾江澤關注身體、空間與心理狀態三者對話的註腳。
是的,重如泰山,輕如鴻毛。
鍾江澤攝於個展「靡像」現場。圖|安卓藝術
「現代圖像已大舉入侵,藉由照片與陳套們(clichés)圍攻而至,它們早已自我安裝在畫布上,甚至在畫家開始工作前。事實上,相信畫家面對的是潔白無瑕的平面,無疑是個錯誤,畫面早已各種陳套以有潛在(virtuellement)的方式徹底填滿。」當法國哲學家德勒茲在上世紀末親臨法蘭西斯.培根(Francis Bacon)回顧展並寫下此句子至今,已走過數十年光陰。在此期間,繪畫的全球進程又經歷了無數的變革、突破、實驗與各種嶄新繪畫類項的開發。而即便這引文至今似仍是不爭的事實,但在鍾江澤身上,藝術家對此事實時所採取的方法與態度,卻與當年藝術家們的實踐天差地別。鍾江澤不急著清掃畫面上的潛在陳套,而是巧妙地利用它。其不似培根致力於消解畫中形象(figure)間的再現(représenter)、說明(illustrer)、敘事(narrer),乃至各種關乎圖解化/具象化(figurative)的可能,並為此鋪張大面積的色底並隔離與孤立(isolation)畫中的形象;而是與之相反的,將我們引入一個由眾多形象所共構,彷彿圍剿著觀眾的感官與思維,有如夢境又混沌迷宮的世界。
陳芳玲( 64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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