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辛奇、K-Pop、整形醫院外,藝術可能會成為韓國另外一個遠近馳名的名產。首爾藝術週(Seoul Art Week)這週迎來第二屆斐列茲首爾藝術博覽會(Frieze Seoul)和自2002年開始舉辦的韓國國際藝術博覽會(Kiaf Seoul),共計超過300間畫廊,以及近百個藝術空間和機構參與,在這座以交通不順聞名的韓國首都舉行。
第二年舉辦的Frieze Seoul(2023/9/7-9/9),是世界兩大藝術博覽會之一Frieze旗下的第五個同名展會(另有Frieze London、Frieze Masters、Frieze New York和Frieze Los Angeles),去年(2022年)成功在疫情解封轉換期初登場,與Kiaf Seoul(2023/9/7-9/10 )同在COEX登場。今年Frieze Seoul共有120間畫廊參與,與2022年維持差不多的數量;而Kiaf則從164間畫廊,擴大為210間畫廊,包含去年的衛星展區Kiaf PLUS。
開幕預展當天下午一點,Frieze Seoul便湧入相當多的人潮,據去年曾經參加過的展商分享,雖然與去年相比,沒有出現預展前就排隊等待入場的景象,顯示Frieze Seoul逐漸正常化,現場則是韓語、英文、日文、中文多語齊飛,但多數為常駐亞洲的藝術愛好人士,打扮較為潮流和風尚;樓下的Kiaf人潮相對不那麼擁擠,韓語則是主要的語言,與Kiaf有超過一半的畫廊來自韓國本地有很大關係。有趣的是兩個藝博會的VIP卡是通用的,但只能在預展的下午五點過後才能進入不同的展會,保有彼此專屬貴賓的時間,但也利用兩個展會在同一個地點和時間的優勢。
Frieze Seoul的展區共分為畫廊區、Frieze Masters以及Focus Asia三大區塊,其中包含在亞洲都有設立據點的卓納畫廊(David Zwirner)、豪瑟沃斯(Hauser & Wirth)、阿爾敏.萊希(Almine Rech)等,以及分別來自臺灣和香港的TKG+和馬凌畫廊(Kiang Malingue)等,另外像是在首爾都設有展覽空間的國際畫廊如佩斯畫廊(Pace Gallery)、立木畫廊(Lehmann Maupin)、侯巴克畫廊(Thaddaeus Ropac)、施博爾藝廊(Esther Schipper)、白立方畫廊(White Cube)等,以及同時參加Frieze Seoul和Kiaf的韓國本土畫廊如國際畫廊(Kukje Gallery)、現代畫廊(Gallery Hyundai)都位於畫廊展區;以展出現代和當代混搭的Frieze Masters則有維伍德畫廊(Axel Vervoordt)和常青畫廊(Galleria Continua)等。各家畫廊展出的作品多以繪畫為主,中幅和大尺幅作品相當受到歡迎,同時也有數量相當多雕塑作品,反應韓國的購買力和空間在亞洲國家中算是較由餘裕的,當然韓國固有的眾多財閥亦是傳統強大的購買族群,從首爾林立的私人收藏和美術館,以及許多企業對於藝術的參與也顯而易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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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納畫廊(David Zwirner):多一場藝博,就是多一個銷售管道
卓納畫廊帶來一系列橫跨不同年代的作品,包含非常受市場歡迎的凱瑟琳.伯恩哈特(Katherine Bernhardt)單一組版畫和繪畫作品,從流行文化的標誌性形象來加以繪製;另外也同時呈現先前在2023光州雙年展,瑞典藝術家瑪瑪.安德森(Mamma Andersson)的繪畫作品;當然畫廊長期代理的草間彌生、Donlad Judd、Alice Neel、Rose Wylie等,也都是展位上的重點。首日即售出許多作品,包含伯恩哈特的新繪畫創作以25萬美金售出,同樣受到韓國觀眾喜愛的Rose Wylie也以25萬美金售出,瑪瑪.安德森的作品則以55萬美金售出,同時也有草間彌生、Josef Albers以及Joan Mitchell的作品售出。
卓納畫廊的創辦人大衛.卓納(David Zwirner)本人在預展首日也出現於現場,可見對於韓國和亞洲收藏家的重視。資深總監許宇分享,韓國收藏家一直是卓納畫廊的重點,「韓國藏家會寫Email、IG訊息我們,給我感覺是比華語區的藏家更加活躍,因為往年韓國收藏家都非常低調,跟台灣有點像,都是透過顧問、畫商、委託韓國本地的畫廊替他們收藏作品,這幾年疫情帶來不同的變化,這次見到了許多韓國收藏家本人。」談到藝博會的佈局,許宇表示「Frieze Seoul的成立,對卓納畫廊而言就是多一個新的銷售管道。」從他的理解來說,雙贏和多贏都很重要,城市的競爭還是來自於市場的多元化,「對藝術家來說,越多平台才是硬道理,韓國和華語市場是互相補充的。Frieze Seoul呈現多樣,可以看出這裡展出的跟其他亞洲博覽會展出的東西不一樣,是有參觀價值的。」他補充,「藝博會的參與是需要看收藏家的時間和安排。我從夏天就開始安排藏家來首爾的行程,帶他們看不同的畫廊,他們相當開心,更願意投入,馬上就決定要去倫敦、巴黎等,這些都是跟藝博會連動在一起的。」
豪瑟沃斯(Hauser & Wirth):減少藝博碳排支出;Frieze Seoul已成年度計畫
延續豪瑟沃斯鋪天蓋地的宣傳方式,以Philip Guston為主的宣傳海報出現在首爾各個角落。藝博會現場以這位藝術家1978 年的《戰鬥I》(Combat I)為重心,搭配路易絲・布爾喬亞(Louise Bourgeois)知名系列「人物」(Personage)晚期之作《人影》(Figure, 1954),一個呈現戰爭所帶來的不安和其複雜性,另一個則是溫柔浪漫的雕塑,形成獨特的平衡。截至展會第二天,豪瑟沃斯已售出15件作品,從4萬至近百萬美金不等,其中,尼古拉斯・帕蒂(Nicolas Party)的畫作以125萬美金售予韓國藏家、拉希德・約翰遜(Rashid Johnson的作品以97萬5千美金售予亞洲藏家等。資深總監蔡荔馨分享,豪瑟沃斯已經在韓國耕耘十多年,藏家基礎非常好,而且這次美國和歐洲美術館重要的理事都前來,可見展會的魅力。她分析:「韓國長久以來對現當代藝術很熟悉,從審美來看,極簡主義與韓國本身的傳統會議有異曲同工之妙,另外一個是具足夠觀念性的藝術作品,這一類藝術並不容易懂,但韓國觀眾對於這類型的藝術很有接納能力。」被問到對於未來在亞洲參與藝博會的選擇,她表示目前會以香港巴塞爾、上海西岸以及首爾為主,「我們要減少碳排放,展會大量運輸和人員出差,製造的碳排放是很多的,因此會將重點放在這幾個展會上」,她特別也提到和 Kiaf 同期舉辦是很好的選擇,她說「Kiaf是很重要韓國國內級別最大展會,與Frieze Seoul相輔相成,像有人為了Frieze Seoul飛來,同期又有Kiaf提供當地本土的藝術,是一個很棒的機會,讓各種不同觀眾來學習,畫廊之間也是一樣。」
國際畫廊的不同策略
近年來也越來越多國際畫廊插旗首爾,如佩斯畫廊作為早期進駐首爾的畫廊,已從單一空間擴大成為獨棟三層樓的畫廊,與三星 Leeum美術館為鄰,在畫廊空間展出奈良美智上百件陶器,並在空間重現工作室的部分樣貌;在藝博會現場,則展出今年正式與之亞洲代理合作、2021年過世、現正在Amorepacific美術館展出的觀念藝術家Lawrence Weiner的《ON THE LINE OFF THE LINE》(1997),讓路過的人都駐足拍攝;同樣遷址擴大空間的立木畫廊,則展出 David Salle以及韓國藝術家徐道穫(Do Ho Suh)、李昢(Lee Bul)和成能慶(Sung Neung Kyung)為主的組合;德國的瑪格畫廊(Sprüth Magers)是幾個以Pop-Up形式在首爾登場、完整呈現其代理藝術家的國際畫廊之一,瑪格畫廊在藝博會現場則以喬治・康多(George Condo)的全新雕塑為重點。
混搭現代和當代藝術、甚至是古董,都是令人玩味的手法,也是許多畫廊的呈現方式。法國畫廊阿爾敏・萊希(Almine Rech)以多元豐富、混合一級和二級作品作爲呈現方式,拉大價格區間,符合各種預算藏家的需求,雖然還未在首爾設點,但透過各國的顧問和同事如香港、上海、日本等,抓住國際收藏家。來自倫敦的總監發現,韓國收藏家並不會都在第一天出現,反而平均地於每天出現,讓他們也更有機會慢慢的銷售。常青畫廊則同時參加Frieze Masters和Kiaf,前者展位以顏色和線條以及形狀作為主題,帶來2019過世的委內瑞拉藝術家Carlos Cruz-Diez、高齡94的阿根廷藝術家Julio Le Parc,搭配在韓國大受歡迎的Anish Kapoor。比利時的維伍德畫廊展出歐洲零派創始人Günther Uecker,伴隨韓國單色畫藝術家丁昌燮和尹亨根,並搭配柬埔寨高棉文化砂岩頭像,呈現靜謐和神秘的氛圍。同時參加兩個展會的國際畫廊(Kukje Gallery)在Frieze Seoul以韓國為主、國際為輔的形式展出,而在Kiaf Seoul展出國際藝術家,因應兩個展會不同的目標觀眾,一共售出超過30件作品,其中單色畫先驅河鍾賢 1995年的作品《Conjunction 95-011》以70至84萬美金售出。
中型亞洲藝廊探索嶄新藏家群
與此同時,韓國也是許多臺灣、香港畫廊想要探索新藏家群體,連續兩年參加Frieze的TKG+和馬凌畫廊透過截然不同的策略和呈現,都有著豐富的收穫。TKG+以聯展呈現帶來泰國藝術家彌載映和台灣藝術家何采柔、邱承宏,負責人暨藝術總監吳悅宇(Shelly Wu)表示,畫廊不乏參與韓國雙年展或是機構展覽的藝術家,預測會有畫廊的收藏群,所以想要利用這個機會來開拓,以及直接觀察市場,還有買氣和大環境,她分享,「去年中港臺的藏家相當少,反而是東南亞藏家來了很多,當然韓國的參與也相當踴躍,不過對我們畫廊品牌來說,對藏家來說是全新的,再加上大家不熟悉我們的藝術家,還沒有機會售予韓國本地收藏家,但他們會花時間來了解我們。」因此今年TKG+延續讓觀眾認識畫廊品牌,也持續介紹何采柔的新作。她說,「今年除了有更多的國際藏家外,也有韓國當地藏家購藏,第一天就有六、七成作品售出,甚至也有美術館在思考典藏,整體而言包含畫廊的作品有八成的成交。」
採用個展形式的馬凌畫廊,則是帶來臺灣藝術家周育正新作「摺紙」系列抽象繪畫,價格從2萬5至4萬7千美金,這也是這系列的首次完整呈現,藝術家以水性顏料在紙上沖水,創造出綿延的漸變色彩,並最後在布面縫製。馬凌畫廊共同創辦人江馨玲(Lorraine Kiang)表示第一年參加Frieze Seoul時呈現的是陶輝的個展,她說,「這幾年做個展,比較容易讓觀眾了解我們家的 Programme,再加上周育正在疫情期間曾受釜山當代美術委託創作,所以對他本就有認識。」同樣以開拓本地藏家並擴展品牌為出發點,她表示,「銷售蠻不錯的,我們賣了兩三張給原本的客人,也售出幾張予本地藏家,我認為周育正這個系列相當適合韓國的市場,因為畫面中精準的手工感充滿了技術性,雖然看起來很像機器繪製的作品,但其實是手工完成。」當被問到首爾的興起是否會對香港造成影響,江馨玲表示,「香港和首爾的藝術博覽會是互相幫助的,因為亞洲可以有超過一個主要的藝術市場,分別在三月和九月,彼此間不太會有影響。」
首次參與Frieze Seoul的畫廊,探索機會和平等的展出
值得留意的是在這次 Frieze Seoul的參展畫廊中,共有15間在日本設立空間(包含有在東京設立空間的畫廊),也就是至少每十家畫廊中就有一家來自日本。 其中首次參與的東京Kosaku Kanechika畫廊帶來四位風格和媒材相異的藝術家,畫廊創辦人Kosaku Kanechika表示,「銷售非常緩慢,目前大多數都是日本收藏家。」根據他的分享,畫廊因參與Frieze Seoul而至少在日本發出130封VIP邀請,目前看起來效果不錯,尤其週六可能更多日本收藏家來度假。雖然銷售不是太理想,不過Kosaku Kanechika明年還是會繼續申請,「明年參加的時候,會保留其中兩位藝術家,再增加兩到三位藝術家,如此一來,收藏家和觀眾才有機會對我們的藝術家和畫廊有印象。」
同樣首次參加Frieze Seoul的還有Cylinder,一個成立僅有兩年的時間的本地藝術空間,以韓國藝術家Sinae Yoo個展參與Focus Asia,這是Frieze Seoul提供給成立於2011年後、呈現亞洲藝術家個展的畫廊的展會平台。Siane Yoo的個展 「Post Truth」包括一個可自由開闔的三連拼畫作,搭配另外四件在兩旁的作品組合而成的繪畫裝置,價錢從1萬至8萬美金不等,超過半數皆已售出。這系列作品以川普的美國大選、英國脫歐等為發想,詮釋真相在這個時代不是最重要的,而是對於某種意識形態的認同。觀者可以自由選擇打開畫作或是關閉畫作,亦或是拉上窗簾遮蔽,獨特的作品和呈現讓Cylinder得到第一屆的Frieze Seoul Stand Prize。
Cylinder總監Dooyong Ro自嘲地說:「我覺得我們不是正在崛起的年輕空間,而是還在學步的畫廊。」去年(2022年)他同時申請Kiaf和Frieze,最後只有獲選Kiaf,並被安排在當時還不在COEX的Kiaf PLUS,Frieze Seoul 當時只有備選。他回想,「去年參加Kiaf PLUS的經驗相當不好,沒有什麼人參與,幸好我們有做Pre-sale。Kiaf由畫廊協會舉辦,但我不是會員,好像是一個局外人;在Frieze Seoul我感覺更平等,是展會的一部分。儘管如此,我還是覺得Frieze Seoul還是很首爾(本地風格),跟倫敦的藝博會還是不太一樣。」
五間叩關Kiaf Seoul的臺灣畫廊
由韓國畫廊協會舉辦的Kiaf Seoul至今已有20個年頭,以韓國畫廊為主,過去在主題和結構上有許多眾多的改變,曾經有東道主(Guest of Honor)的設計,以國家和地區作為特別展覽的呈現,臺灣曾於2017年共有11間畫廊參與。隨著全球疫情解封,今年有安卓藝術中心、亞洲藝術中心、丁丁藝術空間、御書房、德鴻畫廊等五間畫廊參加。其中安卓藝術中心以菲律賓藝術家瑪莉娜‧克魯斯(Marina Cruz)個展;亞洲藝術中心則帶來畫廊群展,包含朱銘和李真的雕塑;丁丁藝術中心呈現Alejandro Monge、Moisés Yagües等國際藝術家;御書房藝廊則有張子晴、林慧琪、劉文瑄等藝術家參展,以小尺幅作品為主;臺南的德鴻畫廊則有臺灣、日本、韓國藝術家,包含林書楷、田島大介、邱杰森、金兌洙。
首次參加Kiaf Seoul的安卓藝術中心,以菲律賓藝術家瑪莉娜‧克魯斯的個展「織品、家屋與水」呈現,帶來油畫、印刻、刺繡、水彩和雕塑等作品。安卓藝術中心總監李政勇表示,近年來韓國市場備受國際關注,因此同時遞出Frieze Seoul和Kiaf Seoul的申請,他表示,「自己沒有看過韓國的藝博會,所以想要了解一下。採取最保守的涉略,做出最有把握的銷售。」克魯斯的油畫皆售出,也有拓展至日本和台灣的新藏家,期待在展會結束前,能夠獲得韓國本地收藏家。經過這幾天的觀察,他發現,「現場跟客人的對接落差不大,但對於整個藝博會的品質跟形象是有落差的,因為我沒有來過,沒想到規模大到這種程度,又非常的本土化,以我們這類型的國外畫廊來開拓韓國市場,相較於Frieze Seoul,Kiaf對我們來說並非太理想的平台。雖然上下觀眾會流動,但對較成熟的收藏家來說,不一定會每一間都逛,真正要遇到也不太容易。」
最後,藝博會作為當代藝術交易的重要平台,或者是說生態圈的一環,依然是畫廊和收藏家見面的主要場合,尤其是要開拓一個未知的收藏市場。不論是Frieze Seoul或是Kiaf Seoul,都為競爭白熱化的國際藝博市場再度擾動,不斷在國際裡頭需找區域和在區域展現國際。在後疫情時代密集的藝博會行程裡,畫廊的決定更相形重要,在金錢和時間的限制下,每一個檔期的決定,都影響著每年想要達成的目標。除了藝博會以外,城市裡營利和非營利機構、以及政府和半官方機構的參與都很重要,畢竟藝術消費除了投資外,更是一種氛圍營造,藏家和愛好藝術的人參與國際藝博會更像是參與一場藝術旅行,如果不從銷售面或是帶來的產值來看,首爾藝術週是相當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