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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品鑑書法藝術?以黃庭堅〈花氣薰人帖〉為例

如何品鑑書法藝術?以黃庭堅〈花氣薰人帖〉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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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氣薰人帖》可以說是黃庭堅最膾炙人口的作品,對臺灣觀眾更是如此,近年來衍生出許多相關影音創作與商品。翻開過去的研究史,幾乎博得眾人一致喝采,儼然成為黃庭堅草書最高成就代表作。

〈花氣薰人帖〉可以說是黃庭堅(1045-1105)最膾炙人口的作品,對臺灣觀眾更是如此,近年來衍生出許多相關影音創作與商品。翻開過去的研究史,幾乎博得眾人一致喝采,儼然成為黃庭堅草書最高成就代表作。事實上,他的草書還有〈諸上座〉(北京故宮藏)及〈廉頗藺相如傳〉(紐約大都會博物館藏)兩件長卷,無論在技法或表現性上都似乎更勝一籌。不過,這一點小瑕疵並無損〈花氣薰人帖〉的國寶地位,此帖其實還有許多值得深入探討的內涵與層面。

黃庭堅,《花氣薰人帖》,30.7×43.2 公分,國立故宮博物院藏。(國立故宮博物院提供)

此小品最特殊之處,就是呈現不同調的書寫狀況,第一、四、五行的品質較佳,二、三顯得草率、隨意,似乎反映著書家當時的情緒及心理狀態。當然,此詩的身世也頗為曲折,幾乎差點難產,不過還是順利誕生。元佑二年(1087),黃庭堅寄友人王鞏(1048-1118)二詩,詩後提及:「王晉卿(詵)數送詩來索和,老嬾不喜作,此曹狡猾,又頻送花來促詩,戲答︰花氣薰人欲破禪,心情其實過中年。春來詩思何所似,八節灘頭上水船。」據黃庭堅所述,王詵一直將詩作送過來,希望我能倡和,但是因年老倦怠而不想作。不過這傢伙相當狡猾,不斷送花來催促我,幾乎到了可以薰人的地步,不得已之下只好作了這首詩來虛應一下。從這段文字記載能得知詩作完成於1087年以前。至於〈花氣薰人帖〉的寫作年代,有諸多推測,甚至還出現早、晚明顯不同的推測答案。這顯然與黃庭堅傳世草書的稀少,不容易利用書風比對出創作時間有關。如此的研究方向似乎行不通,因此至今尚無定論。

詩文內容本身透露出許多訊息,最重要的就是黃庭堅的作詩心態。面對滿屋子薰人的花,不難想見心中的不耐煩,在這樣的心情下,任誰也沒有閒情逸致來和詩。寫詩對江西詩派始祖黃庭堅而言,根本是家常便飯,詩中的推託之詞,可說是針對王詵捉弄行徑的抗議。最終看似完成此詩,只是寫了半天,結論還是寫不出來,單純發發牢騷罷了。字句間可以感受到那股無奈,不過是為了停止這場送花鬧劇,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應和。

黃庭堅〈花氣薰人帖〉「破禪」出現不太修飾的線條。(何炎泉提供)

開頭「花氣薰人欲」五字,寫來中規中矩,線條圓潤飽滿,不愧山谷手筆。到了「破禪」二字,或許已經牽動其平靜的思緒,開始出現不太修飾的線條,「單」用筆上益顯急躁。換行書寫「心情」又是嶄新的開始,只是來到「其實」又出現毛躁用筆,「實」字許多處連圓潤的基本品質都失去,不穩定的狀況持續到「詩思」。線條的隨意與敷衍,顯示出書寫時內心的抗拒感,可以清楚感受到黃庭堅心中那股不願、煩躁與厭惡的心情。尤其是「年」字,第一撇完成後,豎畫起筆後的轉鋒提筆太過,使得筆畫偏細,底部往左下的書寫動作先是略顯猶豫,之後向上帶筆又過於粗壯,視覺上形成虛實不分的狀況,最終收筆動作也是草草結束,未能確實完成動作。這樣的書寫品質,鮮少出現於黃庭堅傳世書跡中,必然有其存在的理由。

黃庭堅〈花氣薰人帖〉「心情」又是嶄新的開始。(何炎泉提供)
黃庭堅〈花氣薰人帖〉「其實」出現毛躁用筆。(何炎泉提供)

直到「詩思」以後,筆調才出現「輕舟已過萬重山」那種如釋重負的從容。例如「灘」字,其中也夾雜枯筆與飛白,許多線條同樣帶著毛毛的效果,然而卻是絲毫不顯得隨便,反而展現出駕馭自如的高超控筆技巧。如此明顯的轉變,或許是因為已經耐著性子撐到尾聲,加上準備揭曉最終答案「八節灘頭上水船」,明確告知對方自己還是寫不出來,能耐我何嗎!心情不免愉悅起來。面對王詵的無理取鬧,黃庭堅顯示出一貫的堅決態度。無論是詩作還是書法,都呈現出驚人地吻合,反映出完全相同的創作心情。

黃庭堅〈花氣薰人帖〉「年」豎畫起筆後的轉鋒提筆太過,使得筆劃偏細,底部往左下的書寫動作先是略顯猶豫,之後向上帶筆又過於粗壯。(何炎泉提供)
 黃庭堅〈花氣薰人帖〉「灘」夾雜枯筆與飛白,許多線條帶著毛毛的效果。(何炎泉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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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藏.古美術》自第340期推出「書品」專欄,由本文作者何炎泉執筆導賞。更多文章請參閱雜誌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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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炎泉( 11篇 )

國立故宮博物院書畫文獻處副處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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