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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歐.卡斯特里:整個美國對我的吸引力都不及紐約。紐約像是一塊磁鐵,是我兒時的一個夢。

李歐.卡斯特里:整個美國對我的吸引力都不及紐約。紐約像是一塊磁鐵,是我兒時的一個夢。

《李歐和他的圈子—美國畫廊教父卡斯特里的一生》

各個門類的藝術家都匯聚在了紐約這座全國首屈一指的大都會中,形成前所未有的團結。在紐約,奧哈拉比任何人都更具詩意,他對這種團結作出了最為動人的表達。創作者之間的協作正為這座城市注入新的活力,詩人、作曲家、舞者和批評家為畫家和雕塑家戴上了王冠

整個美國對我的吸引力都不及紐約。紐約像是一塊磁鐵,是我兒時的一個夢。

李歐.卡斯特里

詩歌日漸衰落,繪畫竿頭直上,我們怨聲載道,這就是1950 年。

法蘭克.奧哈拉(Frank O’Hara)

1952年的3月、4月和5月, 二十五歲的天才詩人法蘭克.奧哈拉在「俱樂部」的三場夜間朗誦會讓卡斯特里夫婦久久難忘。 這位哈佛大學和密西根大學安娜堡(Ann Arbor)本校的新畢業生六個月前才剛剛來到紐約,之後便迅速竄紅。他是一位癡迷於俄國和法國詩歌的詩人,也是一位鋼琴家。他與曾經徜徉在巴黎街巷的布勒東、桑德拉爾(Cendrars)和阿波利奈爾一樣,總是在紐約街頭四處遊蕩;他對世間萬物都具有無盡的好奇,不僅對藝術,他對電影、舞蹈和當代音樂也都具有濃厚的興趣;他還是一個愛撒酒瘋的酒鬼,既風流又健談。法蘭克.奧哈拉是紐約文化活動家的典型代表,他著迷於這座匯聚著無數藝術潮流的都市。他兼具拳擊手的外形和電影明星的微笑。他的魅力不僅讓他成為了橫跨美術和文學界的橋梁,也成為了溝通美國戰後第一和第二代畫家的使者。作為《藝術新聞》雜誌的批評家和 MoMA 的正式員工,他無視輩分、知識或文化上的界限,不僅燃起了「俱樂部」的活力,也成為了二十世紀50 年代紐約每一家沙龍都趨之若鶩的座上賓。他用一首詩抒發了自己對這座城市的熱情:

在紐約熔化了的街道上
上帝張貼出宣告我死亡的公告。
我愛這座令人毛骨悚然的城市。
它滿是溝壑,像一部偵探小說
嘈雜、膨脹、污漬斑斑
合上了敏銳、冷酷、烏黑的雙眼⋯⋯
我穿街走巷,保持警覺的同時,也產生了幻覺
街道在我身邊展開又落下,如同陣陣腳步聲⋯⋯
地鐵飛馳上一段坡道
俯瞰著東河(East River)和高塔!
幾座宣禮塔!一座橋。我迷失了。
再也回不到那片房子
污垢滿盈。

各個門類的藝術家都匯聚在了紐約這座全國首屈一指的大都會中,形成前所未有的團結。在紐約,奧哈拉比任何人都更具詩意,他對這種團結作出了最為動人的表達。創作者之間的協作正為這座城市注入新的活力,詩人、作曲家、舞者和批評家為畫家和雕塑家戴上了王冠──過去在巴黎,他們就曾按照波西米亞主義的偉大傳統做出過相同的選擇:當時,波特萊爾宣告德拉克洛瓦(Delacroix)的時代已經到來,左拉(Zola)則認定塞尚就是他們的精神領袖。在那之前,有關美國身分認同的一切要素(先驅精神、清教徒的信仰和對商業價值的追求)都在排斥被視為二等公民的藝術家群體。「沒有人能在自己的故鄉成為先知!」  ──長久以來,美國的畫家們都哀歎於他們的棄兒身分,同時也不理解為何作家們能夠享有他們所沒有的名望;然而,除了沃爾特.惠特曼(Walt Whitman)曾在1886 年為遭到賓夕法尼亞美術學院(Pennsylvania Academyof the Fine Arts)辭退的托馬斯.伊肯斯鳴過不平,幾乎沒有任何作家曾為畫家進行過辯護,甚至沒有對他們表示過支持。如今,在50 年代末的紐約,冷戰之風肆虐,詩人法蘭克.奧哈拉卻甘願退到他推崇的畫家和雕塑家身後;他不僅與拉里.里弗斯、格蕾絲.哈蒂根(Grace Hartigan)、諾曼.布魯姆(Norman Bluhm)、簡.弗萊里奇(Jane Freilicher)、大衛.史密斯、阿爾.萊斯利(Al Leslie)尋求過創作上的合作,還抒發了呼籲團結一致的心聲,用頌詩、挽歌、十四行詩和歌謠表達著自己對他們的讚許。他把自己看得很低,只是他們微不足道的支持者。他曾毫不掩飾地對拉里.里弗斯宣告:

你在為不會寫作發愁嗎?
別擔心。這是上天的恩賜
是繪畫不願意放手
讓你做別的事情
哪裡有什麼詩人
一坐在提香面前,就能抽出
他作詩的小本子開始
吟起詩來?別抱怨了,我的朋友,
你會做的事,我只能叫得出名字而已。

1958 年,紐約|拉里.里弗斯(左)與法蘭克.奧哈拉在創作《石頭》(Stones)|攝影:漢斯.納穆斯|敬謝亞利桑那大學創意攝影中心提供©1991 漢斯.納穆斯遺產

法蘭克.奧哈拉在紐約新文化圈的崛起,反映了一場正在醞釀的巨大變革。出於對藝術家「英雄」的無限敬仰,卡斯特里夫婦以收藏家、贊助人和朋友的身分觀查並推動了這場變革。在接下來的四年中,李歐和伊蓮娜.卡斯特里用他們各自的方式在這個接納了他們的國度中呵護著這裡的藝術;一部盪氣迴腸的文化史詩剛剛拉開序幕,而他們終將成為其中引領藝術風尚的潮流締造者。

1957 年1月16 日, 阿爾圖羅.托斯卡尼尼與世長辭。這位義大利指揮家寧願接受放逐,也不願為一場法西斯歌曲演奏會擔任指揮。出現在美國報刊上的一封封訃告溫情地回憶了他的事蹟。反抗權威的志士、記者I.F.史東(I. F. Stone)寫道:「在今天為托斯卡尼尼大師的勇敢喝彩的新聞工作者中,有誰敢承認我們其實並不鼓勵我們自己的藝術家成為第二個托斯卡尼尼呢?我們教導我們的藝術家不要和政治扯上關係,說這樣更為安全穩妥。從這個意義上講,不與政治扯上關係意味著脫離生活,做一個不完整的人;當看到有人遭受了不公平的待遇時,要扭過頭去;如果看到了焚屍爐,要假裝聽不到裡面的尖叫聲;要與世無爭⋯⋯舉國上下麻木不仁⋯⋯我們的國家本應是一座能夠以個人良知抵禦國家權力的堡壘⋯⋯若是麥卡錫主義死灰復燃了呢?」

激進的奧哈拉與史東一樣有決心改變這個現狀,他與朋友們創造了一種新的話語類型,那是建立在資本主義主流文化邊緣的另一種文化。即便國內規模最大的135家企業已經在他身邊的這座城市落戶安家,這裡也已經成為全球獨占鰲頭的消費市場的中心,他依舊堅持在各類發言中不斷挑戰社會和經濟中保守的正統觀念,無論發言的主題是否明確與政治有關。早年間世世代代全力追求利潤的紐約商人們不甘被看作是庸俗的暴發戶。在他們的努力下,這座城市擁有了一大批值得驕傲的博物館、音樂廳、劇院,甚至還出現了幾家經營當代藝術的畫廊。在既追求財富又渴望獲得文化薰陶的人眼中,它們的存在讓這座都市散發出了最令人無法抗拒的魅力,直到今天也依舊如此。


本文節錄書籍

《李歐和他的圈子—美國畫廊教父卡斯特里的一生》

李歐‧卡斯特里(1907-1999),義大利裔猶太人,他是二十世紀最受人敬重的畫廊主,是美國最傑出的藝術商人,更是戰後美國藝術的奠基者之一。本書娓娓道出李歐‧卡斯特里精彩跌宕、波瀾壯闊的一生。


安妮.科恩–索拉爾(Annie Cohen-Solal)( 4篇 )

學者、作家,始終堅持以知識分子的獨特嗅覺探尋藝術、文學和社會之間的互動。她以教授身分在紐約大學(NYU)帝勢藝術學院(Tisch School of the Arts)、社會科學高等研究學院(École des Hautes Études en Sciences Sociales)、卡昂大學(University of Caen)、巴黎高等師範學院(École Normale Supérieure)、柏林自由大學(Freie University Berlin)及耶路撒冷希伯來大學(Hebrew University of Jerusalem)任職。

相關著作:《李歐和他的圈子——美國畫廊教父卡斯特里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