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火浮生──上清借居的日子
從1938年底至1948年間很長的一段時間,國畫大師張大千為避日寇的侵擾,曾多次進出成都郊外的青城山,與家人一起寄住位於青城第一峰上的上清宮。上清宮被峰巒圍繞、環境清幽,是一所歷史悠久的道觀,張氏一家被安排入住在一所擁有十餘間房間的獨院中,青城的古跡與美景、珍禽與異卉等,伴隨他暫時拋卻了中原的戰禍、塵俗的紛繁,讓他得以窮壯年之精力,專注於創作。好不容易暫時逃卻了在北平時日本軍方對他的滋擾及監視,大千樂得以青城客自居,分別鐫刻有「青城客」、「上清借居」等閑章,用於鈐蓋在此時期的畫作上。大千此時期又曾遠寄因戰亂而相隔兩地,人在上海的紅粉知己李秋君(1899~1971)一套12把風景成扇,當中即有繪於1939年的〈上清借居〉一幅,畫中人物不管老幼一律身著古裝,徜徉於山徑之間,從畫面及詩文皆可窺見當年他因避戰火,攜家帶眷登青城絕頂高台山,因而寄情詩畫,怡然自得、樂也融融的生活點滴。
從1938年底至1948年間很長的一段時間,國畫大師張大千為避日寇的侵擾,曾多次進出成都郊外的青城山,與家人一起寄住位於青城第一峰上的上清宮。上清宮被峰巒圍繞、環境清幽,是一所歷史悠久的道觀,張氏一家被安排入住在一所擁有十餘間房間的獨院中,青城的古跡與美景、珍禽與異卉等,伴隨他暫時拋卻了中原的戰禍、塵俗的紛繁,讓他得以窮壯年之精力,專注於創作。好不容易暫時逃卻了在北平時日本軍方對他的滋擾及監視,大千樂得以青城客自居,分別鐫刻有「青城客」、「上清借居」等閑章,用於鈐蓋在此時期的畫作上。大千此時期又曾遠寄因戰亂而相隔兩地,人在上海的紅粉知己李秋君(1899~1971)一套12把風景成扇,當中即有繪於1939年的〈上清借居〉一幅,畫中人物不管老幼一律身著古裝,徜徉於山徑之間,從畫面及詩文皆可窺見當年他因避戰火,攜家帶眷登青城絕頂高台山,因而寄情詩畫,怡然自得、樂也融融的生活點滴。
張大千〈上清借居〉,設色紙本,成扇,18.5×48公分。
〈上清借居〉款識曰:「上清借居。己卯之夏大千逸者。」「此青城最高處也,王衍時傳其母徐太后大妃花蕊夫人逭暑于此,衍自製甘州曲,令宮女衣雲霞之衣歌以迎神。大千還蜀一年以來借居上清,漫圖以寄秋姊以代簡書。爰。」鈐印:「三千大千」、「張季」、「大千」。
扇背並題詩一首贈秋君曰:「百劫歸來謝世氛。自支殘夢掛秋雲。樹連霄漢高臺迥。衣染煙霞寶殿薰。萬派爭流來足底。一身孤置絕人群。諸天不作聲聞想。謦咳何教下界聞。登青城第一峰絕頂作一稱高台山。秋君方家教正。爰。」鈐印:「張大千」、「蜀客」。
大千從1938年至1948年這十年之間,當中除了遠赴敦煌兩年多以尋求突破,以及四處奔波,或籌劃畫展、或遊覽名山勝水等,估算他在青城山前後居停的時間加總起來有三年多,留下了約千幅的書畫作品及大量的詩作,在他整個創作生涯當中可算是量多而質精的豐收期,故泛稱其為「青城山時期」,以標誌其重要性。
對故鄉山水的無盡緬懷──〈青城山通景四屏〉
提到張大千與青城山,馬上浮入人們腦海的一定是〈青城山通景屏〉,因為這四條屏式的鉅構尺幅恢宏,水氣與墨色淋漓,把青城山主山及周邊景物盡收眼底,那種從高空鳥瞰式的視覺太震懾人心了,兼之通幅烏雲壓頂,山雨欲來,一股濃郁的思鄉氛圍直教人透不過氣來,它,在大千所有描繪青城山景色的作品當中,絕對是最具氣勢而又最讓人印象深刻的。
提到張大千與青城山,馬上浮入人們腦海的一定是〈青城山通景屏〉,因為這四條屏式的鉅構尺幅恢宏,水氣與墨色淋漓,把青城山主山及周邊景物盡收眼底,那種從高空鳥瞰式的視覺太震懾人心了,兼之通幅烏雲壓頂,山雨欲來,一股濃郁的思鄉氛圍直教人透不過氣來,它,在大千所有描繪青城山景色的作品當中,絕對是最具氣勢而又最讓人印象深刻的。
張大千1962年作〈青城山通景屏〉,潑墨、設色紙本,立軸四屏,195×555.4公分。
〈青城山通景四屏〉畫上款識:「沬水猶然作亂流,味江難望濁醪投,平生夢結青城宅,擲筆還羞與鬼謀。青城山有張道陵擲筆壇,及石刻誓鬼文。壬寅秋。爰。」隔年又題七絕一首:「自寫青城舊住山,月中那有如乘鸞,君看處處雲容黯,暴雨狂風總未闌。越歲癸卯復題,大千老子三巴山中。」
不過,這麼重要的一幅青城山作品,卻並不屬於青城山時期的產物,因為大千在創作它的時候,人早已離開青城山,且去國多時,移居至南美洲的巴西聖保羅築地蓋園了。時為1962年,此年1月大千適赴法國,在表親兼好友郭有守(字子杰,1901~1977)巴黎家中繪製了這幅〈青城山通景四屏〉。創作該畫時在同鄉好友的陪伴下,畫的又是兩人都熟悉的家鄉景物,畫成後自覺十分痛快,因題:「平生夢結青城宅」、「自寫青城舊住山」等詩句,充分反映出畫家對青城山種種的懷想。其實早於數年前大千病目以來,他便積極的思索如何突破自己,以及突破傳統;在他一些寫意的墨荷作品中,例如1959年繪贈同鄉老長兄張群(1889~1990),以賀對方七十開一華誕之喜的〈荷花通景四屏〉,或是1960年繪贈郭子杰、著名的〈大千狂塗冊〉中的一開〈黑山白水〉,都已不斷醞釀和演練潑墨技法的各種可能。到了1962年他赴法國,在郭有守家中完成的這幅〈青城山通景四屏〉,已能相當熟練地駕馭這種創新的技法,展現出青城山既巍峨聳峙又朦朧深邃的空間,不著痕跡地銜接了畫家從傳統邁向抽象的寫意風格,不論就他個人而言,或是對數千年的中國山水傳統來說,都是一個關鍵突破點。
〈大千狂塗冊〉之「黑山白水」,台北國立歷史博物館收藏。
既然大千在1960年代嘗試突破傳統的〈青城山通景四屏〉,是畫家離開祖國以後對青城山朝思暮想、渴望「回夢舊林丘」的苦思追憶,從創作時間、地點及風格等來看,皆不能歸類為青城山時期的產物,那麼真正青城山時期的代表風格又所指為何?
張大千〈荷花通景四屏〉,台北私人收藏。
簡單而言,它泛指由1938年起至1950年代初長達十多年的一段時間,由於畫家時值中壯年,體力、目力俱佳,因此作品多精工細筆,又因為這期間畫家曾多次進出青城山,寄居上清宮,因此把它統稱為青城山時期。從時間上,可細分為1938至1941年的前期,以及從敦煌回來以後的1943至1948年;在遠赴敦煌的兩年間,他吸收了唐人壁畫富麗堂皇的裝飾效果,所以在青城山時期的後一階段,作品同時融合了宋人重寫生情貌以及唐人重華麗設色的特點,畫面精細考究的程度達到了極致。筆者在這裡試舉兩幅大千創作於1947年的工筆花卉〈青城玉茗〉及〈紅葉小鳥〉,來概括它的整體風貌。
「清曉驚看玉一叢」──青城山時期的工筆極品
張大千的設色紙本〈青城玉茗〉,立軸,直幅,100.5×56公分,作於丁亥十月七日(即公元1947年底),可視為大千1940年代後期折枝花卉的典型。是年八月,大千曾有西康一行,月底始返成都,借居於城北的昭覺寺。此幅為大千上成都青城山,驚見玉茗盛開,豔如堆雪,為重現宋人寫生的神韻,特承襲宋人折枝構圖,畫面只見簡單優雅的白山茶花一枝,然枝幹的轉折向背,葉子不同面向的顏色深淺變化、被昆蟲啃咬過的破洞等細節,均精準描摹,花瓣上敷白粉,顯得晶瑩素淨,嬌嫩欲滴;為強調質感與光感,從枝幹、葉子、到花瓣的輪廓線,還有蕊芯更一律以描金線精心鈎綴,應該是從敦煌華麗壁畫中擷取而來的靈感,整體貴氣又大方,是為青城山時期的佳構。1949年大千離開中國大陸之後,因投荒萬里,體力、目力漸萎,此類工筆折枝花卉是愈加稀罕了。
張大千的設色紙本〈青城玉茗〉,立軸,直幅,100.5×56公分,作於丁亥十月七日(即公元1947年底),可視為大千1940年代後期折枝花卉的典型。是年八月,大千曾有西康一行,月底始返成都,借居於城北的昭覺寺。此幅為大千上成都青城山,驚見玉茗盛開,豔如堆雪,為重現宋人寫生的神韻,特承襲宋人折枝構圖,畫面只見簡單優雅的白山茶花一枝,然枝幹的轉折向背,葉子不同面向的顏色深淺變化、被昆蟲啃咬過的破洞等細節,均精準描摹,花瓣上敷白粉,顯得晶瑩素淨,嬌嫩欲滴;為強調質感與光感,從枝幹、葉子、到花瓣的輪廓線,還有蕊芯更一律以描金線精心鈎綴,應該是從敦煌華麗壁畫中擷取而來的靈感,整體貴氣又大方,是為青城山時期的佳構。1949年大千離開中國大陸之後,因投荒萬里,體力、目力漸萎,此類工筆折枝花卉是愈加稀罕了。
張大千〈青城玉茗〉全幅,台北私人收藏。右為局部。
畫成後,題宋人謝薖〈詠茶花〉七言律詩一首,至為切合主題:「佳園昨夜變春容,清曉驚看玉一叢。素質定欺雲液白,淺妝羞退鶴翎紅。似聞金谷初無種,欲畫鵝溪恐未工。底事餘花避三舍,孤高元有使君風。」
玉筍堂主的書畫緣
大千說因有感青城山中玉茗白山茶一夜盛開,冷豔如堆雪,故寫生一枝。並鈐青城山時期專用印包括「上清借居」、「青城客」等。另據簽條:「大千居士寫山茶圖真跡精品。玉筍堂藏。」(上鈐:「陳東陽藏」藏印一方);以及畫面左下方所鈐的一方藏印「東陽珍藏」來看,知此畫曾經陳東陽氏所藏。陳東陽為當代實力派書畫家,富收藏,室名「玉筍堂」,1965年生,福建福州人,別號鴻翔,後隨家人移居香港,經營鈕釦事業,家道殷實。陳氏自幼即展露過人藝術天賦,曾習油畫,及長醉心於繪事,18歲蒙嶺南派大師趙少昂收為入室弟子,寫意及工筆兼擅,畫風融嶺南派寫意飄逸與北方畫派如徐燕孫、陳少梅等人的爽俐冷逸,別開新局。因慕徐操的人品藝事,並有感於他的生平為後世所忽略,遂發願蒐藏徐氏畫作,窮一己之力搜羅,最高曾多達上百件,並於2010年為徐操在北京畫院舉辦名為「華彩妍秀-著名人物畫家徐燕孫先生精品展」的大型回顧展暨學術研討會,重新燃起了世人對這位畫壇前輩的認知和肯定,是次展覽陳氏為主要發起人,除盡出所藏精品,又居間協調聯繫畫家家屬、學者及院方等,居功厥偉。
大千說因有感青城山中玉茗白山茶一夜盛開,冷豔如堆雪,故寫生一枝。並鈐青城山時期專用印包括「上清借居」、「青城客」等。另據簽條:「大千居士寫山茶圖真跡精品。玉筍堂藏。」(上鈐:「陳東陽藏」藏印一方);以及畫面左下方所鈐的一方藏印「東陽珍藏」來看,知此畫曾經陳東陽氏所藏。陳東陽為當代實力派書畫家,富收藏,室名「玉筍堂」,1965年生,福建福州人,別號鴻翔,後隨家人移居香港,經營鈕釦事業,家道殷實。陳氏自幼即展露過人藝術天賦,曾習油畫,及長醉心於繪事,18歲蒙嶺南派大師趙少昂收為入室弟子,寫意及工筆兼擅,畫風融嶺南派寫意飄逸與北方畫派如徐燕孫、陳少梅等人的爽俐冷逸,別開新局。因慕徐操的人品藝事,並有感於他的生平為後世所忽略,遂發願蒐藏徐氏畫作,窮一己之力搜羅,最高曾多達上百件,並於2010年為徐操在北京畫院舉辦名為「華彩妍秀-著名人物畫家徐燕孫先生精品展」的大型回顧展暨學術研討會,重新燃起了世人對這位畫壇前輩的認知和肯定,是次展覽陳氏為主要發起人,除盡出所藏精品,又居間協調聯繫畫家家屬、學者及院方等,居功厥偉。
〈青城玉茗〉原收藏者陳東陽先生與該畫作合影,2014年。
陳東陽畫作〈花重寒輕珠簾捲〉。畫風融嶺南派寫意飄逸與北方畫派如徐燕孫、陳少梅等人的爽俐冷逸,別開新局。
因為這次展覽取得了極大迴響,大家現在才比較了解徐燕孫的生平。徐燕孫(1899~1961),名操,號霜紅樓主,又號霜紅盦主,齋名曰霜紅樓、寒水堂、歸燕樓等。河北深縣人,祖上經營貢御綢緞,後家道中落,父徐宗杰曾為同盟會會員。徐操自幼愛畫,熟讀諸子學說,埋下日後喜以歷史題材創作的因子。及長入北洋政府徐世昌(1855~1939)大總統府任辦事員,因徐世昌提倡國畫,1920年自資成立「中國畫學研究會」,徐燕孫即加入為首批會員。因得畫會內兩位前輩的指點,包括任副會長的金北樓(金城,1878~1926)及任評議的俞滌煩(俞明,1884~1935),尤其是後者鼓勵徐氏上追唐宋元明,博采眾家,在人物畫的造型上遂有青出於藍之勢。去職後曾入政法專門學校攻讀法律,同時間篤力鑽研畫藝,以線條精準,不落俗套的美人畫及歷史故實題材等獨步1920、30年代的北京畫壇,1930年代初以賣畫課徒為專職,追隨者甚眾,門人子弟包括吳光宇(1908~1970)、劉淩滄(1908~1989)、任率英(1912~1988)、潘絜滋(1915~2002)等皆卓然成家,在當代傳統人物畫發展上有著承先啟後的作用,地位甚高。新中國建立以來,徐燕孫積極參加美展,並投入政府所提倡的連環畫創作,一方面參與籌建北京中國畫院的工作,1957年畫院成立後被任命為副院長,惜同年被錯劃為大右派,革新派人士把20世紀初期北京「中國畫學研究會」與「湖社」等一批遵循傳統的國畫家視為保守派或國粹派,徐燕孫因身兼兩個畫會的主要成員,遭受到極嚴苛的批鬥,漸與外界隔絕,至1961年在孤寂憂悒中病逝,其藝事亦隨之而塵封,無人聞問。
徐張的美人畫官司
有趣的是,陳東陽因本身擅長工筆畫,既購藏了張大千1940年代至精的花卉代表作〈青城玉茗〉;又因兼慕北京畫壇工筆人物畫至尊徐燕孫的高深畫藝,而蒐羅其近百幅的作品,兩者皆是陳氏所愛戴的畫壇宗師,只是萬萬沒想到,二人早年在北京卻曾牽扯出一場鬧得沸沸揚揚的「徐張鬥法」,成了當年茶餘飯後的藝壇佳話。事緣1935年秋,正積極往北京拓展畫業的張大千應邀赴展並演講,他的作畫功力及畫論受到社會人士普遍的推崇,唯獨徐燕孫不認同大千所提出的「作畫根本無中西之分」的理論,獨排眾議,並大膽指陳張大千的人物畫以臨摹古人居多,「且以脂粉氣為美,殊不足觀」,徐氏的批評令年輕氣盛、擅長畫美人圖而素有「張美人」稱號的大千心生不悅。一次與好友于非闇(1889~1959)合繪一幅〈美人撲蝶圖〉時,故意以促狹的口吻題詩曰:「非闇畫蝴蝶,不減馬江香。大千補仕女,自比郭清狂。若令徐娘見,吹牛兩大王。」
有趣的是,陳東陽因本身擅長工筆畫,既購藏了張大千1940年代至精的花卉代表作〈青城玉茗〉;又因兼慕北京畫壇工筆人物畫至尊徐燕孫的高深畫藝,而蒐羅其近百幅的作品,兩者皆是陳氏所愛戴的畫壇宗師,只是萬萬沒想到,二人早年在北京卻曾牽扯出一場鬧得沸沸揚揚的「徐張鬥法」,成了當年茶餘飯後的藝壇佳話。事緣1935年秋,正積極往北京拓展畫業的張大千應邀赴展並演講,他的作畫功力及畫論受到社會人士普遍的推崇,唯獨徐燕孫不認同大千所提出的「作畫根本無中西之分」的理論,獨排眾議,並大膽指陳張大千的人物畫以臨摹古人居多,「且以脂粉氣為美,殊不足觀」,徐氏的批評令年輕氣盛、擅長畫美人圖而素有「張美人」稱號的大千心生不悅。一次與好友于非闇(1889~1959)合繪一幅〈美人撲蝶圖〉時,故意以促狹的口吻題詩曰:「非闇畫蝴蝶,不減馬江香。大千補仕女,自比郭清狂。若令徐娘見,吹牛兩大王。」
竟然把擅畫工筆美人的徐燕孫比作「徐娘」,徐氏聞知後生氣極了,認為大千將他比作南梁元帝那位賣弄風韻的「徐娘」(徐昭佩),為捍衛人格及聲譽,遂找來了大律師梁柱狀告大千,大千接狀也不示弱,請出在法律界輩份更高的好友江庸出馬辯護,江庸不單是梁柱的老師,又是徐氏曾經入讀過的政法專門學校的校長,有了這層師生關係,加上友朋奔走調停,官司最終不了了之。沒料到一場蓄勢待發、卻終未開戰的官司,一下子炒熱了兩個人,最後二人握手言和,並一起於中山公園辦展,再續擂台,結果造成觀展人潮洶湧,畫作大賣,當晚他們於北平春華樓設宴慶功,席間決定再合畫一幅〈撲蝶圖〉以誌此段不打不相識的書畫緣,這次大千很客氣的敦請徐燕孫畫仕女,于非闇仍畫蝴蝶,自己與仲兄善孖則只補竹坡,畫成後大千在題跋中大大的誇許了徐燕孫:「即席揮豪,颯颯有聲,風度不減六如。」意指徐燕孫的仕女畫實堪比擬唐寅,看來已澈底忘卻了之前的不愉快,並給予對方很高的評價。
徐燕孫、張大千、于非闇、張善孖1935年合作〈美人撲蝶〉。
「未秋先紅,爛若朝霞」
幾乎在〈青城玉茗〉創作的同一時間點,張大千又有了另一幅青城山時期的代表作〈紅葉小鳥〉。丁亥(1947)十月朔(即十月初),大千仍居於成都昭覺寺,一天上青城山飽覽早開的檞樹紅葉歸來,興致昂揚,遂仗著良好的目力、充沛的體力,以嫻熟的宋人技法繪下這幅以紅葉配白玉鴉為題材的作品,圖成後對作品必定非常滿意,於是再題呈給其敬愛的三哥張麗誠收藏。〈青城玉茗〉與〈紅葉小鳥〉的創作時間相近,前者紀年為丁亥十月七日;後者則署丁亥十月朔,換言之兩者皆為農曆十月初的作品,可證青城山豐沛多姿的景物確實帶給大千無比的創作動能,而他本身的心情、體力一定也是處於十分良好的狀態,才能在如此短促的時間內,心無旁騖的接連創作出這般精工雕琢的作品來。
幾乎在〈青城玉茗〉創作的同一時間點,張大千又有了另一幅青城山時期的代表作〈紅葉小鳥〉。丁亥(1947)十月朔(即十月初),大千仍居於成都昭覺寺,一天上青城山飽覽早開的檞樹紅葉歸來,興致昂揚,遂仗著良好的目力、充沛的體力,以嫻熟的宋人技法繪下這幅以紅葉配白玉鴉為題材的作品,圖成後對作品必定非常滿意,於是再題呈給其敬愛的三哥張麗誠收藏。〈青城玉茗〉與〈紅葉小鳥〉的創作時間相近,前者紀年為丁亥十月七日;後者則署丁亥十月朔,換言之兩者皆為農曆十月初的作品,可證青城山豐沛多姿的景物確實帶給大千無比的創作動能,而他本身的心情、體力一定也是處於十分良好的狀態,才能在如此短促的時間內,心無旁騖的接連創作出這般精工雕琢的作品來。
張大千〈紅葉小鳥〉,設色紙本,直幅,113.5×50公分,台北私人收藏。 右為局部。
大千於〈紅葉小鳥〉上題詩一首曰:「秋老青城雨雪濛,千林風刷碧山空。靜言自索蕭騷意,暮葉偏憐鬥豔紅。」並鈐印三方,包括青城山時期慣用的一方:「青城客」。
〈青城玉茗〉vs〈紅葉小鳥〉
大千隱居青城山時期,拋卻人間俗事,唯專注於畫藝。把山居所見種種異鳥奇花通通入畫。此圖〈紅葉小鳥〉,乃描寫青城山初秋時分萬山轉紅的親身體驗。大千曾云:「青城山中樟柟漆樹,未秋先紅,璀璨如錦」,畫中枝幹從右下方延展往上,成一枝枒狀,穿插其上的紅葉色澤光豔奪目,葉子不同面向的顏色深淺交待清晰,葉脈勾勒如絲,將蟲蝕孔洞也描繪出來,位置布局自然生動。最吸引觀者目光的,莫過於畫面中央一隻通體白羽的「小鳥」,牠佇立枝頭,目光炯炯有神,翅背尾羽的排列皆井然有致,極可能就是青城山時期豢養於身邊的「玉鴉」,或稱「雪鴉」。1944年張大千從敦煌返四川成都,曾把從甘肅帶回來的十數隻心愛的紅爪玉嘴鴉野放至青城密林,任其於青城山繁殖生長,以增添「鳥鳴山更幽」的雅趣。此玉鴉歛翮遠視,靜佇枝頭,雪白光亮,與早秋紅葉形成動人的強烈對比。如同前文所提〈青城玉茗〉,以綠葉搭配雪肌白山茶,兩者在色彩配置及工筆細描的效果上有異曲同工之妙,創作時間又如此相近,故同為大千青城山時期的銘心絕品,實不為過也。
大千隱居青城山時期,拋卻人間俗事,唯專注於畫藝。把山居所見種種異鳥奇花通通入畫。此圖〈紅葉小鳥〉,乃描寫青城山初秋時分萬山轉紅的親身體驗。大千曾云:「青城山中樟柟漆樹,未秋先紅,璀璨如錦」,畫中枝幹從右下方延展往上,成一枝枒狀,穿插其上的紅葉色澤光豔奪目,葉子不同面向的顏色深淺交待清晰,葉脈勾勒如絲,將蟲蝕孔洞也描繪出來,位置布局自然生動。最吸引觀者目光的,莫過於畫面中央一隻通體白羽的「小鳥」,牠佇立枝頭,目光炯炯有神,翅背尾羽的排列皆井然有致,極可能就是青城山時期豢養於身邊的「玉鴉」,或稱「雪鴉」。1944年張大千從敦煌返四川成都,曾把從甘肅帶回來的十數隻心愛的紅爪玉嘴鴉野放至青城密林,任其於青城山繁殖生長,以增添「鳥鳴山更幽」的雅趣。此玉鴉歛翮遠視,靜佇枝頭,雪白光亮,與早秋紅葉形成動人的強烈對比。如同前文所提〈青城玉茗〉,以綠葉搭配雪肌白山茶,兩者在色彩配置及工筆細描的效果上有異曲同工之妙,創作時間又如此相近,故同為大千青城山時期的銘心絕品,實不為過也。
令人驚訝的是,〈紅葉小鳥〉圖成兩個月以後,同年底的嘉平月(指十二月,換算即公元1948年1月11日至2月9日間),大千又製作了另一款相同題材、尺寸也相當,但布局殊異的〈紅葉玉鴉〉,曾經香港「謫僊館」所藏。
張大千〈紅葉玉鴉〉,設色紙本,直幅,113.5×45.5公分,香港「謫僊館」舊藏。
〈紅葉玉鴉〉畫上題七言詩一首:「乍暖猶寒風日嘉,中庭老木自枒杈;憑君好作徐熙賞,更遣高枝著玉鴉。」
以五代花鳥畫宗師徐熙(約886~975)自況,足見大千才情之高,無比自信。這次紅葉枝幹從畫面右上方斜伸落下,紅葉與白玉鴉都集中在畫面正上方,下方只有大幅的留白,邊上題兩行詩文、款識及鈐印等,構圖落落大方、別出心裁。而佇立枝頭的玉鴉張嘴欲鳴,小鳥的姿態比起前作更顯生動活潑,整體布局注入了更多的巧思。至於雪鴉的毛羽則同樣排列得一絲不苟,目光也同樣銳利帶神采;紅葉的物情物態同樣細緻刻劃,功力上絲毫不輸前作,足證大千青城山時期的工筆畫實在得心應手,作畫速度又奇快,因此在短短十年間便累積了數量十分可觀的優秀作品。(後記:本文得以順利完成,感謝書畫家及收藏家陳東陽先生慷慨與筆者分享相關資料。)
以五代花鳥畫宗師徐熙(約886~975)自況,足見大千才情之高,無比自信。這次紅葉枝幹從畫面右上方斜伸落下,紅葉與白玉鴉都集中在畫面正上方,下方只有大幅的留白,邊上題兩行詩文、款識及鈐印等,構圖落落大方、別出心裁。而佇立枝頭的玉鴉張嘴欲鳴,小鳥的姿態比起前作更顯生動活潑,整體布局注入了更多的巧思。至於雪鴉的毛羽則同樣排列得一絲不苟,目光也同樣銳利帶神采;紅葉的物情物態同樣細緻刻劃,功力上絲毫不輸前作,足證大千青城山時期的工筆畫實在得心應手,作畫速度又奇快,因此在短短十年間便累積了數量十分可觀的優秀作品。(後記:本文得以順利完成,感謝書畫家及收藏家陳東陽先生慷慨與筆者分享相關資料。)
參考書目與延伸閱讀:
傅申著《張大千的世界》,台北:羲之堂文化出版事業有限公司,1998。
《Lion Among Painters / Chinese Master / Chang Dai Chien》,The Art Gallery of New South Wales,Sydney,Australia,1998。
《畫廊》雜誌,深圳:畫廊雜誌社,2002,新一期,總第80期。
巴東主編《張大千110歲書畫紀念特展》展覽圖錄,台北:國立歷史博物館,2009。
薛永年《中國現代美術理論批評文叢》,北京:人民美術出版社,2010。
傅申著《張大千的世界》,台北:羲之堂文化出版事業有限公司,1998。
《Lion Among Painters / Chinese Master / Chang Dai Chien》,The Art Gallery of New South Wales,Sydney,Australia,1998。
《畫廊》雜誌,深圳:畫廊雜誌社,2002,新一期,總第80期。
巴東主編《張大千110歲書畫紀念特展》展覽圖錄,台北:國立歷史博物館,2009。
薛永年《中國現代美術理論批評文叢》,北京:人民美術出版社,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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