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型冠狀病毒肺炎(Covid-19)的爆發迫使向來對新科技反應遲滯的藝術界不得不加緊數位化的步伐。雨後春筍般出現的線上拍賣、博覽會、展覽等,確實為藝術界帶來不少新的思考與刺激。在這波線上熱潮中,最為影響大眾生活的,莫過於電商、影片、遊戲,以及大量興起的線上教學課程。拍賣公司如佳士得美術學院(Christie's Education)也迅速在3月份將所有線上課程限時開放為自學模式並進行中文字幕翻譯。在歐美美術館迫於營運壓力而宣布取消2020年的教育經費時,佳士得美術學院獨特的線上課程規劃與中文化的舉動,不禁令人好奇,作為一個藝術教育機構,究竟如何思考、應對疫情下的藝術教育?也因此,典藏編輯部訪問了佳士得美術學院網上課程總監桑德林(Ted Sandling)與學院亞洲區總監毛國靖,邀請他們與我們分享疫情下的藝術教育。
佳士得美術學院網上課程總監桑德林(Ted Sandling)。(佳士得提供)
典藏編輯部(以下簡稱典):網路無國界,換言之,世界各地的學員只要有興趣便可加入學習。然而,我們也知道各地區勢必存在文化差異。因此,您在規劃、安排網路課程時,如何思考區域差異的問題?這會影響您選擇提供哪些課程進行線上教學嗎?
桑德林(以下簡稱桑):這是個好問題。我們的課程吸引了來自70多個國家的學生,這也意味著存在著許多不同的文化觀點,我們必須確保尊重這一點。因此我們透過兩個方式來做到這部分。首先,我們引進來自世界各地不同的聲音與見解,無論是在《珠寶設計史:1880年至今》(History of Jewellery Design: 1880 to Now)課程中深入介紹香港珠寶設計師陳士英(Wallace Chan)與印度當代珠寶設計師巴加特(Viren Bhagat)的設計,或當我們討論《藝術市場經濟學》(Art Market Economics)中的區域差異。同樣重要的第二個要素,來自我們編寫課程的方式,特別是那些著重歐洲藝術史經典的課程,例如《歐洲藝術大師:1350-1850年》(The Great Masters of European Art 1350-1850)或《現代藝術》(Modern Art)。我們的課程編寫,讓無論是來自哪裡的學生,都能被包容進來。在這些課程中,我們非常清楚且體會到一些預設的知識背景,對來自世界各地的學生而言並非那麼理所當然,比如《歐洲藝術大師》中的基督教圖像學。對歐洲觀眾來說可謂第二天性的事物,在世界的範疇下也許並不是理所當然,所以我們會花時間為我們的學生闡明這一點,無論是在授課期間,或是透過大量的講義。我們尚未創建專門研究非西方藝術史的課程,但它們絕對是我們未來路線圖的一部分。
「Art + Tech藝術科技峰會:虛實之間」吸引眾多藝術及科技業界人士出席。(佳士得提供)
典:佳士得線上學院的課程大部分為5至6週的長期課程,同時具有持續專業發展(CPD)認證,從藝術史(現代藝術、當代藝術、歐洲大師)、精品史(珠寶、名錶),到《探索全球當代藝術世界》(Inside the Global Contemporary Art World),乃至於是第一個提供《藝術市場經濟學》線上學習的單位。想請問,為什麼都會選擇以歷史觀、理論性較高的長期課程作為主要項目?您預期的學習者是誰?這些課程將提供他們什麼樣的協助?
桑:我認為你看到的是一個非常新的項目:佳士得美術學院線上課程才剛成立兩年多。我們透過推出嚴謹、深入的課程以表明我們的意圖:我們知道我們在做不同於其它線上教育的事情。無論是透過我們全程錄影的講座,與藝術界知名人士的獨家專題訪談,以及高品質的內容。我們課程均旨在為我們的學生提供其所選學科領域一個豐富、廣泛、宛如身歷其境的介紹。這些是我們線上課程的基礎,並且非常受歡迎,也為我們提供了擴展產品所需的洞察與見解。2月份的時候,我們推出了首個「自信暢談」(Speak with Confidence)系列,著眼於當代藝術。這是一個兩個半小時的密集單堂課程,為學生提供該主題相關的新思維,並藉此有自信地進行討論,且從事進一步的學習。
在課程發佈的幾天內,我們的學生提供了相當驚喜的回饋,例如:「身為當代畫廊的老闆,我讓4個銷售團隊成員參加了該課程。每個人(包括我自己)都覺得它提供的資訊非常豐富、有價值。」「我是一位畫家,在國際間展出作品有40年了,並且擁有藝術史學位,但我仍然覺得這門課令人獲益良多。」類似的評語對我們的製作團隊來說意義重大。因此我們知道大家對於短期的、改變視角觀點的課程也很感興趣。我們也認為還有其它教育形式有待探索——一切才剛剛開始!
佳士得美術學院外觀。(© Google)
典:是否可舉例說明,您認為哪類課程最難數位化,勢必需要進行實體課程,或至少需要實體與數位相互配合的?佳士得美術學院在過往如何區隔實體與線上課程?
桑:這是個很好的問題,它的答案幾乎根植於藝術界的獨特之處:「基於物件的學習」(object-based learning),這也是佳士得美術學院現場教學的口頭禪。在佳士得學院學習其中一個不可思議之處,就是能夠在幕後──無論是在拍賣行、博物館或美術館,與你正在研究的對象進行實體接觸。沒有什麼能比手上拿著藝術品,更能擦出你理解它的火花,同時激發你與藝術家或工匠之間非比尋常的連結。感覺它的重量、它的平衡,從各個角度觀看,並了解藝術家的某些處理過程。我們知道我們永遠無法在線上複製這樣的經驗,但我們想給我們的學生盡可能貼近的內容,這也在一定程度上促使我們的課程改用全程錄影。透過影片拍攝,我們可以讓觀眾近距離觀看並從多個角度展示作品,而講師則探討物件激發的感覺,比如珠寶的光彩、卡地亞(Cartier)第一支手錶的獨特性、恩斯特(Max Ernst)在他一幅畫的背面做了記錄等。即便我們無法複製觸感,透過錄像課程,我們也盡可能地提供相近的途徑。
典:承上題。在肺炎疫情的衝擊下,我們看到很多單位將自己的課程無償提供給大眾閱覽,或是緊急新增課程,又或是部分美術館因為資金壓力,反而取消了所有原先預計進行的教育課程規劃。佳士得學院是如何思考在此非常時期下的藝術教育?當實體課程不可行,是否可與我們分享佳士得美術學院一些突破限制的嘗試與改變?
桑:這顯然是很困難的處境。我們想盡我們所能來幫助社群,並尋找新的方法來為學生提供教育。我們已經看到,我們所有的現場教學都非常迅速且成功地轉向了數位直播服務,並已經開始提供免費或付費的教育活動,從倫敦的Zoom講座到與紐約的藝術家和策展人的對談。這場危機要求我們創新,它激發了我們所有人進入以前從未嘗試過的領域。而學生的反應則非常正面積極。
Tin Drum創始人兼首席執行官暨《生命:阿布拉莫維奇》(The Life with Marina Abramović)導演Todd Eckert,去年於佳士得首度在香港舉行的「Art + Tech藝術科技峰會:虛實之間」演講。(佳士得提供)
典:佳士得美術學院網上校園成立於2017年,但在疫情開始後,我們看到更多的課程進行了中文化,同時推出了「lockdown learning」。想請問,為何選擇中文作為英文之外率先轉譯的語言?「lockdown learning」的想法是什麼?接下來是否有更多課程會推出?
桑:我們的目標是使所有課程都有繁體與簡體中文字幕。這確實也是自2017年年底成立以來,我們一直在努力的事情。我們最早的課程,《探索全球當代藝術世界》首次亮相時,是以中文配音。不過我們收到的回饋說服我們改以字幕的方式進行後續的課程,並且翻譯我們開設的每門課程。這是很可觀的計畫,要轉譯成高標準的內容需要一點時間,這也是為什麼還沒辦法所有課程都提供翻譯的原因。至於為何是中文?原因之一是,相較於翻譯成某單一歐洲語言有其市場集中度的問題;另一方面則有賴佳士得亞洲美術學院所具備的專業知識。因此首先翻譯成中文是很自然的舉動。
「Lockdown Learning」則是對疫情危機造成的國際隔離的回應。我們都在家工作,我們當中的一些人(當然也包括我)也都努力與在家上學這情況奮戰。它不是基於錄像,而是一個非常容易進入(同時只要45美元),綱要式的概念、教育與活動。這個課程是由我們的資深講師與線上課程導師安塞爾(Jacqui Ansell)開發和編寫的。她在許多重要的美術館,比如倫敦國家畫廊(National Gallery)擁有開發教育計畫的豐富經驗。這個課程的重點是在這個充滿挑戰的時期中相互學習,透過研究和遊戲,著重於知識與技能的建立。它以盧梭(Henri Rousseau)的畫作《意料之外》(Surprised!)為起點,為學生提供了許多小時的跨學科活動,從藝術、數學到生物學。這是由整個團隊共同努力創造的課程,無論是透過烹飪和手工藝,還是製作手翻書和拼圖。我們所有居家學習的經驗和分享教育的喜悅都已融入其中!
佳士得美術學院亞洲區總監毛國靖。(佳士得提供)
典:在疫情影響下,佳士得亞洲美術學院如何吸引亞洲觀眾?您將採取什麼策略或計劃來突破當前的限制?
毛國靖(以下簡稱毛):佳士得亞洲美術學院始終致力於與參與者分享藝術鑑賞和藝術市場知識。儘管我們看到在整個亞洲舉辦實體課程的限制,但當疫情啟動我們提供線上課程計畫時,其實是很令人振奮的,因為這讓我們能夠觸及整個亞洲乃至更廣泛的受眾!隨著亞洲不同城市的社會隔離措施逐漸緩解,我們計畫繼續透過「每週線上」(Weekly Virtuals)系列(為期一個月的每週講座)以及線上畫廊導覽與直播,提供不同的在線內容。我們也將開始為香港學生主辦現場直播節目。
佳士得美術學院透過「每週線上」(Weekly Virtuals)系列以及線上畫廊導覽與直播,提供不同的在線內容。(佳士得提供)
典:若以亞洲(或中國、台灣、香港)為例,此區的學習特色為何?最受歡迎的課程是什麼?什麼又是佳士得美術學院最希望傳遞給亞洲藏家、從業人員等的訊息與核心價值?回顧佳士得美術學院近年於亞洲的發展,什麼是可與我們分享的指標成就?
毛:顯而易見的,亞洲的學員渴望學習更多不同類型和類別的藝術!他們也對學習有關拍賣行、全球藝術品市場,以及貴重精品類項的過程非常感興趣。我們最受歡迎的課程是珠寶設計,亞洲當代藝術與市場以及中國陶瓷。
作為唯一一個與拍賣行緊密聯繫的教育平台,我們能夠為參與者提供有關如何實現拍賣會、大師傑作、以及拍賣紀錄的獨特幕後觀點。透過這種特殊的途徑,我們希望參與者能夠認識到欣賞和收藏藝術品與精品的樂趣與價值。
我認為最激勵人心的成就之一,就是我們持續創造和制定計畫的能力,這些計畫對於這個區域來說是新穎的,並且與當前市場和趨勢相關。迄今為止最大的成就,可能是在去年11月與佳士得的合作,我們共同舉辦了「Art+Tech藝術科技峰會:虛實之間」。在這場會議上我們邀請集結了國際藝術家、創意人、數位技術開發人員以及投資者,就「混合現實」(Mixed Reality)發表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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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貽安(Yian Chu)( 131篇 )追蹤作者
大學學習西班牙文,後修讀中國藝術史,有感於前生應流有鬥牛士的血液,遂復研習拉丁美洲現代藝術。誤打誤撞進入藝術市場,從事當代藝術編輯工作。曾任《典藏投資》編輯、《典藏.今藝術&投資》企劃主編,現為典藏雜誌社(《典藏.今藝術&投資》、典藏ARTouch)副總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