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典藏｜愛閱讀】讀《皮皮的自畫像》──今天你不要不要了嗎？

本文作者｜貓管家（嘉義縣故事裡有光共好實踐協會創辦人）

「貓管家，我可以做自己想作的嗎？」

做完第一顆用黏土捏成的玉米壽司，白色輕黏土是米飯，黑紙是海苔，裁短的吸管是玉米粒，白膠是美乃滋。我說可以，小孩就用藍色的毛線球黏上另一顆剛捏好的白色黏土。問小孩是什麼口味的壽司？小孩說不上來，簡短地說：「很好看。」小孩滿意自己獨創的藍色壽司。

又一個小孩的壽司周邊擺滿了五顏六色的毛球，一旁的大人問著說：「太多了啦，拿一些起來。」小孩很堅持地說不要，這些毛球是裝飾，一如擺盤，是他眼中的美。

開宗明義，皮皮便直言不諱地說，我是狗狗藝術家。的確啊，孩子們手眼專注的模樣，無一不是流露出藝術家的姿態。皮皮說，他要選用大師級的媒材，噹噹噹！答案揭曉，是蠟筆！看到這裡，不禁莞爾；的確啊，不必昂貴的油畫媒材，一如蠟筆，一如黏土，孩子們亦能畫得入神，揉得忘我。看著皮皮在完成自畫像的過程中，我的腦海裡彷彿出現了一張張孩子們的臉孔。

年幼的孩子總是用著自詡的眼神看待自己的作品。身旁的大人往往容易被阻隔在孩子的「視界」之外。因為大人要擔心的好多，擔心拿太多材料被說成縱容孩子；讓孩子自由創作被批評成無視老師；只拿一點材料被說成隨便草率？於是，大人們阻止著說這個不可以，那個不可以。於是，孩子反抗著說，這個我不要，那個我不要。小孩在創作的時候，眼中只有自己的作品，有著他們獨到的美感。小孩天生就是藝術家，但怎麼卻越長越大，明明各種美術知識懂得越多，明明優良範本一字攤開擺在面前，卻反而下筆越益發艱難？

夏綠蒂・梅用了完成一幅「自畫像」來做為一趟自我歷程的主軸，從最一開始的自信，到被朋友批評畫得不像後，開始朝外觀摩、探索、轉而對內產生自我質疑，最終亦是在朋友的陪伴下，摸索出一條滿意的道路。

「自畫像」，皮皮怎麼畫呢？來來來，鏡子拿出來。小鏡子照正面；梳妝台的大鏡子照背面，正面背面360度一覽無遺。奇特的是，根據兒童的發展歷程，孩子打從寶寶時期就愛照鏡子，那是一種認識、摸索、建構自我認知的過程，但卻隨著年紀增加，有些孩子便不愛照鏡子了。不僅不愛照鏡子，連拍張照片也扭扭捏捏、不要不要的，那是孩子已經從自我中心脫離，開始關注他人、在乎他人眼中的自己、在乎是否符合期待，進而形塑自我表現的階段。

一逕地說著不要不要的孩子，是否如皮皮那樣，幸運地擁有一個松鼠那般的朋友，陪伴著他繼續往下探索呢？

模仿是種學習最快且有效的方式，正如皮皮的朋友們，有人用學起畢卡索的立體派；有人運用了草間彌生的波卡圓點風格；有人仿起克里斯·歐菲利結合糞便、雜誌剪貼、珠子等素材的剪貼方式。

但看在皮皮的眼中，卻不是滋味。皮皮左一句「眼睛怎麼一上一下的？」論起畢卡索的畫風；右一句「便便？好噁！」，對克里斯•歐菲利的多媒材融合手法，吐出厭惡的詞彙。無論旁人怎麼讚嘆這些大師級的畫風，就連赫赫有名的草間彌生，皮皮也皺著眉頭嚷嚷，哇，看得頭好痛。

有句話叫做「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皮皮這隻壞狗，果真只會說壞話，說不出好聽的話來。做為一個繪本裡的主角，鮮少有一名主角如此地「真情流露」。尤其，當皮皮煩躁到大叫，又是把畫撕破、把畫架踢飛、把帽子一扔、把筆折斷，做著完完全全激怒一名大人的暴力行為，如此地「本色演出」。皮皮哭了。松鼠沒有一昧地指責他的失控行為，而是做為一名盡責的安慰者，接納著皮皮碰撞又焦躁不安的心情，陪伴著他繼續摸索何謂自己的風格。

我反而很喜歡這樣的「真情流露」與「本色演出」，皮皮對於這些大師級仿作的不認同詞彙，在眾人聽來是批評，實則是皮皮在進行自我摸索時的撞牆期表現。帶領著我們去思考，當孩子否定自己的提議時，他不見得是在否定自己這個人的好壞；當孩子煩躁生氣的時候，而是他知道自己不想要哪些選項，練習如何精確地說出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是一件不容易的功課。

我們僅需要成為一隻松鼠，一隻理解他的不可理喻，是來自於內心的無能為力與無計可施。陪伴他，或從仿作，或從一樣又一樣的嘗試與試探，尋覓出他內心真正的聲音。

故事的最後，皮皮終於豁然開朗，拿起一把剪刀，喀喀喀，用剪紙拼貼出屬於自己風格的自畫像。「剪」是一種破壞式的行為，那些五顏六色、形狀不一、大小凌亂的紙片，彷若那摸索過程中，凌亂紛呈，剪不斷理還亂的各種心思與大腦聲音。然而，「剪」亦是種通往創造的過程。若沒有「剪」這樣的拆解手法，哪能擁有這些繽紛的色塊，重新建構起滿意的自像畫呢！若非有前述的一連串自我懷疑、質疑、拆解，哪能從最一開始的偽自信藝術家，旁人稍一質疑就跳腳的皮皮1.0，進化成不需要照鏡子，不需要戴上藝術家小帽就能揮灑創作的皮皮2.0。

俗話說，人要衣裝，佛要金裝，穿著打扮是種身分的表徵，亦帶有戲劇扮演的成分在裡頭。戴上純白高帽，總有那麼幾分廚神的姿態；戴上牛仔帽，總有幾分英姿煥發的神色。無奈的是，終究是扮演，「個人」的風格是「他人」複製不了的。

皮皮從最一開始的帽不離身，直到脫掉帽子，拿起剪刀，那才是真正面對自我，用最原始本質的自己創作的開始。真正的藝術家，不需要一定要披頭散髮，或滿手油彩，當你認真投入地創作時，你就是藝術家。皮皮的自畫像一如那些，一個個我曾遇過的孩子們的臉譜，創作得忘我，一昧地朝著腦海中的想像前進，或對自己生氣，或對下一步感到迷亂失措，無論大人們如何指指點點、指手畫腳，說著不要不要的孩子們。

願每一個皮皮，都能擁有一隻松鼠。或當你遇到皮皮這樣一個孩子時，讓我們成為，每一個皮皮的松鼠。

主題選書

皮皮是狗狗藝術家，身為一隻創意十足的狗狗，今天他想要畫一幅自畫像。

首先，他選擇能充分表現出他是誰的大師級媒材，再仔細觀察鏡子裡優秀的「題材」，畫上高貴的鼻子、潔白的牙齒和水汪汪的眼睛，皮皮將自己所有的優點，統統捕捉在這幅自畫像裡。

但是他的朋友們卻說一點都不像！他應該去看看其他人畫的自畫像。

像是從立體派裡尋找靈感，或是學克里斯．歐菲利結合有趣的材料、學草間彌生用「大圓點」創作，還有以羅斯科的色域繪畫象徵生命力，這些別具特色的自畫像，都展現出他們模仿的藝術風格。

「啊啊啊啊啊！！！！」看完其他作品的皮皮又挫折又傷心……

自畫像，到底要怎麼畫才會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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