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聊聊繪本吧專題｜長新太×五味太郎】媽媽們「看不懂」我的繪本，覺得我很可怕。

「繪本必須讓媽媽也看得懂。」不過，所謂「看得懂」是什麼意思呢？我認為繪本就是要一個人閱讀也很輕鬆舒服，很容易接受才行。如果看個繪本還要有什麼修練的話，實在太可笑了。

無論是鳥還是魚寄來的，只要收到讀者回函，就覺得真是太棒了。

五味：其實這陣子，我都在做深入瞭解繪本這件事。然後，我在讀長先生的作品《高麗菜弟弟》時，發現這本書的特色本質其實是採自問自答的形式，不是嗎？也就是說，長先生將讀者的工作也理想化，自己提出問題，自己回答問題；所以我突然想到，如果今天我無法針對一個主題表達意見、提出意見，建立出這樣的對話形式，那就乾脆打道回府吧（笑）。

長：也可以說是自問自答吧。我在發想這部作品時，的確希望塑造成「自問自答」的形式，也是因為我是從單格漫畫起家的關係。怎麼說呢？有那種一看就知道在講什麼的漫畫，但我的漫畫多是用圖來陳述，讓讀者看圖來發想，有參與感，所以我希望我的繪本作品也是這樣的風格，畢竟讀者要是只看作者畫出來的東西，不是很無趣嗎？

五味：原來如此。其實我最初覺得比起那種故意讓讀者有參與感的繪本，長先生的繪本完全沒有這種感覺，應該說，不強求讀者也要有參與感。

因為疏忽而有了空隙，反而沒了想像空間與趣味感。

長：雖說是參與，但不是要讀者提出什麼評論或觀點，而是出於本能的參與。好比多是以說故事的方式來閱讀一本繪本，這時說書者的感性就很重要了。因為不同的解讀方式，可以牽引出不一樣的感覺，所以說書者必須會表演。舉個例子，伊丹十三（日本導演，1933-1997）先生在他兒子還小時，經常念我的漫畫給他聽，小孩子聽得很開心。後來有位編輯也依樣畫葫蘆這麼做，他的小孩卻聽得索然無味，我說這是因為說書者不一樣的關係，雖然一方面是因為伊丹先生有豐富的表演經驗，但我想他們的閱讀方式肯定不同。說得誇張一點，閱讀繪本必須帶著一定程度的感性與本能吧。

五味先生剛才說的那種一看就知道是要讓讀者有參與感的繪本，不是經過精心設計出來的作品，而是因為疏忽而有了空隙，反而沒了想像空間與趣味感，這樣的繪本很糟。所以囉，乍看都是想讓讀者參與的繪本，其實完全不一樣。

五味：我覺得長先生的繪本因為沒有這樣的空隙，所以讀者可能不曉得要如何參與。就像我看了不少評論長先生作品的文章，因為不清楚要怎麼享受參與感，只好用一般的方法論切入，最後補上一句很有趣、看得很快樂之類的說法結尾。我覺得不應該是這樣，便試著用自己的方法閱讀長先生的作品，結果發現不少東西。換句話說，繪本這種東西啊，要是讀者不夠積極投入，就會有一種搔不到癢處的感覺。

長：我的繪本也有讓讀者能夠參與的知性部分，但當然不會強迫讀者「非得這樣那樣」就是了。這麼說來，好像是不怎麼樣的作品吧。其實不然，我認為繪本就是要一個人閱讀也很輕鬆舒服，很容易接受才行。如果看個繪本還要有什麼修練的話，實在太可笑了。總之，我覺得繪本就是要讓人很輕鬆、很容易接受才行。

媽媽們「看不懂」我的繪本，覺得我很可怕。

五味：長先生曾在某篇文章提到：「繪本必須讓媽媽也看得懂。」我對於這一點，倒是有不同的看法。我認為刻意區分「孩子」與「大人」的想法有一點不負責任。

長：我想說的是小孩子看的書，大多是媽媽買的，小孩子不太可能自己去書店買，所以根據媽媽的選擇，有很多小孩子不見得會讀到的書，所以必須讓媽媽們也看得懂……雖然這麼說頗諷刺。

五味：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不過，你所謂「看得懂」是什麼意思呢？

長：意思就是媽媽和孩子的認知水平要是無法一致就沒輒了。因為小孩子是屬於非常坦率的認知，也就是比較抽象的認知；但是對於身為大人的媽媽來說，具體的東西比較沒問題，一旦抽象化便很難理解了。當然，我沒有一味批評媽媽們的意思，只是說有這樣的傾向而已。好比有兩樣玩具，一種是用一般材質做成比較大的玩具，另一種是價錢一樣，但做得比較小巧的玩具，我發現媽媽們通常都會買做得大一點的玩具，就算價錢一樣，多數還是選擇前者。也就是說，大多數媽媽挑選玩具時，還是重量不重質……我要說的就是這意思。

五味：嗯、嗯，原來如此。

長：畢竟說得太直白會傷人，所以我就說得委婉一點囉。

五味：哈哈哈！長先生這番話該說是委婉，還是強烈的諷刺呢？總之，就是很有意思的說法吧（笑）。我覺得長先生主張「讓媽媽們也看得懂」的說法很特別。

長：不少媽媽都說，不懂為什麼孩子看我的繪本會看得那麼開心，其實這番話讓我覺得很害怕，感覺她們不會挑選我的作品給孩子們看；講白了，就是大人覺得我的作品很無厘頭又難懂，所以不會買給孩子看。但其實孩子一下子就明白我的作品想要表達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