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疫情影響,第19屆台新藝術獎(以下簡稱台新獎)決選評審團再度全數由國內委員擔綱, 由劇場導演黎煥雄擔任決選主席,與提名觀察團代表王柏偉、高俊宏、魏琬容,以及外聘委員呂佩怡、陳貺怡、鴻鴻等七人組成決選團,共同商議本屆獲獎名單。
統合化的跨域創作
劇場導演黎煥雄此次擔任台新獎決選團主席,綜合觀察今年愈來愈多作品呈現出難以用經典類型來區分的多元與多層次特性,並在跨域創作的脈絡上有了進一步深化、統合化的趨勢。同時他也強調作品的完成度、完整性以及美學上的清晰度,是被決選委員在評審過程中視為與作品觀念、內涵等同等重要的面向。學者呂佩怡認為跨域實踐、面對當下的在地議題,始終是台新獎所關注的,而近年來也明顯看到結合個人生命回望歷史、重新翻轉歷史視野這樣的趨勢。
舞評人魏琬容則認為本屆作品儘管製作規模大小有別,但創作者皆很用心地回應他們所在乎的議題,使2020年呈現出非常具有生命力的藝術產出。去年第二季因為疫情的影響,表演藝術作品相當少,下半年作品的排練時間也受到大幅壓縮。而台新藝術獎機制裡設定的「公開演出」條件,也因為疫情而有許多變化,未來如何看待線上演出,是值得觀察的面向。學者陳貺怡則認為台新藝術獎與公開徵件的藝術獎項有很大的不同,從近年的入圍與得獎名單來看,台新獎不以單一作品出發,而是更著重體制史與展覽史的探討,除了反應了台灣當代藝術的發展方向,也相當程度地扣合國際趨勢。
歷史、個人及其時代意義
作為由臺北市立美術館(以下簡稱北美館)委託創作的《牆後的院宅》,巧妙打開多層次既有空間,決選委員就其多方面的突破有著相當高的共識,獲得不分類年度大獎實至名歸。黎煥雄認為這件作品代表了一種趨勢,即並非僅僅是自成一格的單一作品,更在作品與歷史、生活及未來之間,在個人記憶與他人記憶接合處的思考深度上,皆形成感人的介面。陳貺怡認為葉名樺巧妙處理空間、身體、影像等元素,思考如何透過表演與王大閎對話。她細膩的感受力及想像力,為作品帶來複雜的層次, 是一次令人驚喜的跨界創作。高俊宏也提及,葉名樺詮釋一位比她年長、不同性別的王大閎相當不容易,能看出她對身體、位置的成熟掌握。呂佩怡則特別指出這件作品是在北美館的公眾計畫框架下展開,是台灣美術館的一次突破,也呼應了國際間一線美術館近年來大量以現場表演為公眾計畫重要組成部分的趨勢。
黎煥雄指出表演藝術獎得獎作品《攏是為著.陳武康》相當成熟與迷人,且具有啟發性,讓人重新思考「表演」這件事,其中,陳武康的個人特質是成功的最關鍵因素。魏琬容及鴻鴻也都認為,作品雖在貝爾的框架下進行,但陳武康對於表演的方法、身體感都有深度且細緻的討論,並以他個人獨特的編導突破貝爾的架構,沒有被束縛。王柏偉表示,陳武康個人表演的直覺、身體的敏銳度與貝爾的舞蹈與概念產生關係,變成了陳武康個人生命經驗、文化態度與內涵,透過表演改變了原初的概念架構,也讓作品對文化、生命的討論更深入。
視覺藝術獎作品「台北機電人2.0:訊息瘟疫」相當快速地對當下所處的這個疫情時代作出回應。黎煥雄、呂佩怡都指出,這很大程度上來自張碩尹在疫情期間往返台灣與歐洲,於身體、精神與生命上都經歷的深刻體驗。同時,黎煥雄也指出疫情迫使大家陸續探索新的思維方式,會驅動的不僅僅是議題性的關懷,也必然包括創作者之間如何去產生連結。鴻鴻則認為作品選址有高度的時代敏感性,市場是維持生活而必須群聚的地方,同時也是災難開始蔓延之處,藝術家對於媒介操作精準,兩個展出場地的對照也緊抓藝術創作的時代意義。
呂佩怡 高俊宏 鴻鴻
在三件得獎作品之外,《皇都電姬》是本屆委員多有提及的一件,由港台兩地成員組成的主創團隊在疫情造就的巨大障礙下協力完成,港台共製也在此時具備特殊的珍貴意義,委員對其創作理念與創製過程的專業與價值給予高度評價,但包括黎煥雄、呂佩怡及鴻鴻在內的委員也不無遺憾地提及《皇都電姬》因在最終的舞台呈現上有所欠缺,而不得不在評選中被割捨。高俊宏及鴻鴻都讚許「未完成,黃華成」、「秘密南方:典藏作品中的冷戰視角及全球南方」兩個大型策展的研究深度與時代意義,但當策展、研究再現成為展覽時,究竟該如何開展、對外連結,其展示方式如何與研究對象配合仍待討論,在台新獎的獎勵意義上沒辦法出線 ,實為可惜。而「成忘老太太,湯皇珍2019行動計劃」是高俊宏高度認可的作品,湯皇珍個人的行動力,幾乎可說是女性行動藝術創作者的歷史,無論在規模、觀點,都可算是其創作生涯極為成熟且巔峰的創作。陳貺怡也認為湯皇珍以參與式藝術的形式,喚起觀者對於遺忘產生的敏感與關切,相當觸動人心。
台新獎機制與國際觀點
受疫情影響,台新獎已連續第二年全數以台灣決選委員組成評審團,雖然少了一個讓國際觀點進入的平台,但決選過程也有了更為深入的討論。呂佩怡認為國際評審機制可以帶來的是一個連結的開端,當前階段的國際連結已逐漸不需要做無效或表面的交流工作,不只是帶入外部觀看,反而是創作者們已紛紛實際地進行跨國共製,這種明顯趨勢也出現在本年度的入圍作品之中。高俊宏表示,此次不僅沒有國際評審,連外地評審都因疫情影響而無法參與,但評審都具有國際經驗,也都很警覺不至於迷失於本土性,然而就長期而言當然還是需要國際評審,讓彼此陌生、不同的觀點能相遇、衝撞、合併。
對陳貺怡而言,國際評審能帶來外部的眼光,而今年評審對提名藝術家也相當熟悉,因此討論的共識度很高,獎項的結果可以說是反映了台灣藝術圈的眼光。鴻鴻則認為近三年台新獎年度大獎皆由表演藝術類作品獲得,與評審組成相關。表演藝術迷人之處在於無可取代的現場性,國內評審通常親自看過演出或很了解表演者狀態,因而更能理解演出中的身體感。但國際評審的觀點仍是必要的,身為館長或策展人的國際評審,經常會直接邀請入圍藝術家赴國外展演,這對於推廣台灣藝術有非常正面的幫助。
陳貺怡 王柏偉
王柏偉則認為,所有獎的品味其實都是評審的品味,有時越有國際評審的反而越看不出台灣的獨特性,因為國際評審很容易將台灣作品奇觀化,進而選出其心中第三世界的表徵。這次的評審過程,其實花了相當時間討論的標準是史觀、時代感,以及是否有什麼價值的堅持?反映什麼樣的時代?提出什麼命題?這些未必需要是作品創作的出發點,但作品是否有其時代的敏感度便成為評審對戰的項目。
就整體台新獎的機制,王柏偉的觀察是,近幾年視覺藝術圈有相當大量行動主義式的作品出現,他們的創作類型其實是跨域的,但往往被歸類在錄像、裝置等傳統類型上。就去年擔任觀察員的觀察以及討論過程的經驗,他認為我們其實有必要重新討論,進一步整理出討論這類創作的語彙與觀看方式。整體而言,評審們皆認同台新獎對於台灣當代藝術界的重要意義,它甚至是台灣唯一一個表演藝術類獎項,台新獎除了反映藝術發展的現象,同時也提供創作者更多的勇氣與資源,持續探索創作的能量。
本文原刊載於《今藝術&投資》2021年8月號34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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