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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星在牡羊】鍾經新,她的藝博經和審美經

【金星在牡羊】鍾經新,她的藝博經和審美經

面對21世紀以來地球人最紛亂一年:全球化的病毒封閉了國界、連續第二年面對全球資本品牌藝博會叩關、政府面對藝術產業政策支票首度正面開示、國內藝術界各種機構失衡的課題不斷……,原先前兩年在國內畫廊產業版圖分合解離、外有強勢叩關因而飽受質疑的中華民國畫廊協會(簡稱畫協),這位首度在理事長連任的鍾經新,強人作風之下,出人意表挺過畫協的階段危機。
「當你踏出第一步的時候,你很難看出問題在哪裡,但真正踏出去之後,問題就接踵而來。」這是連續第四次操刀「台北國際藝術博覽會」(簡稱「ART TAIPEI」)的鍾經新,在其連任第二年,編年體裁進度1980年代的《臺灣畫廊.產業史年表》即將出版的感言。
社團法人中華民國畫廊協會理事長鍾經新。( 台北國際藝術博覽會提供)
另一端,早前一段時日「台北當代藝術博覽會」(Taipei Dangdai)則著眼全球疫情顯見無法在一年內得到控制,宣布了第三回合將從表定明年1月份順延至5月份舉辦,然而畫協主辦的本土老字號「ART TAIPEI」依然按表操課,如同以往在藝文熱季10月份舉辦。
面對21世紀以來地球人最紛亂一年:全球化的病毒封閉了國界、連續第二年面對全球資本品牌藝博會叩關、政府面對藝術產業政策支票首度正面開示、國內藝術界各種機構失衡的課題不斷……,原先前兩年在國內畫廊產業版圖分合解離、外有強勢叩關因而飽受質疑的中華民國畫廊協會(簡稱畫協),這位首度在理事長連任的鍾經新,強人作風之下,出人意表挺過畫協的階段危機。
《臺灣畫廊.產業史年表》第二冊標記的1980年代出版、第三冊1990年代進行式,接力了去年第一冊產業史在ART TAIPEI面世出版,成為一種慣性,也意圖讓「畫廊史成為藝術史」成為可能,出版進度接軌了「藝博元年」的90年代。
坦言自己不在網路世代的養分,線上事務推動的經驗都有賴年輕班底來執行的鍾經新,時勢所趨,也開啟ART TAIEPI首度與線上電商合作的紀錄。
「如今全球疫情延燒大半年還沒退去,國界之間進出的健康隔離措施,別人進不來,你也出不去,因此線上展售是必須要面對和迎接的管道,也無法迴避,這對協會、我個人或所有展商都一樣,都是新的學習課題。」鍾經新在Artsy和Art Price兩大品牌之間,承著香港藝博Art Central今年改採線上展售的經驗,選擇了前者。
繞過繁複的三方合約,展商、畫協、電商採以兩兩相對的合作關係,ART TAIPEI主事者畫協和Artsy先簽訂先行合約,後續再交由畫廊個別再和Artsy簽約。至於每一家展商的展售條件,則是展商個別與Artsy商議在線上交易的佣金費率,畫協並不介入線上展售個別的議約條件,而是依展會精神訂定一個「比例原則」——按展商在藝博會的展位面積去換算線上上架的作品數量。(其中的換算標準,則是以100平方公尺有25件作品的上架額度為原則)
本次ART TAIPEI 的貴賓預展日為10月22日星期四,每週三則是適逢Artsy固定的線上換展日,因此ART TAIPEI第一次在線展出訂於10月21日,相較實體展出,也有了一天別開生面的「頭香」之勢。
    
同時在線上展出和現場實體展出的77家國內外展商,不完全限定只能在藝博會現場上牆展示的作品,因此也保留了某些無法於現場陳列但在線上展示的彈性,但畫協希望這個線上同步展的調性仍能配合ART TAIPEI的主體,以現場展示作品為主,空間不足上架之餘再額外線上展出,唯獨遊戲規則明訂:須和現場展出藝術家相同,才能在線上展出。這個彈性和約制之間的規定,避免雙軌同步展售呈現雞同鴨講、調性不一致的問題。
而92家經由畫協審核通過、並繳交第一期款的參展廠商裡,有82家最終也參與了線上展售(10家參與線上展而未參與實體展,多半因疫情因素)。
鍾經新的鐵桿作風,呈現在她三年前即喊出的「學術先行,市場在後」,去年ART TAIPEI的戰後僑居東南亞留學生作為「論壇單元」,今年也如實執行為展會特展。
「我們看待台灣對世界的藝術影響力常常只有在『旅外』的單向輻射觀點,於是可能就忽略了另一個方向的影響。」鍾經新認為「東南亞戰後留台藝術家」特展,是以另一種方式尋找台灣之於世界之間的輻射關係,回溯到台灣平常容易忽略的藝術史。
「彼邦.吾鄉— 東南亞戰後留臺藝術家特展」將展出陳貽僮《太空年代的來臨》,噴漆、框,122x122x2cm,1987。(台北國際藝術博覽會提供)
「我們可以從這之間的脈絡,看到這些在台灣求學作為養分,再回到他們僑居地,觀看到他們的藝術發展狀態和貢獻又是什麼。」她以藝術家陳昌孔為例,這位在檳城的鍾靈中學創設美術班的前輩,現年87歲的他不但在當地一手創建了兒童美術的學習,已在該校服務超過半個世紀,像這樣以藝術教育的影響,甚至不小於作為知名線上藝術家對藝壇的貢獻。
或是,她也以「V-10視覺藝術群」這個在1970年代台灣現代藝術運動重要的一支對抗沙龍攝影的思潮團體為例,其中一位成員龍思良,他的背景也是戰後在師大美術學習的越南僑生。
眼看今年COVID-19疫情蔓延不止,「還好,我們去年底就把相關作品談好,以及後續運輸來台的事宜,不然如果今年要再出國處理,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鍾經新有感而發說道,她也欣慰「戰後東南亞台藝術家特展」在ART TAIPEI短暫的五日展期之後,也已和台東美術館談好接續的移展工作,讓畫協這兩年另闢蹊徑的藝術史研究路線得以讓更多觀眾和非都會區的民眾得以參與。
談及今年在大會公共藝術術展區的藝術名和晃平的作品,她也不避諱自己過去個人對他作品有著高度興趣,「但當我知道那裡面是屍體標本之後,我就不敢收了……」直觀地說出她的喜好和收藏的疑慮。基於經紀方和自己的交情、藝術家作品《王座》(Throne)對時下政經局勢的思考,也納為本屆ART TAIPEI的展示亮點。
名和晃平《Throne》,複合媒材,155.2cm x 72.6cm x 49.5cm,2019。(台北國際藝術博覽會提供)
當問及黃明川今年在ART TAIPEI「藝術放映室」以台灣、印度、斯里蘭卡、菲律賓四國女詩人群像為文本的紀錄片《波濤最深處》公開首映(在『台北詩歌節』的放映為預約登記觀映),究竟有何事前的宏大規劃?鍾經新也毫不造作地直率表示,這些都是因為彼此的情誼,剛好有這樣的機緣所以促成的單元。「所以也可以說是『事後論』的巧合,當然,這也是宣示ART TAIPEI也重視紀錄片這樣的藝術形式。」
言談之間,鍾經新認為與其說「因為當代藝術本就應該擁有對各種型態創作開放的胸襟」,不如更直截了當表露她對黃明川導演的友情是來自於出身嘉義,「我是嘉女畢業的……,我知道那裡要辦影展有多麼不容易,但看到黃導可以在嘉義辦藝術紀錄影展一辦就是連續七年,還經歷不同的市長之下的支持,又是以關注非主流的藝術家和作品,所以我相當佩服。」
鍾經新透露,原先甚至計畫在今年展會有個大主題叫「#原民元年」,除了在記者會上公布的「原住民新銳推薦特區」和「資深原住民藝術家特展」,連同順益美術館原先就主推的原住民主題、黃明川導演的《波濤最深處》紀錄的對象也有原住民創作者,但因為最後一塊拼圖和加拿大經貿辦事處「馬偕博士收藏台灣原住民文物」的作業不及,因而讓「原民元年」這個大主題改為潛主題,然而,這也顯示鍾經新在關注藝壇趨勢動態,仍具有一定的敏銳感。
今年在ART TAIPEI「藝術放映室」導演黃明川以台灣、印度、斯里蘭卡、菲律賓四國女詩人群像為文本的紀錄片《波濤最深處》公開首映,圖為紀錄片拍攝現場。(台北國際藝術博覽會提供)
「要原住民藝術家保有原民性,還是他們的作品除了原住民符號本身,同時還能夠有國際語言?」鍾經新也一直在拿捏其中的平衡,以一個市場推動者的角色,要如何適當地輔佐優秀的原住民藝術作品,登上國際市場舞台的可能。如果單純就市場端,她也不誨言吐露「學院派或是草根派,各有藏家」但市場經營者「還要努力!」畢竟,過去台灣藝壇的一級市場,關於原住民身分藝術家的挖掘和推動,仍還有相當大的空白與空間。
金星位於牡羊
「看作品一直都是在累進自己的『實力』啊。」鍾經新分析起作為一個藏家,一個品味鑑賞者,與作為一個協會領導者的公眾身分之間比對,她不認為協會公眾角色的人格,會影響任何個人的美感判斷。我注意到她用了很不同於其他人對於看作品的角度,既是絕對自我的,卻又是相信那可能是後天可以習得的能力,至於她說的『實力』,她描述,對於那些她在心中給予過評價和判斷的作品,她會默默觀察一陣子,從而印證自己的『看作品的實力累進』。
多年前,以展商身分參展馬德里當代藝術博覽會(ARCO Madrid),西班牙藝術家達比埃斯(Antoni Tapies)的作品就剛好在大象藝術空間展位的對面,當時她觀察了特別久,也記住那件出價還不到10萬美金的作品,「哎!」事後既是肯定自己看作品的能力,卻也懊悔出手不夠及時。
至於,問她所謂「看作品的實力進步」是從哪個面向來看,是指失手的作品變少?還是錯過的好作品變少?她認為,觀看/判斷作品的平均速度會變快,快到幾乎可以「一眼判斷」。
鍾經新剖析她的美感態度,屬於純然的直覺性。想起她自評「我不大像金牛座的……」因而,以我粗略對星座的認識,除了眾人常談的金星影響著愛情觀,其實也包含了審美觀。於是,我問了鍾經新的金星是什麼星座,她查詢了星盤時辰,是落在牡羊座。
喬治・巴塞利茲(Georg Baselitz)《Man steht voreinerschwarzenWand》,布面油畫,305×209cm,2015。(台北國際藝術博覽會提供)
金星在牡羊,呈現在審美觀的人格是自信、衝動和自我觀點的堅持。
「以前我們畫廊辦展時,作品一來我就先挑我想要的,然後我就被施俊兆罵『哪有老闆自己先挑作品的?通常都是從賣不出去的作品最後再選啊!』我心想,都賣不出去的,那我幹嘛選?」
「我的美感判斷很好的,我對這點充滿自信,這應該是老天爺給我的禮物。」
「以前我不做理事長的時候,我是很有個性的,也不大求人家,但這四年來我是彎腰彎得很多……以前孔哥(張學孔)總是說我『哎呀,鍾經新萬般都好,就是脾氣太大!』。但現在,很多事情都比較能夠……嗯,先hold一下。」
「我買作品前,從來不會問其他人的意見。我沒有『藝術顧問』,從來沒有,我的藝術顧問就是我自己。」
齊柏林《南投玉山主峰》,無酸相紙,96.2 X 80 cm,2008。(看見齊柏林基金會、 台北國際藝術博覽會提供)
牡羊在金星,或許可以解答首任畫協理事長就是張金星。而鍾經新以一介十年不到的新興畫廊主身分當選畫協理事長,從而又成為首位連任者的一位。
我注意到鍾經新臉書的封面照片,最近一次的更新,還停留在兩年多前大象藝術空間館的展覽主視覺設計「林世雍個展—不明原因存在的軌跡研究」圖片上;而若是從頁面動態來看,她的第二任理事長兩年任期之間,甚至只有三篇發文。對於一個自媒體作為宣傳顯學的時代,鍾經新對於個人和公眾關係,既是異常強悍而低調,也非比尋常。
她說,這四年畫廊協會的任期裡,想的都是協會的事,笑稱一般公協會的理事長兩週進辦公室一次,而她卻幾乎是天天報到。 
「過去尚未擔任理事長的時候,除了畫廊主的經營者角色,還有著藏家的身分,但自從當了理事長之後,無論到哪個藝博會,忙著為協會公關和交關,她也然驚覺光是這些時間就佔了絕大多數時間,對方也用另一種眼光看妳,彷彿妳不再是買家而是藝博會銷首員。『以前那種可以全然欣賞作品的樂趣不見了!』」
可以這麼說,先是一位收藏家,然後是一介畫廊主、一位作風強烈的藝博會主事者。在慣習溫良恭儉讓的台灣,鍾經新在畫廊界的權力出線,可能也只有「金星在牡羊」可以解釋。
在多事之秋的2020年過去,或我們可以再仔細觀察「自己就是唯一的藝術顧問」的收藏家和畫廊主的回歸。
吳牧青( 111篇 )

藝術新媒體「典藏ARTouch」特約主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