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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欄│童書料理研究室】「親愛的,我被困在橋上了。」──從文字作者的角度談原創童書的失落拼圖 (一)

【專欄│童書料理研究室】「親愛的,我被困在橋上了。」──從文字作者的角度談原創童書的失落拼圖 (一)

在寫作童書的過程中,不時會遇到一些令我感到困惑的問題。例如:不時被提醒使用「成語」的問題,還有字數上限的問題。這讓我感到困惑。幾次經驗之中,我不斷思考到底我的困惑出自哪裡,還有這些問題究竟為何讓我感到困惑。

必須先聲明在先,這純粹是我個人的觀點。

在寫作童書的過程中,不時會遇到一些令我感到困惑的問題。例如:不時被提醒使用「成語」的問題,還有字數上限的問題。這讓我感到困惑。幾次經驗之中,我不斷思考到底我的困惑出自哪裡,還有這些問題究竟為何讓我感到困惑。

腳下明明有路,但我卻覺得迷失方向。我試著釐清自己的困惑,想搞清楚為什麼明明有路,我卻覺得我被困住了?

仔細回想,當我寫文字故事的時候(一般而言我不會去寫一個繪本故事,就只是單純的寫故事),十之八九沒有意外都會被作成「橋梁書」。

不想沒問題,一想就開始迷途。

為什麼是橋梁書?為什麼又是橋梁書?到底什麼是橋梁書?

說實在話,從創作者的角度,我在寫故事時,從沒有「我要寫一本橋梁書」的預設。或許,這是因為我大多數時候是寫完後才投稿吧?對我來說,我就是用我自己認為適合的語言,寫成我想要的故事的樣貌,是一件單純的事。

而字數和成語使用的問題,很多來自於「中低年級」的橋梁書。但問題是,我寫故事並沒有預設是「只給中低年級」看啊?所以我慢慢意識到,自己的作品被作成橋梁書,是要注意「成語」和「字數」的使用的。只是困難之處在於──除非事先約定好,我不會預設故事是「只」寫給低幼齡的孩子閱讀。

在我的想法中,即使是短篇幅的故事,也可能具有較豐富深難的修辭(包括成語),重點在於文辭是否合於情境,是否能適切的表達。而即使是較長篇幅的故事(篇幅的長短界定又是另一個問題),我也可能採用非常輕淺簡單的文字來表達。

所以,從我作為創作者的角度來看,成語、字數和閱讀對象沒有絕對的關聯性。

因此,除非是一開始就知道是為低幼齡兒童創作,我不會刻意去限制自己的字詞使用;而如果是已經寫好的故事,被要求修改更換辭彙,我會感覺到表達受到了限制。

而更令我困惑的狀況出現了。

當我終於有機會嘗試寫作圖畫書故事時,同樣被提醒字數和成語、用字的問題。或許讀者會說:這不是理所當然嗎?橋梁書不是接在圖畫書後面的嗎?銜接圖像和文字閱讀的過渡啊!有什麼好困惑?

問題就出自於,當我大量翻閱翻譯的圖畫書故事時,我發現翻譯的圖畫書中,使用成語的比比皆是,字數多、修辭複雜的也同樣比比皆是。

為什麼?此處我問的是——為什麼原創的圖畫書,文字就大多要趨於簡單,包括字數少和修辭的使用?

我意識到:在原創橋梁書之間和原創圖畫書之間,有什麼東西似乎缺失了。

到底是什麼?

身為原創作者,我常常會在心裡問的問題是:為什麼翻譯的可以,原創的不行?

為了解決我心裡的困惑,我回頭慢慢爬梳了橋梁書的概念。

在我腦海中有個印象,這十幾年來,橋梁書據說是這幾年來在銷售上比較出色的出版類型,或者是「主流的文字書出版形式」。然而,我不是出版專業人員,這缺乏實際的數據來驗證,所以無從確認。但橋梁書的出版量增加,應是反映協助「兒童有從圖像閱讀過渡到文字閱讀」的需求,應該是毫無疑問。

站在增加兒童閱讀文字能力的立場,橋梁書的興盛絕對有其正面意義。但我要問的問題是,什麼造成了原創作品的缺失,而缺失的到底是什麼?

當然,我無法全面性的接觸每一本童書出版品,因此我所說的「缺失」,不是「真的沒有」,或許應說「弱勢」;但從創作者的角度,的確是感受到一些無法銜接的裂縫。

所以,橋梁書是怎麼來的?

根據《圖畫書大解密》,美國蘇斯博士在1975年決心要為孩子寫一本不超過250個單辭的書,而《戴帽子的貓》的確只有236字,成為第一本是和幼兒閱讀的橋梁書。同年蘭登書屋為橋梁書設定了字數標準,不久後哈波柯林出斯出版了《我會讀》(I can read)系列經典橋梁書的第一冊《小熊》(Little Bear).(P.127)而直到2004年前,凱迪克獎和紐伯瑞獎很少頒獎給橋梁書。2004年美國圖書館會兒童圖書館服務委員會為了獎勵橋梁書的特殊貢獻與作用,特別設置了蓋索獎(Thodor Seuss Geisel)。

那,橋梁書到底是什麼?

在《圖畫書大解密》中,橋梁書被作者歸類在圖畫書的「啟蒙讀物」類屬之下。而書中引述了學者Horning的研究:

「橋梁書也稱作入門讀物。通常橋梁書的特殊設計能培養兒童的閱讀能力。圖畫書和圖畫故事書最大的區別就在於文字量,書中有大量文字的就是圖畫故事書。和圖畫故事書一樣,橋梁書依靠插圖幫助兒童理解故事,書中的圖畫固然重要,但相對文字來說卻是第二順位。圖畫書字少圖多,人們理所當然地認為它適合兒童學習閱讀的讀物,確實也有很多圖畫書能由兒童獨立完成閱讀,但相較於橋梁書,圖畫書中的詞彙難度往往更高些。(P.127)

書中也歸納出一些橋梁書的特質:

「…..所有的橋梁書都有共同的物理特徵,那就是橋梁書有固定的標準,一般的開本都是6×9英寸,頁數大約再48-64頁之間,插圖一般再頁面的上半部分,每頁上的文字行數也基本一致。」(p.128)

「橋梁書的這些特質讓它成為孩子們學習並愛上閱讀的理想讀物。它的字體通常是18號字或者更大些。與一般的圖畫書相比,橋梁書的語句通常較短,每頁上的文字行數不多,書中的留白都是設計師的特別安排,而且段落和段落的文字間距較大,文本內容通常至於頁面的底部。基本上每頁都會有文字。(p.128)

從這幾段敘述中,我得到了幾個原先未知的重點:

  1. 橋梁書是從圖畫書發展而來,相對晚近的子類,是在培養兒童自行閱讀文字的目的下產生的。
  2. 橋梁書的識讀功能導向高過於圖畫書與圖畫故事書。
  3. 橋梁書被放在圖畫書的類屬,卻是以文字為主。
  4. 橋梁書的限制,比圖畫書、圖畫故事書更多更嚴謹。
  5. 橋梁書的要求/限制,至少包含了字數、頁數、用字難度、排版設計以及開本形式。
  6. 橋梁書不受童書(文字書與圖畫書)文學獎項青睞/認可。
  7. 2004年後橋梁書有了自己的獎項/屬性。
  8. 相較於橋梁書,圖畫書中的辭彙難度往往更高些。

其中,尤其讓我感到訝異的是「與一般的圖畫書相比,橋梁書的語句通常較短」,以及「相較於橋梁書,圖畫書中的詞彙難度往往更高些」這兩件事!

原來,圖畫書本來就不只屬於低幼齡,反而橋梁書在文字層面來說是最「EASY」的。

這一下解開了不少心中的疑惑,而我卻也因此找到更多身為一個原創文字作者,遺失的「失落拼圖」…….

(下回待續)

王宇清( 32篇 )

兒童文學博士。現專職童書創作,偶兼評論、賞析與導讀。
覺得文本就像料理,而好的料理更形成了一個充滿奧秘的小宇宙。嘗試結合創作與理論中的理性與感性,分析文本中各種食材與手法間的微妙關係,探索各種滋味的可能性。曾於《全國新書資訊月刊》長期撰寫書評與年度觀察報告。創作代表著作為《妖怪新聞社》系列3冊(巴巴文化)。其餘作品散見兒童報紙與刊物。曾獲:九歌年度童話獎、九歌現代少兒文學獎、國語日報牧笛獎、教育部文藝創作獎、國藝會藝評台評論獎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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