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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池上栽植氣韻——「我從山中來」林銓居個展

在池上栽植氣韻——「我從山中來」林銓居個展

林銓居《龍泉部落後山》,炭筆、彩墨、紙本,29.5x83cm,2016。(藝術家提供) 老厝、田地乃至於靜謐的…
林銓居《龍泉部落後山》,炭筆、彩墨、紙本,29.5x83cm,2016。(藝術家提供)
老厝、田地乃至於靜謐的街景與平交道,比鄰在池上穀倉藝術館旁,望穿鐵道,山巒連綿,層疊至遠方。走入館內,尚未看到作品,陣陣稻香就先撲鼻而來,池上穀倉藝術館由當地的梁正賢先生,主動提供有著60年歷史的老穀倉,自費進行改建,並委託台灣好基金會經營管理,而此時池上穀倉藝術館展出「我從山中來」林銓居個展,由張禮豪擔任策展,是該館首位以個展形式發表的駐村藝術家。展覽主要分成兩個部分,一個是駐村期間,針對池上山景的寫生創作,另一部分則是過往的作品和展覽紀錄,此外,入口的長廊,也列出林銓居重要的年表,和手稿筆記。
展名「我從山中來」不僅點出了林銓居於新北市萬里山上的原鄉,也點出了此次駐村期間,藝術家所關注的池上山景。人與土地的關係,或許是了解林銓居作品,最重要的一個關鍵,從「晴耕雨讀」計畫開始,農事與藝事之間的調配,或許一直是林銓居的創作方法;如此的藝術實踐,在現代化的今日象徵著什麼?回到作品本身,在山水、農事與裝置等不同作品的形式與媒材之間,藝術家的精神性主體,有著什麼樣的差異?而山水畫「澄懷味象」的理想將化成何種樣貌?「行望遊居」的願望能否真的實現?從師法自然,心師造化到氣韻生動,這些境界在今天是可能的嗎?在林銓居的作品中,他向我們分享了其反芻後的方法與經驗。
在池上栽植氣韻——「我從山中來」林銓居個展
林銓居《父親》作品局部,竹 稻草450×Ø280cm,2018。(攝影/劉星佑)
 「地水火風」、「晴耕雨讀」與「母土」等系列作品,都結合了攝影,攝影的記錄性讓更多行為的當下得以呈現,而貫穿這些作品的是和土地對話的身體,農務之身在整地、鬆土、插秧等步驟間,依不同時節與工法的更替,也化身成不同的姿態;而「母土」系列的行為影像,在兩兩一組的冊頁中,彷彿相本似地引導著觀者相互對照,橢圓形的視窗象徵著母親和孕育關係,於文字頁挖空後,用圖像補綴其中,似如夢一般的片斷,卻又如此堅實清晰;另一扉頁則對應著挖空位置,有著林銓居的行為攝影,肖像般的印記讓農務的身體,在稻穀之間,藉由藝術,交纏出消逝與再生的時間隱喻;而這份身體的感/觸,亦是思考林銓居作品內韻的關鍵。
隨著作品走進主展場,偌大的裝置作品《父親》由稻草和竹子組合而成,矗立在中間,稻香來自該件裝置,瀰漫在展場乃至於整個鼻腔,大尺幅的畫作《穀倉》與《雲瀑》,有著金黃色與翠綠的對比,並且與《父親》遙相呼應,而裝置作品《生命的穀倉》,則隱匿在另一個較為隱蔽的房間,櫃上的書冊立在成堆的稻穀中,裝置靈感源自林銓居的一張草圖,在這一次個展中特地具現而生,視為一種知識和生命養成的象徵。
林銓居《穀倉》,油彩、畫布,300x300cm,2007。(藝術家提供)
山水是林銓居重要的創作主題,《大海》、《雲霧蒸騰的海岸山脈》、《仰望樂舞山》、《桃樹與梯田》、《石齒山》與《龍泉部落後山》等作,無一不是駐村期間的寫生成果,有些畫作單張裝裱並獨立展陳,有些則是裝裱後,成組並置。與其說是寫生,其實更近似於身體感知後的痕跡證據,與其說是紀錄,不如說是成為自然風景一部分後的採集分享。作品中,環形筆記的孔洞往往保留在作品中心,難以忽略的留白,足見筆下的痕跡與過程,那是面對眼前風景時,視野的邊界與紙張的邊界,在筆與意,行與觀之間所交織的狀態,是面對「有限」時身體自然碰觸所產生的跌宕與積累。另外,在風格皴法之外,林銓居用筆富含更多的綿密與飽滿,如同農家逢年過節搓揉粿粄的手路一般,舒張而酣暢裡,有稠而不滯的量感在其中,而畫作中的用色,與其用赭石、花青、石綠來描述,在此筆者更想用草仔粿、老菜脯、醃豆醬、炒黑糖等食物的色彩,來親近林銓居筆下的景致。
山水畫的挑戰,在今日現代化的環境變遷下,莫過於其中所導致之精神性的斷裂,或是在重新梳理歷朝歷代的文本傳統時,深陷泥淖,無法創造出與時代對話的語言;所幸,當「晴耕雨讀」成為一種創作態度時,不但可以供人人分享,更可以任人學習。插秧的身體、翻土的身體乃至於收割的身體都成為轉化上述困境的後盾,換言之,農事難道不是「澄懷味象」的具體實踐, 踏水車、巡田水、挲草、睏中晝等農家日常,之於「行望遊居」何嘗不是具體而微。
有機農業,指的是對環境友善的農法,而有機的創作,對心靈也是助益之至;藝術即生活,活在文化裡,僅是文化的再現,而用文化活,則是一種傳承的使命,然而要種出文化,供人採收,藝術或許是個最棒的文化農法,而林銓居已在此深耕許久。
池上穀倉藝術館外觀。(攝影/劉星佑)
我從山中來:林銓居個展
展期|2018.07.07-09.25
地點|池上穀倉藝術館(台東縣池上鄉中西三路6號)
枕席而臥,則清冷之狀與目謀,瀯瀯之聲與耳謀,悠然而虛者與神謀,淵然而靜者與心謀。不匝旬而得異地者二,雖古好事之士,或未能至焉。——柳宗元,〈鈷鉧潭西小丘記〉
「先附近走走,再回來看看作品好了。」初來乍到台東池上鄉,採訪尚未開始以前,藝術家這麼建議著。「附近走走,走去哪呢?」事前並未刻意搜尋觀光景點,因此也沒有什麼目的地需要google導航,亂無目的的徒步行走,雖然稱不上什麼旅程,但放眼望去,徜徉在自然風光裡,也算是難得的偷得浮生。
隨後搭上車,與林銓居經過大坡池,繞行至龍仔尾的工作室,這是林銓居駐村期間的棲所,彷彿池上的船首,可以乘風破著稻浪,迎面而來的山景與田景,毫不保留的映入眼簾,不假思索地沁入腦海。門口龍眼樹正結實纍纍,附近的小朋友不怕生的靠近,一股腦爬到樹上,摘了龍眼現場就直接喫了起來,並且大方與我們一行人分享,我們也耐不住玩心,就地取材,花了些力氣,摘了樹梢的龍眼,一同分享這份滋味。
劉星佑( 58篇 )

熱愛第一代神奇寶貝,熟悉庫洛牌使用方法。專長當代影像評論、書畫研究,關注農業環境與性別議題。現為獨立策展與藝術創作。文章發表於典藏、Art Plus、藝術家雜誌、等平台。曾策展於香港牛棚藝術村、臺灣國立美術館數位方舟、臺北數位藝術中心、臺北國際藝術村、台南總爺藝文中心等。影像作品曾獲「臺北美術獎」優選、「台北國際攝影藝術獎」Grand Prix大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