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場NO.1」張宗憲，集七十年收藏心法於一書

至今92歲的張宗憲，闖蕩人生江湖，在古董收藏界浸潤一輩子，總是坐在第一排，舉起拍場「NO.1」的牌子，動見觀瞻。1948年，單槍匹馬闖蕩香港，不懂粵語、不懂英語、沒有親戚、沒有朋友，只有一只皮箱、24美元，他將24美元換了港元，約140元，「一塊錢過一天，就是吃門口的大排檔，白飯上有雞，一天吃兩碗。140天總能找到一份工。」而後在香港站穩腳步，1959年開立了「永元行」，成為重要古董店家，名聲漸揚。

1968年，進入參加倫敦拍賣會，成為當時國際拍場上屈指可數的華人，自此搭飛機看雲海、征戰萬里於倫敦、紐約、香港、東京之間，堂號「雲海閣」即出自此，他曾自作詩：「蘇白瀟灑憶少年，舉杯抬頭望雲天，依偎輕鬆近碧海，霎際雲海在閣間。」恣意笑傲。1971年勸進蘇富比前亞洲區主席朱湯生進軍香港成立拍賣公司，張宗憲除幫忙找貨源並介紹自己的客人給蘇富比，全力支持響應。有人想不明白，將客戶資源給拍賣行不怕威脅生意嗎？但他著眼於共生互利，未來趨勢，眼光看得更高遠，這就是張宗憲之所以為張宗憲。

1980年代初，他先後將香港的五家古董店都關掉，持續廿年的古董店生涯結束，全心轉戰拍場。1985年後，「Robert Chang（羅伯特．張）」的名字在國際古董圈被叫響，香港佳士得前亞洲區負責人林華田說：「20世紀80年代，幾乎整個官窯市場都掌握在張宗憲手上。」他銳利的獨到眼光，成為中國古陶瓷器物著名的拍場焦點人物，香港葛氏「天民樓基金會」、台北蔡氏「國泰美術館」及張氏「鴻禧美術館」都曾借助其眼光來增購藏品。早於1989年時，他就以1650萬元港幣，幫鴻禧美術館創辦人張添根購得清雍正〈琺瑯彩芙蓉蘆雁杯〉，當時創下清代瓷器最高紀錄。張宗憲講談間特別起身，向前和鴻禧美術館張秀政握手致意，感謝他父親張添根對他的信任及往日情誼，且迎來全場掌聲。蘇富比前亞洲區主席朱湯生曾說：「正因為張宗憲的鼎力協助，香港才能發展成中國文物藝術品交易中心。」佳士得前亞洲區主席林華田表示：「張宗憲這樣在全球拍賣市場上呼風喚雨這麼多年的大行家，很多年都沒有再出現第二個。」

他的國際影響力，也敲響了中國內地拍賣的第一槌。1993年，上海朵雲軒首拍，由謝稚柳開槌，他舉著第1號牌，那時第一件拍品是豐子愷〈一輪紅日東方湧〉起拍價1萬8,000元，他始終淡定，最終以12萬6,500元收入囊中，成為當時豐子愷的拍賣紀錄。他買第一件，也買最後一件。他說：「有頭有尾，討個好彩頭。」1994年3月中國嘉德舉行首場拍賣。張宗憲在場上舉起1號牌競拍第1號拍品：吳鏡汀的〈漁樂圖〉，這並非特別有名頭的東西。起拍價是8,000元，張宗憲率先出到18萬8,000元，「一拍就發！」有台灣買家跟到2萬8,000元，張宗憲舉3萬8,000元，再有人舉牌，張宗憲乾脆站起來，朗聲道：「今天嘉德店開張，祝他們興旺發達，八萬八，發發發！」當時吳鏡汀的〈漁樂圖〉市價應是人民幣1萬5,000元，人民幣8萬8,000元都夠買到一張比較好的齊白石作品了。張宗憲絕非不懂行情，他以他的方式實質鼓勵從業人員、推動古董書畫市場，至今許多人都感謝他的恩情。

張宗憲闖蕩江湖，縱橫天下，引領風騷逾卅載。回首過往艱辛，他說：「做人只要不搶不偷不騙，最好是不借。我靠自力更生、睡過馬路，看人家扔掉的報紙，這日子就這樣一步一步，沒做過壞事。」歸結古董生意，他道：「第一要看得見，看得見還要買得起，買得起要藏得住，藏得住還要賣得掉。賺了錢，只賺一點點，要賣多少東西才能再買到一件東西。所以每一件都是很辛苦，並非得來容易。」比較拍賣今昔，直言：「現在拍賣圖錄好幾十本，從前就一本薄薄的，裡面要找件假的，沒有。若有，也是民國仿的。從前買官窯都是宮裡出來的，現在都是江西景德鎮的官窯。」「以前人問我？要買好貨，我說去香港佳士得、蘇富比，現在我也不敢保證，也有假的，多一點少一點還是有。」

他以平實真切的語言，加以手勢表情，鮮活生動，大方分享多年心法及收藏教戰守則，「瓷器，完整的買一百萬。有一點衝裂的，十萬。東西要真、精、新。真就是真，精要精品，新要保持幾百年還是像新的一樣。你們不要走錯路，不要走到新加坡（新、假、破）。」幽默風趣，引來眾人莞爾。「有錢要買最好的，最貴的。將來賺大錢，就是最貴的。當初，咬著牙，這麼貴怎麼辦？貴沒關係，要好。買一百件普通的，放個一百年也還是普通的。」專題演講中屢次強調的是對於收藏拍賣的謹慎，「多聽、多問、多看、多研究、多看書，到最後經過大腦，再問問專家朋友。」這一切沒有簡單的，即便到今日張宗憲仍是謹守此原則，在蘇州到北京的高鐵上，他信手寫了這樣一段話：「凡事要多看看、多問問、多聽聽，對做人及收藏均有好處，收藏一件精品不光靠有錢，還要有智慧、有頭腦，耐心等待，有思考、有膽識，不能衝動。最後才拿勇氣去爭取，沒有這幾點，將永遠失去最佳機會。我一輩子做事或做生意量力而為，從不冒險，不打沒有把握的仗，雖沒有大的出息，可也立於不敗之地，這當然是我一貫的風格和宗旨。」

說起故事，親切沒架子，沒有吹噓、沒有加油添醋，沒有多說買多少賺多少。然細數輝煌，令人咋舌：1983年張宗憲於香港蘇富比以52萬8,000港元購藏清康熙〈御製胭脂紅地琺瑯彩蓮花圖碗〉，1999年香港佳士得賣出1,212萬港元，而後在2013年再次以7,404萬港元成交，刷新了康熙時期瓷器拍賣的最高價成交紀錄。1985年張宗憲於香港蘇富比以110萬港元競得〈御製彩杏林春燕圖盌〉，2006年於香港佳士得成交價1億5,132萬港元，除打破當時琺瑯彩瓷器和清朝瓷器拍賣的世界紀錄外，並創下亞洲藝術品拍賣成交最高紀錄。2011年，他在北京匡時送拍齊白石1945年作〈牽牛竹雞〉，成交價2,875萬元，而他買入時17萬港元；還有齊白石1950年畫給嘯天將軍楊虎的〈虎〉，他以50萬港元買入，2010年在香港蘇富比以3,202萬港元成交。「張宗憲」收藏不啻是個品牌，並在市場中產生競價效應。

張宗憲沒有助手，萬事自己搞定。這背後的艱辛與付出的心血努力，由多年來隨身的「武功秘笈」小本子裡排滿行程並紀錄著可見一斑，他剛結束宜興之旅，隨即緊接著到台灣做專題演講。在任何公開場合見他總是西裝革履、安樂從容、神清氣爽的模樣，讓人忘記他的年齡。「買得到，一笑。買不到，也一笑。心態要好。這東西都是玩玩的，沒有永久的。東西不會超過三代，有錢也不會超過三代。若有，也很少，除非是基金會。我呢，一部分最後也是捐出去。萬世流芳。我從沒飯吃到今天，總要對社會國家做點小事，做點貢獻。」上世紀90年代之初，他曾兩次捐贈蘇州博物館兩百餘件珍藏文物。未來故宮博物院將在香港成立博物館，他已承諾將捐贈100件珍藏文物。「人要想得開，要對得起良心。現在我們這個年紀，想吃就吃，想穿就穿，菸酒嫖賭四大皆空，沒什麼希望，就希望大家現在來瞎聊聊，聊得對也好，聊得不對也好。認識我的人都認識了，不認識我的人也沒關係，不用去認識。」盡現自在練達的人生智慧。

江湖在走，智慧要有。《張宗憲的收藏江湖》，講述了張宗憲跌宕起伏的傳奇人生，也紀錄了近一個世紀的古玩拍賣收藏圈之變遷小史。中國嘉德投資控股有限公司董事總裁兼CEO寇勤催生十多年，由李昶偉執筆，厚達320頁，圖文並茂，好讀精彩。正如寇勤所言：「沒有張宗憲先生的專業引領和商業推動，就沒有中國文物拍賣市場的今天。無論是香港蘇富比、香港佳士得，還是中國嘉德、北京翰海、上海朵雲軒，張宗憲先生不僅言傳身教，而且大施援手。……他所宣導和踐行的『憑本事吃飯、靠信用掙錢』的做人原則，至今在收藏圈也不乏現實指引價值。」

「張宗憲」大名響徹收藏拍賣圈，5月16日本尊現身於台北鴻禧美術館圖書室，在中華文物學會主辦《張宗憲的收藏江湖》之專題主講暨簽書會，直接面對面，親自傳授其七十年的收藏心法。

「九0後」的他精神抖擻，風神爽朗，一身衣裝時髦精緻，藍底白細紋鴨舌帽、白藍條紋西裝、白西褲、白皮鞋，酒紅色絲絨口袋巾點睛，紳士範兒，派頭十足！鴻禧美術館張秀政、張益周、史彬士，收藏家王澄清、清翫雅集理事長林木和、中華文物學會副理事長陳筱君、中華文物學會秘書長黃東墉、中華文物學會理事兼器物聯誼會召集人張富荃、佳士得台灣區總經理翁曉惠、佳士得台灣區中國古代陶瓷及藝術部門專家詹元元、中國嘉德台灣辦事處首席代表鄒積瑋、沐春堂拍賣公司負責人邱欣俊、長流美術館館長黃承志及諸多收藏古玩圈同好，如同朝聖，擠滿會場。台北收藏界颳起一陣白色旋風。

張宗憲出書不是新鮮事，出版自傳故事是頭一遭。張宗憲其收藏精品展覽圖集出版有：《絢麗．華貴．至尊：香港張宗憲先生珍藏御製宮廷掐絲絲琺瑯器特展》、《會心之賞，遊閑之珍：香港張宗憲先生荷香書屋收藏雅玩特展》、《張宗憲珍藏中國近代書畫：齊白石作品集》、《會心之賞，遊閑之珍：香港張宗憲先生荷香書屋收藏雅玩特展》、《張宗憲珍藏中國近代書畫：十七家作品集》、《雲海閣：張宗憲先生陶瓷收藏精品特展》、《金玉滿堂 掌中寶：香港張宗憲先生藏鼻煙壺特展》等。對於著述自傳，他總自謙表示：一個古董生意人，又不是什麼驚天動地大角色……。這本書就在中國嘉德投資控股有限公司董事總裁兼CEO寇勤催生十多年終告面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