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KAWS崛起，看街頭潮流藝術帶動新世代收藏趨勢

繼去年班克斯（Banksy）風潮後，4月初鎂光燈焦點再度回到亞洲舞台，KAWS作品以逾一億港元天價成交，為今年春季拍賣帶來令人振奮的消息！

近幾年，街頭塗鴉藝術受歡迎的程度不可同日而語，這股由凱斯．哈林（Keith Haring）和巴斯奇亞（Jean-Michel Basquiat）引領的當代藝術形式，遊走在藝術和非藝術領域，儼然成為老少咸宜的知名品牌。掀起街頭塗鴉藝術的高潮是2017年巴斯奇亞一件1982年的《無題》（Untitled）之作，以破億美元拍出當代藝術天價，超越2013年安迪．沃荷（Andy Warhol）創下的新高。此作由1975年次的日本藏家前澤友作（Yusaku Maezawa），在紐約蘇富比購進。隔年秋天，街頭塗鴉藝術再度引起話題，鏡頭來到倫敦蘇富比現場，英國藝術家班克斯一件紅色氣球小女孩畫作，在拍賣官敲下響槌後藝術家即刻以出其不意的手法惡搞拍賣會，畫作迅速被切割成紙條，現場與會人士錯愕神情透過網路傳播，班克斯惡搞的新聞也登上各大媒體版面，掀起秋日的高潮。

今年4月初，在美中貿易的攻防戰下全球景氣膽戰心驚，但KAWS卻在香港蘇富比「NIGOLDENEYE®」專拍中以一件2005年委託KAWS製作的《The KAWS Album》畫作以破億港元創造驚人的價格，為亞洲藝術拍賣注入熱潮。這是NIGO®和香港蘇富比合作的第3場拍賣，除了全部售出的白手套亮麗表現外，還創下KAWS作品的世界拍賣紀錄，藝術家身價瞬間飆漲，作品價格拉抬至億元高點。蘇富比亞洲區當代藝術部主管寺瀨由紀（Yuki Terase）觀察近幾年街頭塗鴉藝術的風行指出其實早在幾年前策劃的「#TTTOP」專拍即可見端倪，從#TTTOP到近幾年和NIGO®合作，整體銷售都十分亮眼，這背後透露的是普羅大眾對此類藝術形式深感興趣，並且願意投入大量資金買下一件作品。

街頭潮流塗鴉藝術的崛起
根據Artprice.com在2017年至2018年當代藝術報告統計，以拍品數量計算其受歡迎程度來看，目前當代藝術前十大暢銷藝術家中就有4位是街頭塗鴉藝術家，包括凱斯．哈林、班克斯、KAWS以及謝帕德．費爾雷（Shepard Fairey），且紛紛擠進前五大，另一位排名第三是村上隆（Takashi Murakami）。若以街頭塗鴉藝術代表巴斯奇亞市場交易概況來看，從巴斯奇亞的藝術家指數分析近十年內的變化發現，趨勢呈現緩步上升，這點也證明街頭塗鴉藝術不僅在亞洲受到關注，在世界各地同樣備受歡迎，可說是當代藝術市場中最具活力的類型之一。

除了公開拍賣的亮麗表現外，佳士得香港近年在香港巴塞爾舉辦期間也舉辦半公開的小型拍賣「FIRSTOPEN|HONG KONG」。此拍主要聚焦於流行文化相關的小尺寸拍品，選在藝博會期間舉辦，測試市場水溫意味濃厚。今年挑選的品項主要以街頭塗鴉潮玩類型作品為主，例如KAWS、班克斯、草間彌生（Yayoi Kusama）、村上隆等，令人注意的是此次的件數和金額成交率都比去年大幅成長，而且高達九成以上。佳士得當代藝術部資深專家關尚鵬認為潮流藝術之所以被重視，除了作品形式上辨識度極高外其創作內涵與國際社會等議題緊緊相扣有關。「舉例來說，班克斯或JR的作品都具有社會性，具有批判和警世的意味，看到的人會感同身受，如果只表現『天下太平』，街頭藝術給人的感覺可能只是膚淺的發洩。事實上，街頭藝術的作品反映的正是今日的生活和藝術家們關心的議題！」

近年來，台灣對街頭塗鴉潮玩藝術的追捧也不亞於其他國家。根據一項有趣的統計數字指出，KAWS在台灣二級市場的交易金額，在近20年間遠遠超過中國，並與法、義等國相當。身為新時代畫廊負責人之一的張銀鏘觀察到潮流藝術形式創造一套快速理解的公式，催化了普羅大眾對它的印象。他認為潮流藝術的特徵無非是「熟悉+意外=快時尚=流行」，用簡單易懂的符號，打造令人印象深刻的模式。「這裡所謂的超級符號，最強的行動指令就是能讓人停止思考，摒棄理性的東西。如國旗符號、文化符號、宗教符號、政治符號、品牌符號、各人明星符號、O和X也是一種世界統一的超級符號語言。」代表年輕世代族群80後的朝代畫廊總監劉旭圃5月份剛策劃一場漫威首席角色設計師安東尼．弗朗西斯科（Anthony Francisco）來台展覽與論壇，隨著年輕世代浮出檯面，街頭塗鴉潮玩也與電影工業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近年來台灣從藝術家玩具到設計師玩具所引發的連鎖效應，也悄悄地發酵，愈來愈多玩具設計師投入開發限量藝術玩具的行列，這條大眾與菁英文化之間的界線，隨著不斷萌芽的年輕世代的出現變得愈趨模糊了。

遊走藝術與跨界領域的當紅炸子雞
在藍籌股的大師級作品之外，這個新興崛起的品項因為強烈的需求相繼帶動追星的熱潮。從2017年起，街頭塗鴉藝術熱潮在世界各地發酵，從歐洲、美洲到亞洲，他們都是媒體高度關注與創造話題的佼佼者。放眼街頭塗鴉藝術在世界各地流通的概況，如班克斯作品在英國，凱斯．哈林以美國為基地其占有率也高達六成，而起步較晚的費爾雷近一、兩年作品上拍的數量竟壓倒群雄，目前名列第一位，主要的流通地為法國，至於亞洲能見度與話題熱度最高者則非KAWS莫屬！

對KAWS而言，今年可說是向前躍進的一大里程碑，這件2005年的《The KAWS Album》畫作，寫下藝術家個人拍賣最高成交價。根據Artprice.com統計，KAWS從2017年至2018年銷售成績大幅提升，2017年其銷量增長了142％，推動藝術家排名上升至第5名，而去年全年成交數量高達409件，今年截至上半年春拍結束拍品數量已超過319件！翻開KAWS近10年交易表現，從2014年起其成交總量逐年增長，僅2015年成交金額不到300萬美元外逐年緩步上升，去年（2018）總成交量達到高峰，突破千萬美元，如今KAWS從早期與玩具廠商合作大量發行限量藝術玩具的潮玩跨界創作者，躍升為深具潛力的街頭塗鴉藝術家。

KAWS成名之路：靈活的商業操作   潮玩、限量與跨界
和其他街頭塗鴉藝術家很不同的是，KAWS的成名之路與靈活的商業操作不無關係。早年從紐約街頭出發，以XX符號惡搞各大品牌海報打響知名度，並積極與亞洲各大玩具品牌合作製作不同系列且具紀念意義的限量藝術玩具。2006年自創潮流品牌Original Fake，七年後結束公司營運轉進藝術界。在踏進純藝術界之前，KAWS在潮玩界的知名度扶搖直上，不僅栽培死忠粉絲和新興收藏族群，同時也成為時尚、潮流和娛樂圈的寵兒。

2014年，KAWS成為國際畫廊貝浩登旗下藝術家後，與跨界的合作也未曾間斷，他與時尚的結合創造了前所未有的磁吸力量。2016年起陸續與知名時尚品牌從UNIQLO到Dior合作推出聯名系列的衍生商品，與時尚產業界依然互動密切。以寺瀨由紀的觀察，KAWS作品定位獨特，屬於藝術、時尚和街頭服飾的交會處。「我覺得這就是最有趣的地方。我們現在正在目睹一個有趣的典範現象，即時尚與藝術之間的創造性聯盟。時尚品牌正在積極尋求與藝術家展開大規模的合作。無可否認，KAWS成功透過時裝和街頭服飾合作與時尚做緊密的結合，最著名的例子是早期與日本時裝品牌A Bathing Ape創始人NIGO®的合作，最近則是與Dior的Kim Jones合作。」寺瀨由紀認為KAWS激發了時尚與藝術世界之間前所未有的協作創意聯盟，有助於彼此的增長，而且讓藝術與時尚之間的界限比以往的任何時候都更具滲透性。「時尚人士現在正進入美術世界，反之亦然。」

此外，KAWS透過社群媒體和粉絲互動，利用IG分享個人動態，保持在大眾面前的曝光度，情感的連結與粉絲的力量擴張，緊緊抓緊死忠的收藏族群。雖然與高端的時尚產業密切合作，但他也不忘栽培80後丶90後，甚至00後的收藏世代。舉例來說，2018年推出的「KAWS: HOLIDAY」亞洲巡迴展已從第一站韓國首爾出發，6月份已來到第5站日本富士山下；與其說「KAWS: HOLIDAY」是場展覽，還不如將之視為提升KAWS知名度和限量品普及率的全新商業模式，在此展中只有一件巨型充氣雕塑《同伴》與臨時搭建的快閃店，快閃店推出種類多樣的限量商品包括藝術玩具、瓷盤等，此展製造的話題力度和佔盡媒體版面的效果出奇的成功，透過網路媒介的傳播，造成排隊搶購風潮，如旋風般的開幕帶來吸金的效益更是難以想像，以在台北場的中正紀念堂為例，一件7吋縮小版搪瓷限量公仔要價就6千多元，而這些限量商品透過社交平台或網路拍賣轉售後所獲得的價值，甚至比原先首購買入的價格更高。

在KAWS的成名路上，多元且靈活的商業合作，拓展KAWS在大眾的影響力。以張銀鏘的觀察，其實街頭潮流藝術正是從普普藝術脈絡發展下而來的，這些看似淺顯易懂的符號反而易受大眾的追捧，形成另一股市場風潮。「只要自由市場形成，自然成為金融機制的一種形式。普普的金融遊戲，演化到新普普已不再是以作品為交換工具而已了，而是以販賣辨法為交易工具，也就是說將『產品及販賣辨法』組合起來行銷，所以大家才會在發行新品時，搶在第一順位，因為先買先贏價位基期比較低，風險當然也比較小。」

新世代品味已然成形？
近一、二十年來，新興經濟體逐漸成長，相對地加快財富累積的速度，出現不少富裕的年輕收藏族群，他們選擇以自己的審美觀點挑選收藏品項，新興的審美品味自然也應運而生。寺瀨由紀分析指出，目前對KAWS作品感興趣的收藏家包括年輕和成熟族群，不過今年春拍出現比較明顯的指標是在NIGOLDENEYE®中發現有將近50％的買家其年齡都在40歲以下。寺瀨由紀表示，新一代收藏家成長於數位圖像和訊息傳播快速的時代，不少年輕收藏家會在社交媒體上找到自己喜歡的藝術家或作品，甚至直接與藝術家交流。「這些年輕的愛好者正在迅速發展，反過來又加快了藝術市場的步伐。他們的特徵是，更願意承擔風險，他們新穎和折衷的收藏方式有助於形成愈來愈豐富且多樣的藝術生態系統，超越明顯的藍籌股的藝術形式。我認為這是非常健康的發展，而且能刺激需求增加，意謂著新世代族群正準備起來！」

關尚鵬則注意到其實潮流街頭塗鴉成為年輕世代收藏主流的原因不外幾點，「作品造型和色彩鮮明，內容直接、易懂，不會裝作高深，形式大眾化等都是提升觀眾對作品產生興趣的機會。」除了潮流藝術本身具備廣泛流通的優勢外，科技革命創造的社交媒體平台以及在同儕間凝聚的認同感和歸屬感更是關鍵。

不可諱言，這群年輕收藏家普遍受到集體社會意識和經驗的影響，收藏的內容自然與所處的生活環境、視覺經驗與審美品味有關。「新世代藏家有不少是自小就收藏模型、球鞋等習慣，這些收藏品本身具有限量性與系統性。舉例來說，1980至1990年代美國NBA文化興起，喬丹（Michael Jordan）的熱潮帶動NIKE球鞋在年輕人之間的追捧，他們視喬丹為偶像。另外如潮流服飾在1980年代從日本引進到港台，還有日本動漫模塑不少年輕人的世界觀，周邊產品自然成為最有價值的東西，而且還可以在精神上獲得滿足，他們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成長。」

站在第一線經常與藏家面對面，貝浩登（上海）畫廊總監黃知衡也觀察到新世代收藏家在談判的過程中很乾脆。「他們對生意誠信是有要求的，因此很少遇到年輕客人撤單或者反悔的狀況。至於他們喜歡什麼，我覺得所有人喜歡的東西都不一樣，這一行本來考驗的也是眼光。」

雖然KAWS在年輕族群中受到熱烈追捧，但對老一輩的收藏家卻是巨大的衝擊，畢竟品味的養成並非一朝一夕，它與社會文化有著密不可分關係。黃知衡表示人們都在嘗試預測未來的品味，可是大部分結果都不太準確，「我認為只有大環境才能描述品味的變化。但無法避免的是所有美學和品味更迭時都會衝擊到老一輩收藏對新世代藝術品的不同看法。如何在動態的市場和進化過程中拿捏大環境的品味，我覺得是值得思考的。」

無可諱言，KAWS打破界線，在藝術與大眾商業之間創造無限可能，充分反映街頭藝術充滿活力，富於創造力，打破菁英，與對大眾媒體具有吸引力的特質。這種充滿想像的創作形式，吸引著愈來愈多收藏家關注。「KAWS的『藝術語言』是現在最有消費能力，最有收藏慾望一代人的共同語言」，關尚鵬表示。

確實是，KAWS的風格是一個年代的縮影；對於生活在數位化、網路時代的新世代而言，時裝、音樂、藝術、設計的匯聚，將持續形塑出不斷變形的當代藝術類型，哪種藝術形式是鎂光燈下最為迷人的風景，它就能擄獲新世代收藏家的心，成為主導風格品味的代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