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作者夏綠蒂‧梅勒爾於2022年2月在台灣出版了《雪橇屋》。鮮明獨特的顏色運用,寫意自在的線條,富於變化與意象的場景,靈活穿梭虛實的想像力,充滿個人風格。
故事上,《雪橇屋》以一場童心、想像力的冒險,展現了樂天、幽默,友善,溫暖的特質。
我特別注意到《雪橇屋》中的文字部分,意象美麗、富有深意。當我將視線聚焦在文字上,發現作者運用文字的功力嫻熟,因此使得圖畫書作品更加豐富完整,意韻綿長。
因此,2022年6月推出的續作《藍莓歐姆蛋捲》,也讓我特別有興趣關注勒梅爾在作品中的文字表現。
綜論勒梅爾的文字特色
作為一本圖畫書,《雪橇屋》在短短的篇幅,展現了富於修辭的美感,文字故事情節有起伏,有開展,有結局,具有清晰的「故事線」。
基本上,即使不靠圖像,《雪橇屋》光靠文字的部分,便幾乎是一個可以完整理解,同時饒富意涵的故事,卻不影響整部作品圖文合作,令人印象深刻。
而《藍莓歐姆蛋捲》中,文字作為敘事主體的特色仍在,大抵同樣具有文字故事清晰、劇情完整的特色,但穿插了更多圖為主體的段落,使得書中圖像文字互為主體,更具錯落有致的節奏變化。例如:
大熊不小心走錯了門。
以及:
「唉呀!抱歉!」
「我們還是到花園野餐好了!」
這幾個跨頁中,以簡短的文字,讓圖像為主體說話。
雖然我們認定圖畫書是一種以圖為主,文字為輔的藝術形式,但卻常常不小心忽略的文字在整體故事中達成的貢獻。
有些圖畫書的故事情境圍繞一個小事件,或者情境上,並沒有清晰明確的劇情。有些雖有故事線,但非常簡單,對於年齡稍大的兒童或者是成人讀者來說,缺少了深刻的意境與意義,容易失去興趣。
勒梅爾的故事,在圖畫書的篇幅字數限制中,卻能展現起承轉合,讓讀者感受完整的劇情發展,十分可貴。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在生動劇情背後,還能能引出更深層的感動,觸發思考。因此,孩子可以從故事中得到樂趣,年齡較大的孩子和成人閱讀,則有不同的滋味。
細看《藍莓歐姆蛋捲》文字呈現
細看《藍莓歐姆蛋捲》,我發現了文字部分的幾個特質:
凸顯角色個性:
整個故事中,勒梅爾以大量文字聚焦在主角大熊的言行舉止,同時透過台詞與對話的運用,讓角色躍然紙上。而大量活潑的對話運用,也賦予《藍莓歐姆蛋捲》活潑生動的整體調性,更貼近兒童。
例如《藍莓歐姆蛋捲》的迷糊、溫和有禮、隨遇而安又輕鬆樂活的大熊:
前往鄰居家的途中,大雄特意繞了路,穿過一片長滿春天水仙的草地。
他禮貌的徵求每一朵花的許可……
「特意繞路」,展現了大熊的用心,採花前「禮貌的徵求許可」,則是大熊的有禮。
又如:
「沒有熊來過我家,除了我自己。」
還有:
「信還沒寫完,大熊已經睡著了……」
充分塑造大熊的幽默、慵懶又可愛的形象。
正能量:幽默、樂天,友善
相較於《雪橇屋》中呈現的沉穩、寧靜,在《藍莓歐姆捲》中,勒梅爾則展現了更多的幽默。而她的幽默中,同樣蘊含了《雪橇屋》樂天、友善的正向態度。
除了前述的主角大熊的逗趣可愛,還有更多例子。例如當他們為了避免大熊打翻桌子,決定到野地去野餐時:
「野餐真是個好主意,還可以順便欣賞花園的美景。」
經歷一番波折,當大熊、克勞蒂、雄鹿好不容易終於可以好好享受野餐時,辛苦採來的藍莓裡竟然有蟲!原本應該有些掃興,或者大吃一驚,作者卻如此處理:
「既然都來了,不如就留下來一起吃晚餐。」
如同《雪橇屋》中登山客幫助巴納比拉雪橇屋,巴納比和登山客分享雪橇屋一樣,表現了友善的分享。
純真的童心
《藍莓歐姆蛋捲》中,當大熊帶著克勞蒂爬上樹摘藍莓時,一開始文字說明了:
「大熊和克勞蒂只會摘他們需要的數量。」
然而,當他們越往上爬,看到更大的藍莓,他們的態度立刻產生動搖了。
每當大熊和克勞蒂摘下一顆藍莓,就會出現另一顆更大、更漂亮的藍莓,吸引他們的目光。
不只拿,而且拿很多,多到因為太重從樹上掉下來!這個安排著實令人會心一笑──這完全就是孩子純真的樣貌。勒梅爾透過文字,精確地捕捉了孩子的心性。
拿捏得宜的放手與守護
當大熊和克勞蒂因為貪心採了太多大藍莓而從高高的樹上「自食惡果」墜落,作者巧妙、妥善處理了這個危險的狀況。
「當心啊,妳們這些空中飛人,別摔傷了!」
透過一個剛好路過的路人的提醒,點出了「受傷的可能」,卻沒有描述角色們「是否受傷」,既不失緊張感,也不流於說教,展現了對待孩童的柔軟,和高明的文字技巧。。
如同《雪橇屋》中父親對主角巴納比出發遠行前的鼓勵與提醒:先給一個大擁抱,稱讚雪橇屋做得很好,並建議他們在門前掛一盞小燈,這樣比較安全,接著以開玩笑的口吻,提醒小心不要怎太遠,以免找不到回家的路。
關心卻不過度保護,保持開闊、放手的信任。勒梅爾的文字裡,總是打開心胸讓孩子們自己去進行冒險,也給他們恰到好處、不過度的守護。
結語:
以色彩飽和,筆觸奔放的圖像為基底,勒梅爾無疑透過其出色的文字運用,架構了飽滿精巧的故事,讓《藍莓歐姆蛋捲》與隨處閃爍人生智慧的《雪橇屋》一樣溫暖、友善,洋溢滿滿幸福,同時更加幽默、活潑,逗趣,更親近低齡的兒童。
從一個文字作者的角度來審視,我更加確定,「文字」是勒梅爾是讓她的圖畫書更加出色,不可或缺的魔法。
延伸文章
兒童文學博士。現專職童書創作,偶兼評論、賞析與導讀。
覺得文本就像料理,而好的料理更形成了一個充滿奧秘的小宇宙。嘗試結合創作與理論中的理性與感性,分析文本中各種食材與手法間的微妙關係,探索各種滋味的可能性。曾於《全國新書資訊月刊》長期撰寫書評與年度觀察報告。創作代表著作為《妖怪新聞社》系列3冊(巴巴文化)。其餘作品散見兒童報紙與刊物。曾獲:九歌年度童話獎、九歌現代少兒文學獎、國語日報牧笛獎、教育部文藝創作獎、國藝會藝評台評論獎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