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夫日出而林霏開,雲歸而巖穴暝,晦明變化者,山間之朝暮也。野芳發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陰,風霜高潔,水落而石出者,山間之四時也。」這段節錄自歐陽修所著《醉翁亭記》的字句,恰恰說明了此次劉時棟於台北林舍畫廊推出個展「望游」的新作美學觀。《嶸》、《崢》、《峰》、《嶢》、《岧》五張以太湖石為對象的畫作,表達的盡是山勢高峻之景。這一系列發想已有四年的作品,礙於難以駕馭石紋或賦予新形象,遲遲未付諸行動。這段時間,藝術家閱覽歷朝對山石的重要典籍與評析,拜讀大量各種山石的影像紀錄,無論清麗峻秀,或者怪誕驚奇,對於不同時期的文人賞石,他都做了內在邏輯上的理解與思考。「但2014年回到面對畫布的時刻,才真是根柢上挑戰了自己對山石既定的認知。自有形而無形,透過擷取不同書籍中山石的既有形象,化整為零,局部地在我手中轉化重組。繪畫的當下,並非憑藉著特定的形象臨摹重繪,而是依循著直覺,任山石自由地在畫布上生長。」劉時棟說。
「望游」展場一景。作品為《夜月》。圖/大未來林舍畫廊
這樣的隨機不僅在其山石系列長出有機的生命感,也突破其固有黑白壓克力的慣性偏好。《遊戲於時間》賦彩後,襯魚的背景突然具象了,而上次「幻外影語」的部分花鳥圖,也因山石圖像的加入,如《八鯉》、《飛泉流水》,一切意境竟都立體了。
左至右為《飛泉流水》、《八鯉》、《涓涓細流》。圖/大未來林舍畫廊
一切皆發於日常。就地取材的拼貼手法,源自對材料的探索與掌握,過程中的實踐、積累、內化、映射無非是一種文人精神的當代延續。亞里斯多德說過:「藝術的本質是模仿。」但如何模仿呢?「像小孩般再現外在事物。」曾表明「創作之於我,是一場冒險遊戲的痕跡」的劉時棟,也在美其名為創作的層疊外(其實更多的是破壞,尤其拼貼這樣即興的手法,隨機又充滿各種可能),追求某個微妙的和諧及敘事邏輯。正是這股奠基於「表現風吹過、水流過的痕跡」的實驗態度,讓劉時棟嘗試了多種方式模擬自然,獲得許多藏家的喜愛。
劉時棟與2014年作品《花園迷蹤I》合影。圖/大未來林舍畫廊
被稱作圖像採集者的劉時棟,發展以報章雜誌文宣的紙張為油畫顏料的創作概念,自早期繽紛的花花世界,至前些年大量覆上白、灰色壓克力,展現文人氣息的禽鳥走獸、樹形枝影,我們除了可以看見藝術家的作品層次逐漸疊厚之餘,亦走進了那被推遠、深化的圖面空間。切割金屬板材所製造的圖像陰影,與原顏料層之間凝縮/懸置了一曖昧不明的對比氣氛。如今,這被藝術家自嘲為「美容手術」的圖像轉化,不光已邁入成熟的拼貼山水之境,更反映出文人精神─一種人與世界互動的鏡射。
劉時棟《岧》.綜合媒材、畫布.2014.194×130 cm。圖/大未來林舍畫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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