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型冠狀病毒疫情(武漢肺炎)在全球延燒之際,文化部拋出藝文紓困溝通方案,不少民間公協會提出倡議。其中,像是提出「從寬、擴大補助」的呼聲,或者提出藝術工作者也能比照受薪人員無薪假有最低工資補償的待遇。面對疫情的緊急狀態,實則召喚了藝術生態長久被錯用的觀念。
紓困不是趁火打劫、對政府討價還價的時刻。接受紓困的核心對象,應是確認核實那些因疫情的緣故而遭「取消」的發表計畫作者們和單位,同樣的,無息貸款的紓困對象也是,應是因疫情之故而「延後」發表的作者和單位。對於優秀的創作或研究獎助,並沒有因為武漢肺炎消失或取消,同樣的,對美術館的典藏預算經費也是如此,何來因疫情而加碼之說?至多,是提前部署更多的例常展演機構因疫情加劇,從而閉館所損失的開館收益。
新型冠狀病毒疫情(武漢肺炎)在全球延燒之際,文化部拋出藝文紓困溝通方案,不少民間公協會提出倡議。(© NIAID-RML httpsflic.krp2ixx3G3)
補助從來不是「補」的本意,而是「獎」的本質。美術館典藏機制也是,但從青年典藏制度開始就步上了以「補」代「獎」的本質,一步錯,步步錯,一路錯到「藝術銀行」。後者,還挪用了次等青年典藏的運作模式,以典藏的殼,行當舖之實,讓典藏機制泛濫,並且逐漸缺乏學術和市場的領航意義。
藝術家的社會安全機制,從來不該是由獎助機制去滿足或權充,過去錯將補助作為藝術家生存機制保護是一種錯用,在疫情當前,政府執行藝文紓困的資源分配,該檢討的是為何藝術家的生存沒有適當的藝術創作者保險?而不是一再錯用「獎勵優秀」本意的獎助與典藏制度,變質為創作者的生存安全網。
獎助不是切西瓜、切蛋糕,當然也不是拿來當成保障藝術家生活的籌碼,獎助就是獎助,作為讓優秀藝術家不致於過度受到現實牽絆而影響她/他繼續在創作路上前進的推力。但這不意味著讓更多人就都該有這樣的待遇。審件獲補比率,過往常有「為了均分給更多人而讓優秀層級缺乏鑑別度」的問題,這也已討論多時了,常常為了滿足三成、甚至更多的「獲補率」,導致於最優秀的案子和剛好合格獲補的案子拿到類似資源的支持。那麼,擴大、從寬補助,難道是要讓補助進一步淪落為應急的彈性救濟嗎?
補助從來不是「補」的本意,而是「獎」的本質。(圖片取自國家文化藝術基金會獎補助網站)
藝術家向來就是這世界飽受最極端冷暖待遇的身分之一,沒人拍胸脯保證短時間內的獎助眼光決定一切。還有的藝術家,可以從市場站起來成為巨人,讓當初不能慧眼認可的獎助機制追封,有人可以從海外紅回國內,有人則從雙年展機制發掘,也有人以學術成就來加持作品。獎助的優秀誠然沒有單一標準,如前述舉例,當代進行中的評價和書寫中的藝術史,有著複合交融辯證的機制,關於「優秀為如何?」的眼光和評選,也不斷需要接受考驗,評鑑的機制需要不斷討論。而這個圈子可有認真討論嗎?還是其實有,但多數人選擇迴避那些討論?因為往往有更大的藉口,錯用了補助為「生存門票」將意義給模糊了?我認為是後者。
藝術家就如同SOHO族,相較更為務實的SOHO族,得面對更大的生涯風險,藝術家是風險承擔者,一如賭徒,我們需要的是保障藝術工作者的社會安全生存線,但不是像保障受薪人員的讓藝術工作者公務人員化。話說,公務人員還需要高考普考取得資格,你要讓藝術家也證照化、工匠化、封建化嗎?SOHO族一如個人小型創業者,那藝術家個人願意作品買賣也接受營利事業所得稅的課徵嗎?要知道,一個月營業額8萬(或勞務收入4萬以上)的SOHO族就要辦營利登記了。(檯面上的藝術家,許多人一件作品就超過了)更何況,還沒聽說過SOHO族一面享有高營業額的price taker,做了營利登記迴避了較高級距的個人綜所稅,一邊卻還嚷嚷著我們要最低薪資保障的。
作為一個獨立藝術家,你就是自己的老闆,文化政策是讓機制環境更健全的制度系統,不是供養藝文工作者的僱主。(© unsplash)
為因應2019新型冠狀病毒(武漢肺炎)對文化藝術事業、團體及個人的影響,文化部宣布投入特別預算共15億,以推動紓困及振興、陪伴藝文產業度過難關,圖為文化部長鄭麗君。(本刊資料室)
喂,作為一個獨立藝術家,你就是自己的老闆,文化政策是讓機制環境更健全的制度系統,不是供養藝文工作者的僱主。
如此一來,提出「保障最低薪資」這種呼聲出來,不禁讓我們反省,這一路來對於文化政策的不實期待,到底扭曲了多少藝術家這個身分之於這世界的意義?
是時候該建立藝術工作者保險,釐清獎助與社會安全機制的時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