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耀，瀟灑人間的畫廊領袖

年關，有人進了關，有人出了關。蕭耀，他出關，到天上畫畫了。2月8日，首都藝術中心創辦人、第八屆中華民國畫廊協會（簡稱畫協）理事長，同時亦具藝術家身分的蕭耀辭世，享壽63歲。蕭耀一生，無負他的名，瀟灑走入人間，照耀了他周遭。跟蕭耀有過交集的人們，都能感受到他的熱誠與溫潤，待人謙沖自牧，但內裡同時蘊涵著對於藝術的龐大激情。

在2019年的此刻，回首台灣藝壇，有幾個關鍵的轉折，都歸因於蕭耀，讓轉折的方向直指大道。蕭耀離開人間，但他留下的成就與精神，依然時時縈繞著我們。例如，他於1984年創辦的首都藝術中心，在其夫人廖小玟與女兒蕭瑾的協力下，是台灣最早積極聚焦本土藝術家版畫創作的畫廊，他與劉其偉的合作，讓婆憂鳥的形象深入許多人的日常生活，蕭耀居功厥偉。

再者，台北國際藝術博覽會（ART TAIPEI）從本土型藝博會走向國際，台灣藏家成為日本當代藝術的最大收藏群落之一，也都與蕭耀有著莫大關連。在2007年至2009年，蕭耀擔任第八屆畫協理事長，在前面七屆理事長的累積下，他乘著大勢，善盡他的領袖責任，帶著ART TAIPEI的招牌走向國際招商，帶回一家又一家的各區畫廊，其中，尤以日本畫廊迄今最為「死忠」，成為台灣各大藝術博覽會每年必造訪的展商。許多台灣收藏家也因此開始有了收藏日本當代藝術作品的管道，諸如草間彌生（Yayoi Kusama）、奈良美智（Yoshitomo Nara）、村上隆（Takashi Murakami）等藝術家的重要作品。日本當代藝術在台灣收藏圈的大爆發，就是從2008年蕭耀主理下的ART TAIPEI起漸盛的。

在畫協擔任理事長時期，蕭耀與秘書長曾珮貞的合作有著絕佳的默契，當時畫協主辦的ART TAIPEI在2008年重回世貿展覽館舉行，當年度開始，也確立了ART TAIPEI立足本土、放眼國際的招商計畫。從2006年底當選後，在經費有限的情況下，蕭耀積極籌劃往外走招商，當時畫協的正式會員不到30家，畫協職員亦僅有五位。11年前的畫協，還尚未建立起與國際畫廊間的連結，蕭耀親自帶著當時協會的職員陳韋晴（後來擔任藝博會總監），以及後來加入的林怡華（後來擔任畫廊協會秘書長），勤跑各區藝博會、深入各城市的畫廊空間，帶著ART TAIPEI的招商簡介，一家一家的叩門拜訪。

陳韋晴的回憶依然深刻。她腦海裡深印著，在2007年，他們在韓國國際藝術藝博會（Kiafart Seoul，簡稱KIAF）不放過任何一間畫廊，都必定進入展位拜會介紹自己。這些韓國畫廊，當年與ART TAIPEI完全沒有連結，甚至沒有聽過，認識一位又一位的畫廊主，為ART TAIPEI打下國際招商的基礎。「蕭先生甚至走到肌鍵炎發作，我們要他休息，但他堅持一起拜會，揹著招商資料，咬著牙一起。」從韓國到日本，蕭耀親自帶隊，一家又一家的敲開東亞地區畫廊的大門。林怡華憶起，蕭耀在某些原則上非常擇善固執，堅持ART TAIPEI一定要走向國際化的路。

 

蕭耀，他是一位肯身先士卒，但卻有著謀略的畫協龍頭。由於過往ART TAIPEI未及建立起國際招商的標準作業程序（SOP），他開始與團隊一步步規畫，例如透過與財團法人日本台灣交流協會的合作，在東京共同舉辦日本畫廊的展商會，打入日本在地藝術市場。在2008那一年，ART TAIPEI就有逾十間日本畫廊參展，到了2010年的那屆則有數十家日本畫廊申請參與展會，而只能含納約20家佔比名額，甚至讓日本畫廊扼腕反彈。這反應了蕭耀帶領團隊的招商成功，也是台灣藏家熱情擁抱日本畫廊的結果。從蕭耀主理時期開始迄今，台灣的藝術博覽會，始終是日本畫廊最喜愛參與的藝博會，從過往只有的ART TAIPEI，再到各地的飯店型藝博會，日本畫廊積極來到台灣，這或許是蕭耀始料未及的。蕭耀任內，畫協成員從不到30家，突破到86家，具體地見證了他龍頭大哥的成就。

 

蕭耀辭世的消息一出，現任畫協理事長鍾經新，即在臉書發文代表諸多協會成員的深深哀悼與不捨，「蕭耀是一位鍾情於藝術創作的畫廊老闆，也是讓畫廊協會由虧轉盈的歷史性人物，更是讓畫協走向開闊穩定的關鍵人物，由於他對協會有著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胸懷，以致影響了自身的健康！如今解脫身體之痛到天上畫畫，留給世人永恆的追念，蕭耀對畫廊協會的價值是永世存在！」

在許多畫廊界老友、畫協老夥伴的眼裡，蕭耀是一位沒有私心的大哥。他肩扛畫協理事長的名銜，承擔著這份責任。在2008年重回世貿一館、甫壯大的ART TAIPEI還未引入評審制，蕭耀就說服眾理監事同意，展場的主走道優先讓國際一線畫廊選擇展位，接著再讓大家同意的台灣大畫廊選位，之後的主走道位置，再由協會會員依創辦年資、資歷等來選位。而他自己的首都藝術中心，則低調不張揚地選擇了角落的位置。

蕭耀另一件令人津津樂道的，就是在2007年至2008年的任期內，讓畫協轉虧為盈。他接手之際，協會帳上負債200萬元，到了他離任前，蕭耀主導協會購置了中山北路的房產，為協會安家築窩。在2009年ART TAIPEI舉辦前得先付約千萬元的預付款，協會也能夠毫無壓力的支付，都顯現ART TAIPEI招商成功所帶來的財務扭轉。因為，蕭耀本身就是一位善於投資房地產的商界人士。他在創辦畫廊之前，創業設計印刷公司致富，極具生意頭腦。

然而，蕭耀從小到大的夢想是成為一位藝術家。這些年來蕭耀持續進行繪畫創作，只是直至近年，他才逐漸讓自己的作品走向台前。2017年9月，台北當代藝術館的「『真．性．情』——好色之ㄊㄨˊ」個展，是對蕭耀藝術家人生的肯定。展覽開幕當天，來自各方友人擠爆台北當代藝術館，盡顯蕭耀在藝壇的份量與好人緣。「六十而耳順，七十從心所欲，不踰矩。」蕭耀離開我們的時候是63歲，但實則，他已經到了七十從心所欲不踰矩的境界了。蕭耀近年的創作，直指男女之間的情與慾，大膽直接。不論是在台北當代藝術館，還是直接把他的情慾雕塑作品搬到ART TAIPEI現場，他總是熱情而真誠地分享自己面對生活的熱情，帶著我們直視男與女，人們各式各樣的情感，撩勾起人們內心最原初的渴求與想望。他，已然到了藝術家隨心所欲的境地了。

蕭耀走了，但他留下了一份又一份的資產，從他的畫廊事蹟，到畫協理事長樹立的風範，在藝術創作時的毫不矯揉做作，真正瀟灑的人間走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