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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開作品.zip】我要唱《你是我心底的烙印》草圖與倪祥對唱的情歌久久

【點開作品.zip】我要唱《你是我心底的烙印》草圖與倪祥對唱的情歌久久

【Click Open Work.zip】Singing “You Are the Imprint on My Heart”: Lasting Duet Love Song of Sketches and Ni Xiang

藝術家倪祥不把吃苦當吃補,反而把 “No pain, no gain.” 這類俗套的精神口號,改造成“No paint, no game.”(畫了才好玩啊!)這樣灑脫的創作意志,重新把玩已然癱瘓的生活模式。

倪祥與爸爸:
全世界是我們的美術館

倪爸不是公認的藝術家,卻有一種無庸置疑的藝術家性格。他喜歡在公園裡,將隨手可得的東西,做成「亂七八糟」的造型。沒有囉嗦的創作意圖,也沒有想過「作品」會被誰看見,它們僅僅是一種生活的消遣,因此倪爸的動機全然是服務於作為第一位觀眾的自己。

這件最早完成的改造物是由倪祥改造倪爸撿來的物品。(倪祥提供)

這樣純粹而無以名狀的狀態,也悄悄地為學院出身的倪祥,帶來意外的救贖。有天,他在一間幼兒園,遇見一座古典的雕像:一個斷了翅膀的尿尿小天使,於是倪祥將他吃剩的雞骨頭反覆泡洗,黏在小天使缺失的地方。這些像呼吸一樣自然的日常,不僅撞見學院的破口,也拓展藝術的邊界,才讓眼前的一切變成一座可以翱翔的美術館。

或許正因如此,在2024年臺北市立美術館的個展「大家都來看你了」的第一間展場裡,倪祥選擇以「改造物」作為出發。在製作之前,倪祥會先下關鍵字,藉此引導直覺,創造物件之間的多重宇宙;接著組織情境、觸發體感,讓現場的觀眾感受到——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了?卻又錯亂在感官與認知的衝突當中。然而,總有一個時空是緊密扣合著,那個優先降落的關鍵字,例如:洗腦。也許倪祥真正想改造的,不是物本身,而是我們對於物的既定成見吧。

來了一個天音:如果你的草圖是一種動物,那會是什麼?「狗啊!沒辦法,我是狗派。我覺得重點其實在磨合的過程,跟這個動物如何磨合……」

當時還在倪祥身邊的狗狗——NASA與畫完卻沒拍成作品的草圖。(倪祥提供)

倪祥與泥巴:
為什麼要開出花?

「去玩泥巴就好,為什麼要搞出一朵花,不應該那麼工具的看待這坨爛泥巴吧!泥巴不是一個很棒的東西嗎?」倪祥和一位看起來像是古董商的人,在展場裡無意間地聊起這件事。或許是根植於倪爸惜物的生活態度,這份對存在本身的尊重,讓某種如同泥巴一般古老而臣服的質地,漸漸地活成了倪祥現在的創作觀。

提起展場中讓倪祥最頭疼的作品:一架戰鬥機。機身如同建築體可以乘載生命,也能墜毀一切,煙硝的氣息擺盪在引擎與瓦斯爐之間,那股煮起飯來像打仗的場景,逐漸蔓延在倪祥的思緒當中。面對這樣多重語境的相纏,要如何透過造型,層層疊起這段意象呢?

作品《FALL14—廚—吃飯》最早的構想中期的3D建模。(倪祥提供)

在轉譯成造型的過程裡,儘管一再失準,倪祥依然不放棄最初的設定,他最終採取「降維改造」的策略;換句話說,他將戰鬥機的軍事感,改以二次元的形象現身,拉長現實和意象之間的距離,讓建築、廚房、煮飯、打仗等連結,可以有序地交錯其中。在重新掌握失序的現實裡,倪祥從文學的邏輯開始,經過草圖的平面思索,最後落成一件立體的作品;這樣的過程,如同編導以分鏡的方式,建立視覺焦點,也慢慢地完整自己的故事軸。

又來了一個天音:如果你的草圖有能力給你一個你需要的東西,像一種保健品,你覺得會是什麼?「肯定,它應該給我肯定感。」

倪祥與自己:
我是躺在棺材裡思辨的人

「展場像一個十字架,我是乖乖躺在十字棺材裡面思辨的那個人啊。那個時候……展場需要一台冰箱,我那個八百塊的一插電,居然可以運作!爽爆了。什麼吃的全部把它塞滿!冰箱裡是沒有限制的,冰箱沒有極限,它只要關起來,那個感覺就很棒!」倪祥總是在惡搞中帶點認分,又用莫名詩意的口吻,回應生活上的種種挑戰與驚喜。

這樣的思維,如同他遇到創作卡關時的解決之道:「卡關就去睡覺,像乾式熟成會把牛排放在溫控好的冰箱裡面,讓它自己低溫發酵……有一些微生物在分解什麼之類的,不要急,沒什麼好急的,就是去睡覺。你已經很努力了,已經在燒腦,在那邊把它畫出來,這些你都不滿意……你去睏啦!你去睡覺,睡起來再說。」

作品《床—睡覺—運病車》的草圖。(倪祥提供)

與其說,倪祥任由命運對他進行宰割;不如說,他早有準備。早在他把強烈地下精神的作品,放進官方色彩濃烈的美術館之前,早已埋好陷阱——那無聲卻可以多聲道齊發的展名,在展覽結束的今天,依然越滾越大聲地迴蕩在每個人的腦海裡吧。

天音:如果可以對你的草圖唱一首歌,你會唱什麼歌?「我要唱那個《你是我心底的烙印》,瓊瑤寫的,真的有這一首,我很喜歡瓊瑤。」

為嘉義市立美術館的廣播節目《移動的廣波》 所設計的紀念品草圖〈沉思者〉揮拳分解。(倪祥提供)

倪家的生命史
與倪祥的個人藝術史

受到倪爸無心的啟發,再到倪祥捏塑的個人藝術史,這條轉折成為他重新定位自我的一個錨點:「我有一種學藝股長的感覺,當大家都在上課或幹嘛的時候,我有特權可以做壁報,我會窩在角落一直做、一直做,我很喜歡這種感覺。」 倪祥認為創作是一種許願,所以在成真之前畫的那些草圖,那些有的沒的「你喜歡但是它不見得是你要的」未知路上,只能孤獨地、一次又一次地自我對話。

喜歡但沒做出來的草圖〈網路三蠢:鍵盤俠、三安人、當機體〉。(倪祥提供)

就像高中同學和工作夥伴眼中的他:「我夢到你在一個叫黑腹的燈塔上面……但是我不知道你在幹嘛。」、「你就是一直蹲在展場裡面,我們也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但是你其實有自己的進度。」 於此之外,在《大家都來看你了》的同名畫冊裡,還收錄了更多誕生於未知的草圖,那些模糊的筆跡,都是指向未來的座標。這本屬於「學藝股長」的斷代藝術史,也許正悄悄地點亮那座夢裡的燈塔,為未來的某一刻,留下一道曙光吧!

至今最愛的草圖〈真.孔子 腳跟後是因承受攻擊往後退後輾過學生的人肉醬〉。(倪祥提供)

原文刊載於典藏《今藝術&投資》2025年6月號39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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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專門湊熱鬧的「普通人家」(Ordinari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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