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聖馬利諾走向世界的大門
5月揭幕的威尼斯雙年展,眾星雲集,但要躋身這座全球目光關注的舞台十分艱難,但台灣有一組團隊做到了,他們曲線達陣,而且成績斐然。列寧的紅色革命有一句名言:「推廣共產主義,莫斯科到巴黎最近的距離是經由北京。」甫成立5年的采泥藝術,成立之際即手握的王牌藝術家李光裕,是采泥總經理林清汶堅信遭受市場嚴重低估的藝術家,林清汶念茲在茲,要將李光裕推向國際舞台。今年,采泥做到了。林清汶攜手李光裕通向威尼斯的道路,取道義大利的國中之國聖馬利諾!
威尼斯雙年展台灣館,因為昔年中國的政治介入而無法冠以「國家館」名義,只能以平行展的「台灣館」面向世人,而第57屆威尼斯雙年展,台灣藝術家唯一在「國家館」的個展級藝術家,就是李光裕,他將成為聖馬利諾國家館的參展藝術家,在「羅塔.伊萬柯宮」舉行個展,展出達30件作品!
「海明威故居的「羅塔.伊萬柯宮」,就在威尼斯聖馬可廣場附近,是威尼斯雙年展的兵家必爭之地。圖|采泥藝術
「如果你夠幸運,年輕時待過巴黎,那麼巴黎將永遠跟著你,因為巴黎是一席流動的饗宴。」這是文豪海明威(Ernest Hemingway)留給巴黎的句子,從此讓世人嚮往巴黎。那麼,海明威曾經長住過的威尼斯「海明威之家-羅塔.伊萬柯宮」(Palazzo Rota Ivancich),如果能在這裡舉辦個展,會反饋這位藝術家什麼樣的饗宴呢?這位藝術家,又會留給我們什麼樣的盛宴呢?李光裕,他就是這一位藝術家。
雕塑藝術家李光裕。圖|采泥藝術
義大利的國中之國聖馬利諾,是世界上最早的民主政體,是歐洲文化的代表國家之一,聖馬利諾看中李光裕,不僅背後有采泥團隊加上國際策展人楊心一的牽線推動,更重要的是李光裕一路以來的創作過程與作品展現,亦符合聖馬利諾國家館計畫於海明威之家的雕塑特別計畫,因此決定邀請李光裕作為特別計畫的唯一參展藝術家。3月18日,聖馬利諾國家文化管理局局長、威尼斯雙年展聖馬利諾國家館政府主管Paolo Rondelli來到台北,宣布聖國的威尼斯雙年展計畫。這是林清汶曲線達陣的成績,他實現了讓李光裕躍上國際舞台的承諾,從台北到了威尼斯,在威尼斯聖馬可廣場旁的「羅塔.伊萬柯宮」展出,這兒是人們到訪威尼斯最負盛名的一級「蛋黃區」,名副其實的兵家必爭之地。
為了推動李光裕順利登上威尼斯雙年展聖馬利諾國家館,讓多件雕塑作品完成製作、運輸、保險、布展,必須籌措數千萬元的經費。於是,林清汶絞盡腦汁,取法祖輩在台南籌建寺廟,挨家挨戶向鄰里募款的精神,向藏家推出「藝術天使團」計畫:贊助李光裕威尼斯計畫的收藏家,除可優先購藏李光裕作品,另獲藏威尼斯特別版作品外,還受邀同赴威尼斯雙年展,由畫廊協會顧問陸潔民擔任專業藝術導覽,參與藏家晚宴與各項展覽,優遊水都一饗全球當代藝術同場爭輝。目前已有達20位藝術天使同赴威尼斯!林清汶此次透過聖馬利諾登陸威尼斯,透過藝術天使團贊助共同支援李光裕展覽經費,為台灣藝術家躍上威尼斯雙年展,打造一個全新的模式。
在5年前采泥藝術成立之際,林清汶強調藝術家有兩個核心元素,一是創新,一是執著;同樣的,畫廊經營亦如是。林清汶與李光裕,就是在創新與執著上有著共同的語言。李光裕的登陸計畫,可以說是創新與執著的加乘展現。
李光裕《鬥牛系列》:《機智的鬥牛士》與《格蘭納達》.銅.245×122×129 cm/32×26×157cm.2016。圖|采泥藝術
對時代和己身思索,向海明威致敬!
李光裕於「海明威之家—羅塔.伊萬柯宮」舉行的「有無之際—李光裕大型雕塑個展」(To Have and have not:A Special Project of Lee Kuang-Yu)展覽,有無之際,就是取自海明威的小說《To Have and have not》。李光裕除了展出近期新作與歷年經典,將呈現向海明威致敬之作;這件最新的致敬之作,濃縮了藝術家近半世紀創作的心血與體悟,更是近5年來創作轉折的成熟之作。這是《鬥牛系列》,由3件雕塑組合而成:一位跳到牛背上的鬥牛士:《機智的鬥牛士》,女人:《格蘭納達》,以及另一頭牛:《紅色情挑》。
這組《鬥牛系列》3件作品,就是李光裕面對這個時代的思索,思考於海明威故居展出的實踐。
擔任李光裕特別計畫的學術主持楊心一指出:海明威是迷惘的一代(The Lost Generation)的代表作家,迷惘的一代指生活於一戰與二戰之間的一代人,經歷了社會的動盪、價值的失落與人生目標的喪失。海明威的文學作品不僅勾劃出他們的精神世界,同時又批判的反思人類自身的生存狀態。而當今世界的政治與經濟局面,再度變得充滿不確定,彌漫著新的迷惘與焦慮的情緒。在這個時代致敬海明威具有現實意義,並借此勾勒、觀照我們時代的精神世界。而鬥牛,恰是海明威最喜愛的題材之一,他以鬥牛比喻藝術及人生。海明威說:「鬥牛是唯一一種使藝術家處於死亡威脅之中的藝術」,「除非你是鬥牛士,否則沒有誰的生活只進不退」,「鬥牛能使人陶醉,能讓人有不朽之感,能使他入迷」。可以說,鬥牛不僅象徵人類面臨的生存處境,比如迷惘、殘酷、暴力、生與死的緊張鬥爭,也表達出海明威認為應當追求的價值觀和美好品質,比如勇氣、愛、自由、生命力等。而李光裕曾在西班牙留學,他受海明威和另一位酷愛鬥牛的藝術大師畢卡索啟發,為此次威尼斯雙年展特別創作《鬥牛系列》。
李光裕《一線天》.銅.150×100×310 cm.2016。圖|采泥藝術
在西班牙留學5年的李光裕,親身經歷鬥牛的場面,深知鬥牛士面對暴衝牛隻的危險。面對生命挑戰的鬥牛士,有可能在剎那間喪失生命,在死亡遊戲裡不能逃脫,一方面維持優雅淡定,在牛隻衝來之際還要展現雄糾糾氣昂昂的雄雞姿態。「人,就是這樣,生命力就在痛苦裡展現堅定,發揮機智,只有前進,沒有後退。」李光裕這樣說。中間的女體《格蘭納達》象徵著引誘鬥牛的紅布,這是強大鬥牛的盲點,只要遇見紅色的挑逗就無可抗拒的暴怒衝刺,也是它人生的陷阱,《格蘭納達》這件裸女雕塑就是「紅布」,象徵陷阱、情婦、盲點。格蘭納達是西班牙安達魯西亞區的一座城市,昔年統治伊比利亞半島的摩爾人皇宮阿爾罕布拉宮就在這座城市,是摩爾人與天主教徒戰爭的最後一座城堡。李光裕說,格蘭納達彙集了穆斯林、天主教與猶太教的建築風格,既相異卻又相融;而西班牙男高音多明哥,他膾炙人口的名曲之一就是《格蘭納達》,而佛朗明哥舞即是源起於這片摩爾人敗退,天主教徒再臨的土地。李光裕將這件女體雕塑取名《格蘭納達》,暗含著背負沉重歷史的悲哀,卻又是這麼具備生命力與誘惑力,熱情的魅惑。
無論是鬥牛士跳轉騎上牛隻形成的《機智鬥牛士》,或另一隻《紅色情挑》公牛,雕塑線條彷彿延展至極致,這樣緊繃的氣氛,李光裕將其凝結住。他,就像一位導演,思索如何在海明威故居的「羅塔.伊萬柯宮」,透過這一組作品,延伸而至他的雕塑人生。
李光裕《福臨》.118×86.5×105.5 cm.2017。(本圖為石膏階段作品)圖|采泥藝術
海明威的小說,是他人生的鏡子;李光裕的雕塑,是李光裕人生的反射。他們,各自透過文學與雕塑表述自身。「羅塔.伊萬柯宮」,是海明威於1940年代末至50年代到義大利旅行時曾經的旅居之處,其實也是海明威的情緣與情傷之處,他在威尼斯與當地貴族之女Adriana Ivancich相戀但未能得到祝福,「羅塔.伊萬柯宮」屬於Ivancich家族的典型義大利貴族建築,是海明威曾經的戀愛城堡,人們相信他在威尼斯的這段旅程,譜寫了《過河入林》小說。這位一生結過4次婚的文豪,自殺身亡,他的人生經歷了各種愛恨情仇與苦楚,既豐富多采,又令人心傷,李光裕自有所體悟。李光裕,他亦有兩次婚姻挫折,為了籌建自己的雕塑花園而使經濟陷入困頓……,從精神層面的愛慾到追求創作的突破慾望,乃至現實層面的經濟壓力,都是藝術家面對的苦,他像每一個人,都有著煩惱與慾望,就像公牛面對格蘭納達,也像鬥牛士面對公牛。他,透過創作讓自己更強大。
李光裕細心打理他的雕塑花園,這裡是他創作生命的心血結晶。圖|采泥藝術
在「開放的虛空」中
在台灣,人們熟悉李光裕位於台北捷運台大醫院站的佛手創作《蓮花持》,熟悉在台中國立台灣美術館玄關處的《凝II》,形成了人們最熟悉的李光裕作品形象。美術史家蕭瓊瑞曾評論:「那些以身體局部(頭、手)形成的作品,代表著藝術家較為宗教、理想、光明的一面;而那些以女體為題材的創作,暗含著藝術家苦悶、掙扎、世俗、情慾的隱密面向。」1980年代的李光裕,主要以人物、動物的形塑為主題;1990年晚期開始在雕塑量體裡鑿洞,引入可內可外,遠觀近看的兩種不同空間感,而這樣的形式創造延續到近期更有所突破,讓每一件作品的一景,成為一幅山水,一面窗,一項他鑽研至今的「空」研究。蕭瓊瑞就指出:2013年之後,藝術家心境進入一個新的階段,對世俗的看淡,在創作中有意以輕盈取代豐實,以片狀取代實體。
此次威尼斯雙年展的「有無之際—李光裕大型個展」,呈現的就是藝術家創作的脈絡思想,從藝術家不同創作階段的經典之作,一脈相承到藝術家從西方藝術的空間關係,結合對東方文化「空」的理解,而形塑的近期創作。深研李光裕藝術表現的楊心一,以「開放的虛空」論述李光裕的「空」,其在雕塑上「打洞」的方式與西方藝術史上的雕塑家不同,他不只是打洞或一般的鏤空,而是致力於更大的程度上打開雕塑的內部,不斷向內挖掘至極致,形成一個由碎片化組織而成的形象,而此碎片化的形象,「空」不是沒有,也不是「挖掉」,相反顯示了「空」的存在。李光裕捕捉到了一種透過藝術表現,可以為人所感知的「空」的概念與形式。難以言說的諸法皆空,李光裕捕抓到了那麼一處進入通道。
而今的李光裕,他更灑脫,他的作品早已不再力求形式上的渾圓完美,而是自然流露的殘缺與破碎,但雕塑線條裡有山水,有空間,他完成了藝術家最難的創作轉折,看得出脈絡繼承,卻有著深刻的自我創新。近年的作品,更能展露作品在空間裡的「虛」與「實」。換句話說,不論是他向海明威致敬的《鬥牛系列》作品,或是其它新作,都是透過「空」,創造了新的空間感,雕塑內部可以是外部,內部也可以成為外部,觀眾視線隨著雕塑穿行,在不論是平面的二度空間,到三度空間,乃至尋覓四度空間的想像。楊心一指出,李光裕的藝術創作就是借由他的雕塑作品,拆除自己心靈與知覺上的障礙,以開放、空靈的姿態面對生命,回歸生命。
展場效果圖。圖|采泥藝術
因此,「有無之際」的展題,恰是李光裕雕塑生涯迄今的積澱成果。李光裕有一座名聞藝術圈的雕塑花園,就在台北近郊的汐止山頭,山巒翠綠掩映之間,有著令人驚喜的雕塑作品,融入山色,是李光裕引以為傲的。他以前說,我的興趣不僅在做雕塑、茶道、習法、後來又增加了一項:造園。「造園所費是無底洞,沒有停損點,花到了彈盡糧絕。這種理想性的潔癖,也造成我的命運。造園的習性,如同我做藝術的習性。」而今,曾經是李光裕生命濃縮的雕塑花園,將來可能因為婚姻挫折而不再能由他擺弄擁有,但,他逐漸釋懷,他用做藝術的習性,做藝術的執著,去思考放下,去思考意外,去思考有與無。也是因為這樣的思考,他近期的作品得以突破以往,在有無之際裡,達成他獨特的雕塑美學。
發布會合影,由左至右為:學術主持楊心一、李光裕、聖馬利諾國家館政府主管Paolo Rondelli與采泥藝術負責人林清汶。圖|采泥藝術
深受佛學影響的李光裕說:「以前有一段日子很苦,包括創作思想,生活,經濟,都很苦。我的創作,美感,都是源自於苦。精神上也苦,現實上生活也苦。這種情形之下,你要怎麼樣才能不苦呢?我一直在尋找答案,你要實踐才會達到。」他理解到,很多苦,往往是自己找來的。「但並不是沒有,而是你的心態讓你躲掉苦,或是承受苦。」李光裕一路摸索而成就的雕塑新作,提供了人們思索「空」,理解如何回到初心,迴避苦的一帖解方。就像楊心一所說,當代社會人的生存被太多的煩惱與慾望包圍,而「空」,在某種程度上可以成為消解生命不自然狀態的良藥。李光裕的雕塑,為身處新一代迷惘世代的我們,提供了視線的出口。
「生活總是讓我們遍體鱗傷,但到後來,那些受傷的地方一定會變成我們最強壯的地方。」海明威這句話,恰是李光裕人生路的縮影,他跌倒的創傷,就是他創作的養分。就如同李光裕所說,意外,對藝術家太重要了,在破壞中找到創新,也唯有欣賞殘缺,才能達到完美。出生高雄,求學台北,留學西班牙,理解西方藝術史脈絡,鑽研東方哲思的李光裕,將在威尼斯「羅塔.伊萬柯宮」,帶給世人他的雕塑盛宴。
李光裕《威德》.銅.210×145×10 cm.2016。圖|采泥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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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亞偉 (Lin Ya-Wei)( 110篇 )追蹤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