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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博物院「青,在當下─何志隆翡翠青瓷展」與藝術家專訪

河北博物院「青,在當下─何志隆翡翠青瓷展」與藝術家專訪

「青,在當下─何志隆翡翠青瓷展」於4月28日起在河北博物院展出。展覽甄選臺灣陶藝師何志隆燒造的色澤青翠、釉質柔…
「青,在當下─何志隆翡翠青瓷展」於4月28日起在河北博物院展出。展覽甄選臺灣陶藝師何志隆燒造的色澤青翠、釉質柔潤的青瓷精品50餘件,展示了近年來潛心創作的成果。

中國是世界上最早燒製出瓷器的地區。早在新石器時代晚期,中國南方就出現了介於陶與瓷之間的印紋硬陶。印紋硬陶在燒製過程中,部分器物表面會呈現出光澤,似施有一層薄釉,它是窯內熱氣流中的草木灰落在坯體表面,在高溫下熔融,自然形成的玻璃態物質,即「釉」的早期形式。
何志隆一直嘗試用「自然落灰」這種原始的方式燒製陶瓷,並利用當地得天獨厚的漂流木作為燃料,經過反覆試驗、不斷改進窯爐,歷經多年,終於實現了用「自然落灰成釉」的工藝燒造出獨具特色的翡翠青瓷。
河北博物院主辦的這次展覽,經過了近一年的籌備與策劃,透過大量創燒過程樣品,展示「落灰成釉」這種極難通過人工掌控的原始、複雜的燒造過程,不僅詮釋陶瓷文化的繼承和發展,也為兩岸陶瓷文化的交流搭起了一座橋樑。以下是何志隆與其翡翠青瓷的故事。

一見驚奇,眼見為實——展覽緣起與籌備

◎在臺灣的邂逅
2016年1~4月,「翡翠青瓷─何志隆藝術創作巡迴展」在台灣佛光山佛陀紀念館展出。恰逢河北博物院院長羅向軍赴佛光山參加「兩岸博物館新能量價值論壇」及文化交流活動,因緣際會,得以見到翡翠青瓷,並被其深深吸引。
經由佛陀紀念館工作人員引薦,羅向軍認識了翡翠青瓷的燒造者——何志隆。得知這些瓷器竟然是在柴窯中用自然落灰上釉的方法燒成,這種原始到「源頭」的燒造方式以及翡翠青瓷獨具特色的藝術風格,打動了羅向軍,萌生了引進「翡翠青瓷展」的想法。
◎反覆論證
由於「裸坯入窯、滿釉出窯」的燒造工藝遠遠超出了以往的認知範圍,河北博物院的專家們對此持高度謹慎的態度。為打消這種疑慮,2016年7月13日,何志隆親臨河北博物院,跟專家們分享了自己採用原始「落灰成釉」工藝燒瓷的初衷,介紹了為改進燒成工藝和窯爐形制而經歷的無數次失敗與挫折。透過這次交流,專家們對引進展覽的可行性形成了一致意見,正式提出辦展邀請。羅向軍表示,在這之前還需對翡翠青瓷再次實地論證,並組織專家到台灣考察窯場、燒造技術、燃料等情況。
2016年8月,河北博物院舉辦專題研討會,邀請曲陽定窯瓷業有限公司總工藝師、定窯陶瓷燒造技藝傳承人龐永輝,邢臺邢窯研究所所長、邢窯陶瓷燒造技藝傳承人張志忠,會同該院內古陶瓷專家,對翡翠青瓷的燒造工藝、燒製原理進行深入而細緻的研究和論證。同年9月7日,羅向軍帶領籌展組成員拜訪北京故宮古陶瓷鑑定專家耿寶昌。耿寶昌認為,何志隆仿效原始工藝用裸坯燒出翡翠青瓷,是對中華傳統陶瓷燒造工藝的繼承與突破。但一向治學嚴謹的耿寶昌提出,要證實翡翠青瓷「裸坯入窯、滿釉出窯」,最可靠的方法是「眼見為實」。建議最好能到台灣實地考察,見證從裝窯到出窯的全部過程。
◎實地考察燒造全程
經與何志隆協商,2016年11月24日起,河北博物院先後派出三批研究人員,到台東窯場進行實地考察與資料收集,參與完整的燒窯過程,同時分別從曲陽(定窯瓷業有限公司)、邢臺(邢窯研究所)、唐山(唐山市陶瓷研究所)挑選了幾件未上釉的素坯,帶到台灣放在窯內一同燒造。從疊窯時素坯的放入,滿窯後用鉛絲和封條加封,燒窯期間的投柴升溫,直至最後的熄火開窯,考察人員見證了每一個具體步驟,取得了詳實可靠的第一手資料。
2016年11月26日,第一批研究人員到達台東,與何志隆討論燒造細節,並親赴窯場,考察窯爐結構。隨後,專家組成員取出自帶的定窯、邢窯、唐山窯的素坯,測量、記錄素坯尺寸,並由何志隆在素坯上刻款。接下來,專家組還見證了何志隆疊窯的全過程。最後,在全員注視下,窯門封閉,專家組成員穆青在封條上簽名加封。
柴燒過程使用當地獨特燃料——漂流木。為此,專家組成員還到海邊考察了漂流木的堆積情況。被颱風沖上海岸的漂流木,經政府分揀,由何志隆帶領家人將木材運回窯場。(圖1)漂流木在窯場內經過切割、晾曬後方可使用。(圖2)之後是點火、添柴,20餘天不眠不休的人力投入,共用去45噸漂流木,終於迎來了開窯時刻。

◎見證開窯時刻
2016年12月17日,封閉了20餘天的窯門在眾人滿懷希望的注視下緩緩打開。第三批研究人員到達窯場,兩岸共同見證這一重要時刻。(圖3)羅向軍、穆青與何志隆夫婦共同打開了窯門。(圖4)專家組發現,之前擺放在窯內的素坯全部掛上了一層綠釉,可惜的是大多數器物都出現了落渣、開裂、變形等現象。(圖5)從河北帶來的五件素坯也未能倖免,其中唐山瓷坯屬於現代配方的骨質瓷,由於不耐高溫且胎體太薄,已經從腹部開裂破碎。邢窯、定窯瓷坯的肩部都不同程度的落有灰渣,但五件坯體的表面都出現了明亮光潔的釉層。

隨後專家組討論了燒造成果(圖6),並對比素坯入窯前後的照片。雖然出現廢品有些遺憾,但滿窯裸坯全部掛滿了釉卻是無可爭辯的事實。由此,「裸坯入窯、滿釉出窯」得到了專家組成員的親眼見證。(圖7)

柴燒本不易,靠落灰成釉則更難。透過此次實地考察,參與燒窯全過程,專家們深刻體會到「翡翠青瓷」的兩大特點:一是精品難求。平均一窯中僅能出幾件,甚至會整窯報廢一件全無。二是產品的唯一性。由於燒窯時間長,燒造過程中各種不可控因素會導致釉面出現結晶、流淌、凝聚、開片、色差等現象,變幻莫測,自然天成,每件作品都不相同。
經過近半年的努力,透過交流討論、專家論證、實地考察,專家組最終對何志隆翡翠青瓷形成統一意見。何志隆多年來一直嘗試用自然落灰方式燒瓷,他利用當地得天獨厚的燃料資源——漂流木,經過反覆試驗以及對窯爐的不斷改進,終於做到了「裸坯入窯、滿釉出窯」,用「落灰成釉」工藝燒造出美麗的翡翠青瓷。


「火促成了我的轉變,也燒出了翡翠青瓷」——專訪何志隆
文∣賴奐瑜
Q:你曾說自己不是學院出身,當初是怎麼走上陶瓷這條路的呢?
A:生命中存在很多偶然。我出生於單親家庭,小時候沒有感受過家庭的溫暖,後來在外結交兄弟,常常鬧事,被視為問題少年。當時我的鄰居是摩門教徒,他們帶我去教會,使我開始接觸基督教。宗教讓我沉澱心靈、認識自己。但我那時仍在外面繼續打架鬧事,一進教會又變很乖。讀高一的時候,因為一次打架非常嚴重,學校要開除我,母親為此向校長下跪求情。我覺得母親不該受到這樣的侮辱,一氣之下和朋友跑去露營。那天晚上,我睡不著,獨自在帳篷外看著營火,彷彿看到了自己的未來,意識到自己的荒唐,惶恐的不知所措,也對母親感到深深的愧疚。或許可以說,火促成了我的轉變。我開始澈底改變自己,參加了教會的神學研究所,最終順利讀完高中。
我曾經在事業上取得了一些成就,當時主要找監獄受刑人做鍵盤加工,從中賺差價賺了不少錢,就在監獄開設陶藝班,希望讓受刑人習得一技之長。我沒有接受過專業的陶藝訓練,所以花錢雇用陶藝家教學。我看著他們操作,漸漸地我自己也學會了,最後還成了老師。所以我相信藝術是上天給的,它只是借你的身體和頭腦創造出來,藝術家應該感恩惜福、無私分享。很多學校邀請我去演講,我會建議學生們好好想想上天有沒有給你天分,再考慮走這條路;還要想想自己的個性能否經受這條路的考驗,藝術是考驗人性的不歸路。我現在認為自己得到了上天眷顧,因為成長中經歷的一切都塑造了我執著、固執、堅忍不拔的個性,支持著我燒製出翡翠青瓷。

Q:你何時開始改用柴燒的呢?
A:大概11年前,我看到同行在做柴燒,裸胚直接燒製,出窯之後卻有釉,我感到很驚奇。他們也邀請我一起玩柴燒,我就加入了。但我想用裸坯燒出通體掛釉的作品,所以不斷嘗試、改進窯爐結構,因為窯不對,怎麼也做不好。兩年內,我把窯敲掉13次、重建13次,做這些決定很艱難,而我堅持了下來。另外,燒製的時間和溫度等都需要摸索。有學者認為漂流木中的鹽分是燒製成翡翠青瓷的關鍵,但我覺得這可能不是主因,我認為是柴燒過程中的溫度、時間還有窯裡面的環境綜合之後的結果。

Q:你在器形上有創新嗎?還是繼承古代經典的器形?
A:東方藝術的美學是不能拋棄的,將來我在世界各地展覽,會用心去瞭解和學習當地的文化,做出他們喜聞樂見的作品,但是我們不能拋棄自己的美學去迎合西方。不過我也不會完全複製古代的器形,作品還是要有當代的氣息。我希望每一件作品都是唯一的,即使器形可以一樣,但是燒出來之後,每件作品永遠不一樣。

Q:你身為創作者如何界定翡翠青瓷到底是傳統青瓷還是現代青瓷?
A:「傳承」這個詞是比較合理的。古人無意間發現泥土用火燒過會硬化,木灰落在胚體上,在合適的溫度下就會產生植物灰釉。只是古人要的是生活器具,追求實用性,所以轉向人造礦石釉發展,並沒有像我一樣繼續研究自然落灰上釉的方法。而我本來也看多了礦石釉,直到發現植物灰釉令人驚奇的美,令我想要追求。我雖不是專業出身,但幾十年來,我親力親為,我燒的試片有數十萬片,最終燒製出沒有人見過的新品。這是一種創新,但是技術的傳承確實來自於古代陶器最初的顏色。我一直覺得是翡翠青瓷選擇了我,而不是我造就了它,我只是追求陶藝的線條、器形與顏色的美。

青,在當下——何志隆翡翠青瓷展
河北博物院北區一樓1、2號展廳∣4/28~7/27

古美術編輯部( 238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