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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派大揭密:一次搞懂印象派、新印象派與後印象派!

印象派大揭密:一次搞懂印象派、新印象派與後印象派!

Exposing Impressionism: Understanding Impressionism, Neo-Impressionism, and Post-Impressionism

當我們談及「印象派」,多數人腦海中首先浮現的,往往是莫內的《睡蓮》或雷諾瓦的《煎餅磨坊的舞會》等光影對比鮮明的畫面。然而,這僅代表印象派藝術風格的初期階段。實際上,印象派在後續發展中逐漸演變為不同的創作形式,主要分為印象派(即一般大眾所熟悉的風格)、新印象派與後印象派三個階段。儘管名稱相近,但三者在創作理念、技法運用與時代背景上皆各具獨特性,展現出不同的藝術風格。

展覽熱潮再掀印象派關注熱度

近期,故宮博物院自美國大都會藝術博物館借展珍貴典藏,舉辦「從印象派到現代主義——美國大都會博物館名作展」,展出雷諾瓦、秀拉、梵谷、塞尚等藝術大師的代表作品。同期間,富邦美術館也推出「印象派—從莫內到美國:光、跨越海洋」特展。兩場展覽皆以印象派為核心,聚焦19世紀末至20世紀初的藝術發展,全面呈現該時期藝術風格的多樣性及其演變脈絡。

在這波展覽熱潮的推波助瀾下,大眾對「印象派」的關注與討論也隨之升溫。此一畫派一向被視為19世紀末現代藝術的重要開端,其對傳統繪畫觀念與技法的挑戰,標誌著西洋繪畫從古典寫實邁向現代表現的關鍵轉折。而當我們談及「印象派」,多數人腦海中首先浮現的,往往是莫內的《睡蓮》或雷諾瓦的《煎餅磨坊的舞會》等光影對比鮮明的畫面。然而,這僅代表印象派藝術風格的初期階段。實際上,印象派在後續發展中逐漸演變為不同的創作形式,主要分為印象派(即一般大眾所熟悉的風格)、新印象派與後印象派三個階段。儘管名稱相近,但三者在創作理念、技法運用與時代背景上皆各具獨特性,展現出不同的藝術風格。

他們曾無名,如今不朽:印象派的逆襲

19世紀中葉,法國藝術仍由學院派主導,崇尚歷史與神話題材,講求嚴謹的技法與形式規範。當時,巴黎沙龍展作為官方主導的藝術展覽,是藝術家成名與獲得認可的主要途徑。然而,克勞德・莫內(Claude Monet)、皮耶・奧古斯特・雷諾瓦(Pierre-Auguste Renoir)、愛德華・馬奈(Édouard Manet)等人,認為學院派的風格過於僵化保守,因此他們集結成立了「畫家、雕塑家、版畫家匿名藝術家協會」(Société anonyme des artistes peintres, sculpteurs, graveurs),希望能擺脫沙龍體制。

由於官方沙龍展持續採取保守的審查標準,這些藝術家的作品始終無法獲得學院評審的肯定,屢遭拒絕。1863年,沙龍大規模退件引發社會輿論譁然,拿破崙三世為平息爭議,開設了專為落選作品設立的「落選沙龍展」(Salon des Refusés)。這群「畫家、雕塑家、版畫家匿名藝術家協會」的成員,便在接下來的落選沙龍展中獲得曝光的機會。

儘管如此,他們並不滿足於此,在參與了幾回落選沙龍展後,他們於1874年自行舉辦畫展。藝術評論家路易・勒華(Louis Leroy)於同年4月25日,在《滑稽報》(Le Charivari)中嘲諷莫內的《印象.日出》(Impression, soleil levant)如同尚未完成的草稿,並以「印象派」(Impressionnistes)一詞戲稱參展畫家。儘管「印象派」原為貶義,卻意外成為這場藝術運動的名稱,而這次展覽也被視為印象派的首次公開亮相。

印象派畫家受巴比松畫派啟發,經常到戶外進行寫生(en plein air),致力於捕捉光影的瞬息萬變。為了即時記錄光影,他們必須在短時間內完成畫作,這使得畫面呈現粗獷的筆觸與模糊的輪廓。這種繪畫手法的形成,也與19世紀中葉攝影技術的問世密切相關。攝影能迅速而精準地記錄現實,使繪畫逐漸擺脫了單純再現現實的功能。這對當時學院派以寫實為主流,重視細節精確再現的審美標準構成挑戰,進而促使藝術家重新審視繪畫的本質與表現形式。

莫內的《睡蓮》(Water Lilies)系列即是最具代表性的例證之一,創作於1890年代至1920年代。這一系列作品以他位於吉維尼(Giverny)自家花園中的睡蓮池為主題,不再拘泥於傳統風景畫的規範,而是轉而聚焦於光線與水面倒影之間的流動與變化。畫面中,睡蓮漂浮於水面上,水面則倒映著天空、樹木與光影,形成層層交疊虛實交錯的多重景象,營造出夢幻而朦朧的氛圍。此外,莫內作品中常見的霧氣與朦朧效果,也反映出他深受英國風景畫家透納(J. M. W. Turner)的影響。

克勞德・莫內(Claude Monet),《睡蓮》(Water Lilies),1906年,油彩畫布, 89.9 × 94.1公分,芝加哥藝術博物館藏。(維基百科)

有別於莫內,同樣致力於捕捉光影的雷諾瓦,則以不同的藝術表現呈現。他擅長運用小色塊呈現光影的變化,在其《煎餅磨坊的舞會》(Bal du moulin de la Galette)中,人物群像身上灑落著由色塊組成的光斑,展現午後陽光穿透樹葉的閃爍效果;而在《浴女》(The Great Bathers)中,他則透過描繪灑落於人物背部的光影,細膩地表現出女性肌膚的柔嫩質感。由此可見,雖然同為光影的探索者,莫內與雷諾瓦在表現手法上仍各具特色。

皮耶-奧古斯特・雷諾瓦(Pierre-Auguste Renoir),《煎餅磨坊的舞會》(Bal du moulin de la Galette),1876年,油彩畫布,131 × 175 公分,巴黎奧塞美術館藏。(維基百科)
皮耶-奧古斯特・雷諾瓦(Pierre-Auguste Renoir),《浴女》(The Great Bathers),1884–1887年,油彩畫布,115 × 170 公分,費城藝術博物館藏。(維基百科)

新印象派:科學與秩序中的視覺實驗

1880年代,隨著光學與色彩理論的發展,藝術家開始尋求科學與系統化的創作方式。喬治.秀拉(Georges Seurat)受到米歇爾.歐仁.謝弗勒爾(Michel Eugène Chevreul)與奧格登.魯德(Ogden Rood)色彩理論的啟發,發展出「點描法」(Pointillisme),以細小的純色點創作,並避免在調色盤上混合顏料,而是直接在畫布上描繪色點,展現出嚴謹的規律性與秩序感。

其代表作《大碗島的星期日下午》(Un dimanche après-midi à l’île de la Grande Jatte)描繪了巴黎郊區塞納河畔「大碗島」的週末午後景象,正是此技法的經典例證。細觀此作,不難發現畫面由密集而均勻的色點組成,觀者需透過肉眼將鄰近色點加以整合,才能形成完整影像。而為達成畫面的整體和諧與秩序感,畫家在色點的大小、形狀與間距上需保持高度均勻與一致。此技法於1886年首次被藝術評論家費利克斯.費內翁(Félix Fénéon)稱為「新印象派」。

喬治・秀拉(Georges Seurat),《大碗島的星期日下午》(Un dimanche après-midi à l’île de la Grande Jatte),1884–1886年,油彩畫布,207.6 × 308 公分,芝加哥藝術博物館藏。(維基百科)

另一位新印象派的重要推手、秀拉的學生保羅.西涅克(Paul Signac)同樣以點描法創作。與秀拉經常描繪的城市景觀及人群集會等社會題材不同,西涅克多以港口與岸邊的景觀為題材。除了創作,他也致力於建構理論,並在1899年出版《從德拉克洛瓦到新印象派》(D’Eugène Delacroix au Néo-Impressionnisme),闡述新印象派的理念與技法,為此流派奠定更完整的理論基礎。

保羅.西涅克(Paul Signac),《聖卓佩茲港》(The Port of Saint-Tropez),1901–1902年,油彩畫布,131 × 161.5 公分,東京國立西洋美術館藏。(維基百科)

後印象派的時代背景與藝術轉向

相較於印象派對自然光影的強調與新印象派追求科學的創作技法,後印象派(Post-Impressionism)則更進一步探討形式結構、主觀表現與象徵性內涵。此風格興起於1880年代,正值歐洲社會經歷資本主義高度發展、都市擴張與殖民主義擴展的時代背景。藝術家們對早期印象派的理念提出批判與超越,不再滿足於單純再現外在現象,而是轉向更深層的個人意識與情感表感,其代表人物保羅.塞尚(Paul Cézanne)、保羅.高更(Paul Gauguin)與文森.梵谷(Vincent van Gogh)更被視為後印象派三大巨匠。

塞尚:幾何結構與形式重塑

被譽為「現代繪畫之父」的塞尚,其創作一大特色在於幾何形體的運用。他認為,自然萬物的形態皆可透過球體、圓錐體和圓柱體來描繪。這一表現手法可見於其1895年所繪的《蘋果籃》(Le panier de pommes)及其他靜物作品中,畫中之水果、酒瓶與水果籃皆被簡化為基本幾何形體(如圓柱、球體與圓錐),藉此強化對物體體積與結構的描繪。而他粗獷的筆觸,也進一步凸顯出他對輪廓與形體建構的重視,而非對細節的精緻再現。

保羅.塞尚(Paul Cézanne),《蘋果籃》(Le panier de pommes),1895年,油彩畫布,65 × 80 公分,芝加哥藝術博物館藏。(維基百科)

此外,塞尚突破了傳統繪畫依循的單一透視法,轉而採用多視角和平面化的構圖策略,使畫面呈現出更複雜的空間關係。以其《蘋果籃》為例,畫中桌面兩側的高度不一,這種視覺上的矛盾,正是塞尚運用多重視角進行構圖的典型表現。這種打破線性透視的構圖方式,不僅回應了當時藝術家對空間的多元認知,也為立體主義及抽象藝術奠定了基礎。

高更:原始文化與象徵主義的追尋

與塞尚同時代的藝術家高更則遠赴大溪地,追尋原始文化,表達他對文明社會的反思與逃逸。他常以大溪地的女性形象與原始信仰為題材,作品充滿神秘象徵與宗教意涵。其中,《我們從何處來?我們是誰?我們往何處去?》(Where Do We Come From? What Are We? Where Are We Going?),是他晚年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也是一幅充滿哲學意涵的大型畫作。此畫採由右至左的敘事方式,象徵人生歷程的推移。畫作最右側描繪一名沉睡的嬰兒,代表生命的起始與純真;中央人物群,包括一名採摘果實的女子,象徵人類在成年期所經歷的日常勞動、慾望與生存;畫面最左側則可見一位面容凝重、身形佝僂的老人,象徵生命的終結與死亡的來臨。此外,畫面中的藍色神像常被解讀為對靈性世界的暗示。這件作品融合宗教意象,不僅展現出神話性與象徵性的視覺語彙,更體現高更對文明社會的深刻批判,以及對原始生命的嚮往與追尋。

保羅・高更(Paul Gauguin),《我們從何處來?我們是誰?我們往何處去?》(Where Do We Come From? What Are We? Where Are We Going?),1897–1898年,油彩畫布,139.1 × 374.6公分,波士頓美術館藏。(維基百科)

與此同時,高更在《沙灘上的大溪地女人》(Femmes de Tahiti)中,透過描繪身著異國服飾的人物,表達對異國文化的嚮往與對當地原始生活的追求,同時也揭示了西方殖民視角下的投射。高更的繪畫風格擺脫了自然寫實,轉而強調情感與象徵,採用平面化構圖,展現其獨特的藝術風格。

保羅・高更(Paul Gauguin),《沙灘上的大溪地女人》(Femmes de Tahiti),1891年,油彩畫布,69 × 91公分,巴黎奧塞美術館藏。(維基百科)

梵谷:強烈色彩與精神情感

與高更密切往來的梵谷,則在工業革命帶來的社會動盪與個人精神困境的背景下,發展出以強烈色彩表現內在情感的繪畫風格。其代表作《星夜》(The Starry Night)創作於他於聖雷米精神療養院療養期間,描繪的是從病房窗戶望出的夜晚景色。畫面中那片旋渦狀的天空,營造出強烈的情緒張力,展現梵谷如何將個人情感融入作品。值得注意的是,此畫大量運用密集且細長的筆觸進行厚塗堆疊,這是梵谷創作中常見的技法之一。

文森・梵谷(Vincent van Gogh),《星夜》(The Starry Night),1889年,油彩畫布,74 × 93公分,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藏。(維基百科)

有趣的是,梵谷早期的創作手法曾受新印象點描法的影響,他曾在印象派畫展上觀賞過秀拉與西涅克的作品,並從中獲得靈感。然而,他並未如兩人般將整幅畫完全以點描構成,而是選擇局部運用。在其1887年的《餐廳內部》(Interior of a Restaurant)中,可見地面與牆面由密集的色點組成,而桌椅、燈飾、餐盤等元素則採用其他筆法。由此可見,點描法的影響力並未止於新印象派,而是延續並滲透到後印象派的創作中。

文森・梵谷(Vincent van Gogh),《餐廳內部》(Interior of a Restaurant),1887年,油彩畫布,45.5 × 56公分,庫勒穆勒博物館藏。(維基百科)

小結

綜觀上述,印象派、新印象派與後印象派在藝術表現上各具特色,且深受其所處時代背景影響。印象派透過戶外寫生捕捉光影的瞬息變化;新印象派則借助科學的色彩理論與嚴謹的點描技法,追求畫面秩序與和諧;後印象派畫家則突破形式束縛,注重個人主觀情感與象徵意涵。三者在風格與理念上相互影響,反映出19世紀末至20世紀初藝術從自然再現走向多元表現的發展脈絡。

延伸閱讀|從他者之光到自我之境:美國印象派的文化建構與審美轉化

尤欣慈( 2篇 )

畢業於國立臺灣師範大學藝術史研究所,專長為西洋藝術史。特別喜歡在作品中捕捉那份來自藝術的悸動——正是這樣的觸動,成為我持續探索與書寫的起點。

合作聯繫:yuhsintzu27@g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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