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每一年都可以重新回味一部手塚治虫的作品。
手塚治虫只活了六十歲,卻留下數量龐大的作品,就算有助手,除了工作效率極佳,定力極強,肯定到了非常人所及的境界。雖然「神級」創作者很多,或是此詞已被濫用,但如果想知道什麽是神級,可以好好研究手塚的作品。
說說個人私心想拜讀《佛陀》的原因,不脫這一年陷入收容所的熱血志工中,見諸多人類的荒謬、受苦的動物,我不由得被宗教主題吸引。自己打小在家族影響下多少也遊走在佛教的邊上,但直到人生閱歷到一個程度了,再看《佛陀》是正好。
《佛陀》是一套八本、每一本約四百頁,堆疊起來的量體可能就是隨便一位創作者一生的量,但這還不算是手塚的代表作;如此大製作等級的圖像傳記、歷史長篇漫畫,實在是讀者的福氣。能夠一邊享受看漫畫的樂趣,一邊獲得一些「學習」吧。此書並非像制式傳記那樣從佛陀的出生開始說起,而是繞了很遠很遠,從一個讓人無法馬上參透的傳說開始說起:
在大風雪中,一個又飢又累的僧人走在曠野中,有三隻動物過來靠近他,熊和狐狸分別去找了魚和葡萄過來,兔子什麽都找不到,兔子要僧人生一堆火,等火升起來時,兔子毅然跳入火中,捨棄自己成就僧人。
此故事聽起來匪夷所思,幾乎是無字的畫格。但最後兔子跳入火中成為一隻焦兔、最後飛到天上去的畫面,相信在一進入《佛陀》的故事便過目不忘。
這個「捨身」的主題緊扣全書,幾次以不同樣貌出現,叫人難忘。到最後佛陀即將圓寂之前,他又說了一次這個故事給信眾聽,第一次是他小時候聽到,當然,可以比較同一個故事,手塚怎麽處理。就算是有些圖略做改變、「再用一次」在繪本裡也很常見。
第二集,悉達多在初次叩問「死亡」「死亡是什麽樣的感覺呢?」
死並不是人類才有的事。
不管是蟲、鳥、野獸或是草木,凡是有生命的物體都會死亡…..
你與其拿這個問題來問人,不如去請教看看鳥獸草木如何?牠們反而比我們懂得更多呢……
可是動物們又不會說話,要怎麽問呢?
進入牠們的心中。
咦?
那邊有一隻兔子….
你要不要暫時變成那隻兔子看看啊!
聽好了,盤腿坐好,閉上眼睛,除了兔子以外,什麽都不要想
慢慢的….慢慢的….
兔子已經越來越接近你的心了…..
(不到五分鐘兔子中箭,痛…痛…好痛啊!)
書中有一個叫塔塔的角色,他能夠進入動物的身體之中。他必需做和那種動物一樣的動作,四肢著地雙目注視著動物,隨即他的靈魂會進到動物身上。這些有關人和動物的關係,是深深壓在我心上的。這位能進入動物身體的塔塔,雖然是虛構的。他說起他如何獲得種能力:
咱們根本不被當做人類看待,反而是被當做禽獸一樣,所以可以很自然地和動物們相處在一起……
就因為身為人類實在太痛苦了,所以我才會一心想要變得跟那些動物們一樣吧?
當時印度嚴格的階級制度,首陀羅是最低層級的種姓,書中也同時大量著墨打破種姓制度的血淚史。同時穿梭各小國、各角色之間的恩怨,故事軸線多而不亂,最終把「仇」一一化解的佛陀。不僅是作品本身的精彩叫絕,背後那股對生命的熱切叩問,絕對是作者本身也認同追求的——為他人的痛苦著想,這就是所謂的「慈悲」。
話說回來,這部無比流暢引人入勝的大作品,卻能駕馭一些小玩笑,像這個:
「雖說是臉色發青,不過因為是黑白漫畫,看起來還是白的。」
以及「這個人畫錯了」、「這個人也畫錯了」,直到第三個才是對的。
延伸閱讀
美術系卻反感美術系,停滯十年後重拾創作。 著散文《帶著你的雜質發亮》、《我不是生來當母親的》、《沒有大路》; 詩集《我們明天再說話》、《我和那個叫貓的少年睡過了》、《我現在是狗》、《幫我換藥》;繪本《馬惹尼》、《詩人旅館》、《老人臉狗書店》等數冊。 編譯、繪《以前巴冷刀.現在廢鐵爛:馬來班頓》(openbook好書獎,年度中文創作)。作品入選台灣年度詩選、散文選,獲國藝會補助數次;2020臺北詩歌節主視覺設計、不定期開辦繪本創作課;於博客來okapi撰寫繪本專欄文逾百篇。 網站:https://maniniwei.wixsite.com/maniniwei Fb/IG:馬尼尼為 maniniwe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