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享」經典之作—Artex推出藝術作品IPO

以「顛覆和民主化藝術市場」為號召，成立於2020年名為Artex的藝術品股票交易所在5月30日時於倫敦維多利亞與亞伯特博物館（Victoria & Albert Museum）舉辦了盛大的發佈會，宣布其所推出的藝術品IPO（首次公開募股）計劃，首次上市的藝術品將是英國著名畫家法蘭西斯．培根（Francis Bacon）的畫作《喬治．戴爾肖像三幅習作》（Three Studies for a Portrait of George Dyer，1963）。此舉被歐美視為藝術品證券化的初試啼聲，Artex也是唯一受監管（列支敦士登金融市場管理局，並擁有歐盟許可證）、用以交易傑出畫作的證券交易所。在有效的宣傳下，自然吸引了大量媒體關注。Artex也計畫在未來幾個月內陸續推出涵蓋30位藝術家、價值超過10億歐元的藝術品，每幅畫作都將成立一個單獨的股份公司，透過Artex證券交易所出售其股票。

《喬治．戴爾肖像三幅習作》展示了藝術家的愛人喬治．戴爾三個角度的形象，創作於1963年至1969年間，代表著培根的藝術巔峰，也被譽為現代藝術史上最著名的三聯畫之一，過去曾懸掛在英國兒童文學作家，《查理與巧克力工廠》（Charlie and the chocolate Factory）作者羅爾德．達爾（Roald Dahl）位於白金漢郡（Buckinghamshire）大米森登（Great Missenden）的家中。培根的另一幅作品《盧西安．弗洛伊德的三項研究》（Three Studies of Lucian Freud）則在2013年以1.42億美元於紐約佳士得售出，使其成為當時拍賣史上最昂貴的畫作，今日則位居21。Artex對《喬治．戴爾肖像三幅習作》的估值為5,500萬美元，該作由一位私人藏家在2017年以含佣5,180萬美元的價格從佳士得購得。

Artex最初將以每股100美元的價格提供作品70%的股份（價值3,850萬美元），這些股份可在列支敦士登的Artex MTF（Multilateral Trading Facility，多邊交易所）上進行交易。但由於現有擁有者只能保留最多10%，因此未來將有更多股份會發行。Artex的聯合創始人兼首席執行官亞西爾．本傑隆—圖伊米（Yassir Benjelloun-Touimi）在發佈會中表示，正式的預售將於6月19日開始，公開交易將於7月21日啟動。Artex將從這幅作品的估值中抽取3%的費用，並從每筆交易中收取「少量費用」。

他表示，其他藝術品也將上市，頻率「取決於市場反應」。不過在六月底的新聞稿中便表達：由於藝術品在Artex MTF首次上市的消息引發了金融界和藝術界極大的熱情與濃厚興趣，首次上市的時間將延後至2023年的夏末初秋，以確保希望參與這個藝術領域歷史性時刻的投資者有機會參與其中，無論是希望在其中扮演可能角色的金融機構，或是他們的客戶。也為了確保首次上市及後續作品上市的成功，有必要進一步與相關金融機構進行討論，因而修改了最初的IPO時間表，也將進一步公告私人投資者的申購流程細節。

部分持有和藝術品代幣化並非嶄新的概念，將藝術品價值分割並通過售賣股份的概念已經存在了十多年，但Artex的作法卻將其推向了一個新高度。成立於2020年，Artex藝術股票交易所總部位於列支敦士登公國（Liechtenstein），由金融家列支敦士登溫澤斯勞斯王子（Prince Wenceslas von Liechtenstein）與亞西爾．本傑隆—圖伊米共同創立。擔任總裁的溫澤斯勞斯王子為現任君王漢斯．亞當二世（Hans-Adam II）的姪子，家族擁有廣泛的藝術收藏，過去長年任職資產管理公司與金融機構，而本傑隆—圖伊米則擁有超過20年的投資銀行經驗，曾在倫敦巴黎銀行、瑞銀等擔任要職。

如何創造流動性？

對於這樣的新項目，目前評價仍褒貶不一。將藝術品分割成可交易的小塊並非市場的首次嘗試，但如何吸引足夠的流動性來取得成功？並面對可能引發短暫的投機行為？對此，Artex的聯合創辦人與首席執行官本傑隆—圖伊米於發佈會後受訪時表示，Artex的監管框架令其具有透明度，使其成為機構投資者的可行選擇，但也承認：「藝術不同於石油，也不同於商品」，但會將Artex提供的作品展示於公共博物館，而不是儲存在免稅倉儲中。對於投機行為，他表示：「你可以限制它，但無法阻止任何資產上的投機行為……這是人性的本能。」

積極推動Artex IPO業務的本傑隆—圖伊米在後續接受《Bloomberg》的採訪時則提到，Artex與過往一些類似產品的差異之處在於從一開始就選擇交易所而非基金。選擇交易所的優勢不僅在於因為納入金融體系、以銀行作為中介而受到監管，為投資者提供了保護，而由經理人提供訂單流通，每股價值100美元的證券價值與交易方式與其他公司的普通股交易也相似，除了提供更好的流動性，在銀行共同營運的金融體系基礎上，也幾乎可覆蓋全球任何地區的投資者。

對於如何提供「流動性」？本傑隆—圖伊米的解釋在於：Artex商業模式的一部分在於會補貼流動性；Artex將支付市場製造者（market makers）來提供流動性。本傑隆—圖伊米表示藝術是一個具有3.4萬億美元（包含美術館與私人收藏）的資產類別，但實際每年的交易量只有650億美元，因此具有巨大的潛力，而Artex便是釋放其中的流動性。其中一些專業的市場製造者可能是銀行，而對於每幅畫作，至少會有兩家市場製造者提供流動性。

近來藝術市場的拍賣價格有下跌的趨勢，本傑隆—圖伊米也認為這並不會影響投資者對此一資產類別的熱情，事實上，市場冷卻反而給予了高資產人士購買珍品的機會，而這些珍品在十年後可能會變得非常難以取得。而整體金融環境趨緩，部分地區甚至可能出現衰退，一些市場正經歷通膨，在本傑隆—圖伊米看來，現在其實正是推出藝術品IPO最好的時機，因為通膨時期，人們會尋求投資的替代品，將股票轉向資產。「尤其如果回顧1960年至1981年的情況，黃金基本上一直是表現最好的，每年回報率為18.4%。」如果思考一件藝術品在未來是否會保持價值？經典之作將成為人們真正的替代選擇。

投資還是慈善？

在德國《私人銀行雜誌》（Private Banking Magazin）中的採訪裡，本傑隆—圖伊米進一步分享到自己的藝術經驗，以及與溫澤斯勞斯王子的合作。

本傑隆—圖伊米表示，當自己從祖國摩洛哥前往巴黎時，正是憑藉著藝術，才能理解西方文化，成為歐洲公民，愛上歐洲。他表達：「我對歐洲的很多事物給予了高度評價，這些對於土生土長的歐洲人可能不像我一樣珍視：例如藝術，自由進入藝術的權利，或是我們在歐洲共享的文化價值觀。藝術、音樂、詩歌和文學是讓我們團結的力量，它們有著一種普遍的語言。」也因此，這樣的經驗令其對藝術投資市場多了分慈善視角。儘管今日藝術品的價值估計約為3萬億美元，但本傑隆—圖伊米認為，固然藝術是一個優秀的投資類別，尤其在過去幾年，偉大藝術家的畫作價格比股票價格穩定且發展更好（其過去25年的平均回報率為每年10%至15%），「但一家公司不能只是為了賺錢而存在」。

在金融領域度過大部分的職業生涯，曾在大型銀行從事交易、管理自己的對沖基金，本傑隆—圖伊表示，「我的熱愛是數學、金融，還有藝術。」而Artex則讓自己一直思考如何能做些既涉及金融又包含藝術的思考得以實現。在認識具有600年家族收藏歷史的溫澤斯勞斯王子後，兩人很快發現，儘管彼此背景非常不同，但都熱愛藝術、擁有多年金融界經驗，並有著相同的理念與強烈的意願：希望找到方法使藝術對每個人而言都是簡易可觸的。因此，除了以藝術作為金融投資、追求財務上的利益外，Artex的慈善目標在於：將使用部分資金來幫助那些正在為生存而奮鬥的文化機構，支持藝術品的修復，「我們希望創造真正的影響力」。

未來，Artex也將從私人收藏中挑選藝術品，而在Artex上交易的所有藝術品都將免費借給重要博物館，以便重新在公共場所展示，讓藝術的知識和樂趣得以傳播。「我們的目標不僅僅是打破財務上的障礙，還有知識和所有權上的障礙。」本傑隆—圖伊米表示。

當討論如何將藝術投資市場和藝術民主化時，本傑隆—圖伊米認為，Artex的立場在於選擇一個能讓世界上大多數人都能輕鬆接觸的方法，而且不會有任何歧視。大多數人都知道什麼是IPO，知道如何購買股票，也希望看到的是實際的畫作，而不只是在區塊鏈上作為NFT的數位化畫作。相較於代幣化只能觸及一小部分人，Artex更想要觸及大眾。但Artex期待什麼樣的投資者？對此，本傑隆—圖伊米表達Artex希望各種投資者都能參與。「我們歡迎那些通過買賣市場來賺取利潤的人，也歡迎那些由於為子女做長期打算而買進並持有股票的人。我們不會做出評斷，即使有人對藝術品股票進行做空，試圖壓低價格。」本傑隆—圖伊米也強調，銀行可對Artex進行分析、表達意見，做任何想做的事，或無論是積極推薦這些股票，進行首次公開募股時的股票銷售，或者參與藝術品的收購融資，進行選擇，「但不能忽視我們。因為在這個市場上，您不能玩自己的遊戲。」

對於藝術家和作品的選擇？本傑隆—圖伊米表示，目前Artex專注於從文藝復興時期到19世紀中葉以及二戰後的偉大藝術家。「我們需要那些經受得住時間考驗的藝術家，他們的作品已被確立為珍貴的獎杯，並且可以得到可靠的驗證。這提供了最高程度的安全性。諸如梵谷（Vincent Van gogh）、莫內（Claude Monet）、畢加索（Pablo Picasso）、維拉斯奎茲（Diego Velázquez）、哥雅（Francisco Goya）這樣的畫家。在五月份的訪談中，本傑隆—圖伊米表示目前在考慮之中唯一一位在世的藝術家只有格哈德．里希特（Gerhard Richter）。未來Artex的網站也將製作關於主要藝術品的影片，提供有關藝術品的教育和資訊，以協助人們更完整地理解、接觸這些作品。

讓更多人輕鬆參與藝術品同時在轉售時分享獲利究竟能否長期運行？面對Artex的新嘗試仍舊有待觀察。不過藝術市場評論者喬治娜．亞當（Georgina Adam）在其於《藝術新聞》（The Art Newspaper）的報導中特別詢問了藝術界首選律師皮耶．瓦倫丁（Pierre Valentin）對於部分投資的看法，他如此回應：這是一個未知的新領域，存在著許多潛在的風險。投資者應仔細考慮以下幾個面向：誰負責盡職調查和來源研究，保險如何運作，藝術品的管理、存儲由誰負責以及誰做出轉售的決定。最後總結道：「從律師的角度來看，請仔細考慮這個機會，我希望知道這個項目背後的團隊是否具有適切的背景和經驗。」

✦ 本文為《典藏今藝術&投資》2023年8月號專題〈萬事萬物證券化 藝術作品IPO〉系列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