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於1997年的「國際相會影展」(Rencontres Internationales Paris/ Berlin)致力於運動影像的當代實踐,換句話說,此影展旨在不斷重新發現和反思電影和當代藝術兩者間的新空間,如紀錄片、實驗、劇情、視頻、多媒體等混合形式。每年為期一週在巴黎龐畢度藝術中心(Centre Pompidou)等不同藝術機構放映,今年的第23屆影展活動於3月初在巴黎展開,之後並將於8月移師柏林在兩城市間巡迴。
每年來自世界各地不同領域的創作者共聚一堂,在放映、展覽、座談和現場演出的節目中,除國際知名的藝術家和電影人的作品,同時更有有許多年輕創作者的作品首映。除以短片為主的節目之外,影展每年還邀請知名導演如尚盧.高達(Jean-Luc Godard)、亞歷山大.蘇古諾夫(Aleksandr Sokurov),香塔.阿克曼(Chantal Akerman)、哈倫.法洛基(Harun Farocki)等,來充當策展人組織特別放映單元,今年則請到筆者電影學院時期的偶像法國導演克萊兒.德尼(Claire Denis),擅長探討複雜社會中人性掙扎的她帶來新作,作品中也將眼光投向科幻未來。而除了開幕和閉幕晚會上多媒體投影的現場DJ表演外,更請到實驗電影大師麥可.斯諾(Michael Snow ),年近百歲的他帶來的不是新片,而是一場鋼琴即興獨奏表演。
「國際相會影展」(Rencontres Internationales Paris/ Berlin)主視覺。(© Rencontres Internationales Paris/Berlin)
兩個藝術創作領域的國際「相會」之際,這卻完全不是一個作品相互一較高低的影展,它全然沒有競賽單元,而是一個真正相會、交流、集體思索新電影和當代藝術之間藝術創作實踐的論壇空間。筆者將選擇性地以一系列文章,介紹和側錄這個影展活動。並夾以大量的影片片段,帶讀者觀眾共同參與在相會中碰撞迸發以及重新發現運動影像創作的可能性。系列中的第一部分將以電影動態影像新語彙為題做介紹。
把玩時光,雕刻大數據
在一年之內,新媒體藝術家瑪麗亞.莫麗娜.貝伊蘿(María Molina Peiró)每隔30秒就用身上穿戴式相機拍一張照,大量照片存檔在雲端中。 「一年生活地質層計畫」(One Year Life Strata)以地質紀錄隱喻存在於我們身上的記憶痕跡,被遺忘的視覺經驗,消失的生命片段。一種數位地質學,從地層中挖掘數據,並邀請觀眾通過AI視覺系統來「查閱」藝術家一年的生活。數據監控一年之下產生的影像數據成為新的創作材料,提供各種創作可能。這已經不關乎個人記憶,而是個人生活所收集的大數據 。在當下痴迷於回憶的社會中,遺忘已經成為一個接近死亡的語彙。
「在朝鮮的90秒」,蘭柯.帕克維奇(Ranko Paukovic)以慢動作拍攝解決「不許拍攝」的問題,以2秒的間隔秘密拍攝高速相機,每個2秒片段創建20秒的慢動作鏡頭。產生一個夢幻般但令人驚嘆的北韓日常街道蒙太奇,道路和海灘生活在一個嚴格控制外人可以見的狀態。一個小孩在公園裡玩玩具車,成年人在公園的野餐區玩紙牌遊戲;卡車沿著一條空曠的道路行駛,夕陽的餘暉為鬱鬱蔥蔥的鄉村帶來溫暖,平壤的街道上陣陣雨……。聲音當然不可能同步,而是迷幻詩意的配樂,鑿開時空的震盪回音。
懷舊的顏色味道,肖像新形式研究
法語片名《Foyers》同時是「家」和「爐火」的意思。在極簡低沉與迷幻瘋狂之間,在紀錄與虛構之間,鏡頭聚焦居家客廳中沙發上的甲蟲,也拜訪了工廠呈現機械的細部動作,同時畫外音男子口白自述的錄音,剖露他的深沉慾望和孤獨,在生活、夢想和想像之間,在無意識中整個房間燒了起來。這並不是一個縱火犯的側寫,而是試圖描繪房間裡更巨大的無以名狀的那個什麼。
影片《手勢》是導演與音樂家洛倫.康納斯(Loren Connors)相遇的片段,但觀眾真正感受到的是音樂的「物質性」。大量的微觀特寫,跟著音樂家的手,在吉他上徘徊迸發出樂音聲響。隨著黑膠唱片磨擦時間的脈動,感受材料,與那徘徊在手勢的不可察覺的脆弱性上。
「國際相會影展」(Rencontres Internationales Paris/ Berlin)活動現場。(© Rencontres Internationales Paris/Berlin)
建築環境與空間生態
《周邊展覽》(Exposition périphérique)美其名是巴黎外環道和周邊縣市的汽車之旅,其實鏡頭聚焦在不同的植物身上,如同不同人物的肖像。郊區與大都市交接邊陲景觀,頑強地生長在空隙間的不同的植物,和在高架橋、快速道路旁邊自發照顧植物的不同人物,沒有紀錄片式的說明報導,而是安靜地一塊分享片刻陽光。
片名《Monte Amiata》其實是義大利米蘭Gallaratese地區的一個住宅區,由著名建築師卡洛.艾莫尼諾(Carlo Aymonino)和亞德.羅西(Aldo Rossi)在1960年代末設計。當初的目的是創建一個平行的微觀世界,一個未來的另類城市。 然而,居民們就它的顏色和不尋常的形狀,稱它為「紅色恐龍」。烏托邦的建築空間中,一位年老的女士時而穿過畫面,古今虛實穿越的時間堆疊違和感不斷浮現。
小結
在本系列的第一單元,我們可以說動態影像語彙因新影像技術的影響,許多過去並不會被用為電影敘事語言的實驗性形式也都一一成為敘事新可能。而新語彙除了開拓了新的可能性,更相對拉新媒體藝術、當代藝術和電影等等不同的創作領域。而下一回第二單元,我們將聚焦在與技術科技相關連的命題上,延展至科幻未來、萬靈論、後人類等不同的面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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